梅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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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上如此，手里却凝出一团仙气覆在了聂政身上，有了这层气就如同身披仙衣，多了一个障眼法。

    历劫时在荣国府生活那段日子，她见识过人间贵族生活的奢靡，那时府中时时热闹，人气十足。这陈王府却恰恰相反，凄寒的让她想到了嫦娥姐姐的广寒宫，一路走到后院，连个丫鬟婆子都只有零星几个。

    聂政再次抱拳：“聂政愿跟随仙子，为仙子效劳。”

    黛玉一顿，细细打量着来人，此人身上确实沾有鬼气，一些缠绕的黑气从此人身后散出，看起来还是个厉鬼。

    黛玉眼瞧这铃铛可爱，便也带了下来。

    黛玉一早就发现那里藏了一人，也不言语，只待此人自动送上门。

    黛玉挑挑眉，眼眸里闪过一丝调皮。

    黛玉只一眼，便知陈小姐是何等身份。这陈小姐并非寻常人家小姐，族亲里有女眷在宫中为妃，父亲又是当朝王爷，应是大富大贵之人，可面相却弱的可怜，像是寒风中即将消失的一点烛火。

    花瓣一转，黛玉便明了林中之事，开口道：“聂政，可是你所为？”

    黛玉心细，聂政的动作全然看在眼里，想来不是什么恶鬼，手中的葬花都顺势敛了几分气势。

    既然人有善恶之分，那鬼怪自然也可做区别，必然不能一概而论。如今这世界交由她负责，她偏要特立独行，斩恶妖除凶魔，给这里立下绛珠仙子的规矩。

    黛玉蹙眉看过去，倒是不好判断。

    原是官府在水塘边上杀了几十个大盗，杀人之后却没有好好安葬，这些鬼魂没有鬼使带去地府，成了鬼魂野鬼，便在此处作祟危害过路人。

    聂政正欲开口，躲在树林里的一个老道姑便急急现身拦在她身前。

    聂政眼瞧她这动作，误以为是协助恶人，顿时不忿：“这二人淫奢成性，我聂政怎能让人强占良女？仙子若要问罪，我聂政不服！”

    黛玉看着空中游荡的几缕残魂，一阵好笑，原是小事一桩，有了这耿直的伙伴，倒是变得有几分趣味。

    发髻上的白玉钗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似在无声安慰，黛玉重新调整气息，心里算是平静了下来，聊斋之行算是有了第一位伙伴。

    “你在世时曾杀人无数，本应入迷魂殿接受审判，如今千年过去，地府收你不成，当由天界处罚。可我又叹你乃侠义之士，念你成鬼千年，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愿予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可愿跟随于我，为我所用，待到时机，我定助你转世轮回。”

    只是这鬼……

    那鬼声音粗犷，眼瞧黛玉是个“柔弱女子”，又惶恐自己这般形象惊吓到姑娘，又往墓坑里移了半步，借着墓碑虚掩着身子，墓碑前啼哭的姑娘却还是晕了过去。

    “你做鬼千年，从未害人，今日怎么破了戒？”

    黛玉也特意做了功课，如今地府的工作多有弊病，鬼使人手不够，常出各种差错，有些鬼怪在人间游荡百年，始终无法步入轮回，至此成了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姑娘……”陈小姐虚弱的俯下身子给黛玉行上一礼，再起身已是泪流满面。

    行至一池塘边，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黛玉心下欢喜，正欲欣赏，手腕上的金铃却再次摇晃起来。

    “我见姑娘气度不凡，方才还亲手收服杀人的鬼怪，想来姑娘是修仙之人，我家……我知一人家的老爷最近不知为何元气大伤，家中常有怪事，求姑娘救命啊！”

    但此鬼对这人似乎并无恶意，只做了骚扰，想来另有自己的目标。

    聂政藏于葬花后，黛玉便用法力将林中女孩送回了家，特意隐去了林中记忆。

    黛玉回眸，正对上面容憔悴的陈小姐。

    黛玉略施仙术，唤醒葬花前去打探，葬花化成一片花瓣贴在盛开的荷花上，一番共情，便知来龙去脉。

    如今再回人间，心中已无阴霾，再瞧人间的阳光，都变得分外可爱，索性跟随心意漫无目的闲逛。

    陈小姐身后已附着一层黑气，比老道姑身上的更盛几分，虚虚的能看出一个形，想来是和那鬼已有所周璇。

    林子中间正坐着一姑娘，姑娘瑟缩成一团，哭的撕心裂肺。姑娘身侧还躺着两个男人，黛玉暗施法力，便察觉到那两人已无生气。

    问及赠铃之人姓名时，小仙娥却一脸迷惑，声称此物原是仙子随身所佩之物，下凡时交由她保管，并不知是谁所赠。

    金铃一阵晃动，黛玉手中唤出一片花瓣，花瓣盈盈落在聂政腕处，转眼便成了一个花瓣状烙印。

    她抬手唤出葬花，葬花化成一把古琴，轻轻拨弄几下，琴声似是有形，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余下几片粉白色花瓣缓缓落下，眼前的浓雾瞬间烟消云散。

    “你还怕这个？”

    处理完这些，又用飞花令给天上的元春几位发了密信，求助如聂政这般的鬼怪除了收服，可还有别的法子。

    墓碑后还有一鬼，半趴在墓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那鬼浓眉大眼的，一瞬间倒让黛玉想起过去画里看到的什么李逵，眼眸里顿时闪过一丝促狭，唇角也轻微弯起。

    那道姑急切道：“姑娘可会捉鬼？”

    .

