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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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此前天人交感，得了造化，不光真炁大量增涨，气之脉络也是扩大变强，使真炁运转调度起来更是轻易，同时采摄灵气更多，恢复效率更好，他还不能有此威势呢。

    “放心，我不会很快杀你。因为你实在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等我把胸中的块磊说消，才是你死的时候。”

    洪福摇头道：“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似你这般天纵英才，不过炼气四五层，竟然已见紫府灵台，诞生灵识，一定是高高在上、俯瞰苍生的。但你要知道，蓬草间的凌云木，也禁不住一镰刀。”

    听了连篇长话，李长枫忽然明白一些，但又不能说清，仿佛捉住了一团乱麻的头，但还没有理清。

    “只有这点能耐，还想学人做英雄？”

    李长枫脸色阴沉，胸膛起伏不定，眼前一切似乎模糊起来。

    “你虽有天资，毕竟未成实力。学艺既然不精，还胆敢对我无礼，这便是大错，更是死罪！”

    李长枫倏然翻身变幻，又掠退七丈。

    他又想沉浸探索新天地，又发觉真炁陡然转化性质，虽然充沛，却已生疏，亟待适应掌握，心里又千头成绪，乍喜乍悲的，极不好受，所以打定主意拖延时间，以求消化。

    但现在，好的故事已经终结，像被墨汁点污了的池水，像尖芒刺破了的气泡，像一场生动展开却忽然破裂结束的梦。

    这里曾经有一个好的故事，有许多好的人和好的事，色彩缤纷，芳香流动，交织起来像满天云霞的梦，星、月、日一起在它身上流动闪耀，而它自在舒放，无穷开展，又将织入一切……

    “剑法不错。但剑上的真炁未免太弱，仅凭金铁之利，可伤不了我一根毫毛。你那一手剑芒绝学呢？这般藏着捏着，却想做甚？

    “你一身真炁，本来纯阳，运用之下，宛如大日凌空。如今却是阴风鬼气，散乱无神，只怕还不配见识我的剑芒。”

    李长枫一阵摇晃，站住了脚，稳住了身，手中仍有剑，剑光清澈，只是有一圈灰黯，将之截成两段。

    “有时我都不免怀疑，是不是他碍的我！今日一看，除了他，大难脱身，修为突破，得见一片新天地，真是妙极。”

    洪福发见了对方的恍惚，也觉是时候解决这一点麻烦了，于是身影一晃，连环踢腿。

    仇敌在前，他手中有剑。

    梦醒之时，正当杀人！

    “这可不是耍处，还不使出真本事？”

    在天空中望向大地，视野仍颠倒的，但一切分明。

    李长枫不语，他的剑光上有一片灰黯，心上是否也正有一片阴影？

    剑尖突生青芒，似是一截流动的秋水，

    洪福哑然失笑：“且不说什么正与邪，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你最佳的应对方法，是逃。可惜，你已错过了时候，已是无处可逃！”

    等到对方气势最盛之时，他终于开口：“拔剑在手，自然是为了铲奸锄恶。”

    惊变之下，李长枫安忍不动，以静观变。

    生命已经逝去，一切美好都已不在。

    李长枫凝视着，从天空凝视大地，大地上正有他的仇敌。

    青翠的山，清碧的溪水，岸边的树，新禾，野花草，泥路，茅屋，支起的竹竿，晒凉的衣裳，农夫与犬，妇女，井，稚子，少女，鸡鸭，炊烟，……

    大地，仍是不动。

    李长枫一面说着，忽然心生波澜：超凡之世，不成超凡者，必定坠入深渊。

    他是旋身起步，连番踢来，腿上运满真炁，声势骇人，落脚着地，都踏得青石破碎乱飞，宛如兴波起浪而来。

    只风剑光挥霍，掀起惊风雪浪，滔滔不绝地疾卷洪福。

    只见方才剑气飞纵横斜，有时又如流水般波漾曲折，虽是余威，仍自浩大，挫擦得地上青石到处生伤，碎屑纷飞。

    其实，方才剑气生寒，长空留痕，纵横之下，青石披靡，已是李长枫九分的本事。

    还是说你明面上愤怒，嚷着要报仇，其实不过想逃？”

    洪福眼见胜局已定，对手似是蝼蚁一般，翻手可灭，便又不急于扑杀，存心戏弄。

    但浪花卷起又落下，竟然始终没有能击中这狡猾的身影。刹那间已是数十个浪头飞过，洪福却一步步走进了浪花的中心，宛若闲庭信步。

    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宛如泼墨一般，青石地上浪涛翻搅，滚滚有若雪啸，远远望来，洪福就像是风涛险恶里的一根桅杆，转眼便要被雪浪打断、折沉。

    这样做当然也有缺点，一旦承受不住极端压力，还未及出手，便会崩溃；以静制动，首先要能守其势，守其心，不为锋锐为挫，不起恐惧之意。

    不待洪福说话，又自己解释道：“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这奸与恶，当然指的是你。”

    “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敢来送死的？”

    细雨些微，似已将停。

    只听他道：“如何？可知你我之间的差距？”

    他的生命是否也会在此中断？

    他炁随心动，心有灵照，把周围一切瞧得清清楚楚的，也把局势牢牢掌握在手里。

    真炁的来势有缓有急，有直有曲，有的后发却已先至，有的在空中相撞，又骤然化一股，改变了方向，也加快了速度；有的盘旋绕后，有的从天而来，有的忽然从地下涌出，有的直扑眼睫，凌空又转向，骤然散成多股，乱蛇般流动袭击。

    说着双手齐挥，真炁涌动，一股股气势非凡的劲力，宛如洪水泛滥，四面八方淹了过去。

    口中却不服：

    锁定仅剩的对象，洪福忽然打断追问，冷冷道：

    看着凝神以待的李长枫，洪福反而没有着急动手，而是不住言语，感概过往：

    这无疑是一种错觉，但风吹身寒，他仿佛就要飘离地面，坠向天空！

    鱼鳞般紧密的屋顶，直线般整齐的长街，还有冷风，乱雨，冷风一样从幽冥里吹来的凄楚、幽寂、空茫，以及冷风里散落的，乱雨也似的尸体。

    洪庆大笑，笑中颇有深意：“这可不是邪法，在数百年前，也是光明正大的传承，是正道呀！”

    李长枫陷在重围之中，几乎不能呼吸，脚步身形虽是变动，不能挣脱，后面更是身不由主，东摇西摆，难以及时泄劲消力，只可硬挨生受。

    洪福明白了他的沉默，摇头道：

    此时悠然自得，背负双手，微笑道：

    不管以往如何，现今的和平安定，总不会是错的。这样一想，李长枫忍不住反驳道：“不管如何，这规定总是顺应人心，合乎天理的！你恃强逞威，断情绝义，到头来，难免以身遭劫，落个一场空。”

    对手的气势在增强，李长枫的杀意却在收敛，敛成一团，聚成一股，看似衰弱，其实凝练。

    起初，洪福还有一些愧疚与悲凉，但随着话语倾吐，整个人已经镇静，又因在修为上如拨云雾见青天，迈入全新的境界，领略到从未见过的瑰丽奇伟，更把那一些些的尘埃，抛之脑后。www.hualuowx.com

    雨虽稀疏，仍在飘。

    洪福冷笑着又道：“修行之人，素来高高在人，如今为何这等在意凡尘？却是昔年残杀过甚，使至怨气弥漫，扰乱天地，酿成大劫！侥幸度劫平灾，自是后怕不已，唯恐灾动再来，所以同心起誓，修行之法不乱民，超凡之争不害众。他们超脱了，反而斥责追究后人，岂不可笑？”

    转即遍体鳞伤，宛如浴血奋战。

    大地不动，李长枫却忽然有一种颠倒的感觉，仿佛脚下的不是大地，而是天空，自己正将栽头坠向遥远深黑的真正大地。

    李长枫闻言不禁冷笑：“犯下这等大错，自绝于学府，自绝于正道。你竟还沾沾自喜，真是鼠目寸光，不求上进。”

    剑锋虽然宛如砍上，却是被真炁逼住，根本落不下去，自然也无有杀伤。李长枫倒身而飞，又一个翻身，跳跃开来。

    物极必反，盛极而衰，这本也是个颠扑不破的道理。而当他适应了对方最盛锋芒后，自然更能从容应对一切。

    “你拔剑在手，是想做什么？”

    李长枫却已趁机换气出剑。

    “说起来，我得到这一本功法，也有许多年头。一经翻阅，便知是邪魔外道，但也满心舍不得扔，只是藏之高阁，静寂生尘。但近年来修为难有寸进，某日忽然想了起来，鬼迷心窍，不由自主，竟然一气看了个遍。这一看，才知天地经纬之事，才知古今往来之史，才知天道人心，不过虚语，道德律法，全是空话！”

    短时间内，他竟已适应真炁，运用自如。

    洪福怒喝：“狂妄！”

    李长枫失了先机，急退，在急退飘落剑光，削向腿影。他的剑光迅急，点点滴滴，好似惊风飘雨！

    风，又已吹起。

    李长枫皱眉，目光也漾了一漾，但语气仍是坚定：“时过境迁，一些坏的法门，自然是要被淘汰与遗忘。”

    但洪福一似水中月影，虽然看来在水波间漾动，扭曲变形，险象环生，其实未受丝毫影响。

    李长枫道：“你以邪法害人，必定反遭其殃！”

    李长枫眼角一跳，仿佛承受了山岳一样的压力。但他没有退，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洪福，看他从癫狂恢复冷静，从涣散变得端凝，从一个衰弱苍老的人，忽然成为一个雄姿英发，不可一世的枭雄！

    洪福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有使不完的气力，能打破一切艰难险阻，心情又昂扬欢悦起来，道：“年轻气盛，难免头破血流。见得多了，才不会太天真。”

    但洪福根本不惧，并且嘲笑：

    腿影未落，劲风已逼住了呼吸！

    李长枫真的想不通，如何这样急功近利，不择手段？踏上这种邪道，注定走不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