    人间荒林，残月隐于云间，树影婆娑，薄雾缠绕。

    黛玉了然，像聂政这种游荡千年的鬼，一般法术还真无可奈何，便也放心了。

    她暗中用葬花在陈家寻了几个来回，除却半笼在陈家的黑气，再无异样可寻，想来那鬼不在这里藏身。聂政一阵无趣，趁着老道姑去内室喊陈小姐的功夫，趁机化成了一缕魂魄入了葬花。

    黛玉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房间内的陈设，房间四处挂着画卷，有观音图、鸟兽图、仕女图，色调华丽，用笔泼辣，能看出皆是一人所为。

    黛玉正要出手，聂政先一步现行。

    飞花令传回的飞快，元春等人在密信里洋洋洒洒写了数页，却未提及正题，只点名核心。

    “姑娘，我亲眼在相公的画廊里看到了妖女，她身披美人皮伴于相公身侧，以色惑人，求姑娘救救我那可怜的相公，如此下去，相公必会被妖女残害啊！”

    “如今我们缔结契约，是为约束，聂政，聊斋之行，仰仗你了。”

    “你是谁？”

    黛玉刚在林子里稳住脚，手腕上的金铃便发出了一阵响动。

    如今天庭正临混乱之际，三界大乱，司法天神久不归位，王母娘娘一派执掌天罚，切莫要节外生枝。

    黛玉心知几人是在劝告自己，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心铤而走险，剑走偏锋。

    花瓣散落，聂政化为灵气入了葬花。葬花可藏万物，化万物，收服聂政这样的鬼怪正合适。

    黛玉往前走几步，金铃的动静越发明显，像是在给她指引方向。

    黛玉稍一抬头，便看见门匾上正贴着几张符咒。

    临走时，潇湘宫的小仙娥反复叮嘱要带上这串金铃，只道是历劫前仙子友人所赠灵物，聊斋世界凶险，此物定有用途。

    一语罢，身后的重剑便现影，剑身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已是黑红之色，沉淀了千百年，邪气逼人。林里顿时阴风大作，黛玉眉头微蹙，轻抚葬花弹起清心曲压制，聂政这才清醒。

    黛玉垂眸，倒也不忘正事，略施法术，将地上两个不得瞑目的尸体合上眼。

    不消片刻，几十个大盗的的鬼魂便不成形，聂政扛着赤红色重剑垂眸站在一边，面上还一副我很可靠的表情。

    袖中的乾坤袋似是能感受到她的想法，自动现行，黛玉轻念口诀，几缕残魂顺势收入了袋中。

    架云时，她一路拨弄，金却铃未有半分响动，如今却自顾自晃动起来。

    聂政不动声色的挡在黛玉身前，黛玉冲他摇摇头示意无碍，老人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作画的是我家相公。”

    黛玉从脑海里调出聂政生平，这一查才发现此鬼已游荡了千年之久。

    下界时执掌仙官曾委婉相告，如今三界大乱，阴界为最盛。陛下决心重新整治地府，此番前去聊斋，必然要抓几个鬼魅精怪回来开刀小惩大诫。

    空气里混着一股浑血腥味，味道越发浑浊，好像刚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远远还有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女子的小声啜泣，在空寂树林里，声音被无限放大。

    聂政从墓里爬了出来，一身铠甲已经残破不堪，倒是还带着十足的精气神，不难看出生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不怕，只是瞧着稀奇。”

    “我乃绛珠仙子黛玉。”

    “我在书上见过你。”

    “聂政愿誓死守护仙子。”

    老道姑引着黛玉到了陈王府，正欲进门，聂政却脚步微顿似有犹豫。

    聂政抱拳道：“仙子博古通今，在下佩服。”

    天已破晓，聂政从葬花里出来赶在黛玉前边探路，眼见此人是位可靠的伙伴，黛玉顿为昨晚的决定满意。

    “区区小事，不必劳烦仙子动手，交由我聂振处理。”

    “我名陈楚慧，奶娘寻得姑娘，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夫。”

    黛玉虚扶一把，示意陈小姐坐回软塌，陈小姐却视黛玉为最后的希望，双手紧紧拉着黛玉，语气悲戚。

    作者有话要说：聂政原是战国鬼，全文架空，所以没写具体时间，是黛玉的头号“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