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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天青倒是奇怪了:“怎么不上车?你喜欢淋雨吗?还真是特殊的癖好啊……”

    赵天青又有了说话的念头,便回过头来,冲钟岸道:“钟先生,煜飞现在是不是在你的航运公司里上班?我好久不曾见他了。”

    谁能料到,此时,商店门口的赵天青已经眼尖地注意到了熟悉的车子。他立马冲过来,抢在叶微舟之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很快坐稳坐好了。

    叶微舟沉默着,神色复杂地盯着这方帕子良久。终于,由于淋了凉的雨水,叶微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把车门推开,往另外一边挪了挪,为她让出了空隙。

    他说:“又见面了,叶小姐。”

    叶微舟的确走得太快,快到赵天青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姐姐让他多照看叶微舟,他也的确觉得,叶微舟是个姑娘家,他得多照顾。

    他的神色极自然:“煜飞在我的公司管财务,近来在广东做事。”

    店家却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当即横着眉毛,出来赶人:“走走走!我还做生意呢!乱说些什么!”

    钟岸淡定地把视线从叶微舟的身上收了回来。

    她大步朝着江海关大厦走去,脚步很快,比她下车晚一些的赵天青忙跟了上去:“微舟,你怎么走这么快?等等我啊……”

    顿了顿,他又说:“我是钟岸,不记得了?上车吧,送你去海关。”

    谈话之间,车子开到江海关大厦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今日车子是由司机开的,他坐在后面,穿着深色的西装,腿上摆着一份纸质文件。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俊脸,眉眼之间还带着笑。

    叶微舟不喜欢钟岸,自然不打算欠他什么,更别说是接受他的帮助。故而,她已做好了拒绝的打算。

    他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待得无法看见她的背影,他才收回目光,向前方的司机道了一声:“开车。”

    一身时兴的斜襟旗袍,月白底上绣着墨色双鱼。叶微舟的皮肤天生细白,在雨天微暗的车子里,浑身像是泛着冷冷的光。一方帕子被她捏在手里,细细地擦着身上的水滴。

    商店的玻璃窗上贴着红纸,上面写着一行“关店在即拍卖底货”,纸张有些旧了。

    钟岸隔着车窗看过去,高挑的背影倒映入他的眸底,与十年前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双手叉腰、气呼呼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钟岸姿态慵懒地靠在一边,本打算继续看文件的,可鼻尖却始终萦绕着一股甜香味,叫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赵天青哈哈笑着:“我们有口无心,勿怪,勿怪!外头大雨,我们借此躲一躲!再者,我也没笑话你啊!我笑的是那个皮货店!”

    “其他的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是个小职员,并未能与这位科长有什么交情……”

    而身边的钟岸拿了手帕递过来,声线平缓:“擦一擦吧。”

    二叔叶慎举的年纪比叶微舟稍长,在军阀并行时期便有了一定权势,如今已是大忙人,并不常回叶公馆。

    “这得看广东那边的情况。”

    不过,他倒是听说了一件八卦的事——他们科长寺冈先生的妻子姓田中,比寺冈先生小了整整七岁。

    他笑着对叶微舟说:“几个月前我便见着这个了,他们老是不关门。之前我看报纸,还看见一家皮货店关店贱卖的广告招牌,后面还刊登了某律师代表该皮货铺清算的启事,以此证明,他们真的要关门了。你说好不好笑?”

    眸光微转,他的视绕到叶微舟的身上,且悠悠地打了个转。

    此时,外面的雨已小了许多。

    防备他么?

    说起“归璨”,钟岸的嗓音也意外地柔和了下来:“嗯,喜欢。”

    苦于的确越来越大的雨,以及很难再说出拒绝的现状,叶微舟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车子里。

    叶微舟懒得理会他。

    她坐下后,车辆发动。

    叶微舟听赵天青和钟岸说话听了一路,心里总有些焦躁的感觉。车子还未完全停稳,她已经头也不转地把手帕递还了回去。

    “对了,钟先生,你昨日去我家了?我听姐姐说,你想与验估科的科长接触?”

    司机将车子开得很平稳。赵天青的絮叨得不到回应,渐渐地停歇下来。隔着车窗,可以听见外面的雨声。

    当天下午下了班,叶微舟与叶慎行父女二人一起坐家里的别克小汽车回叶公馆。

    只停了一小会儿,赵天青再度开口:“微舟,其实我是不怕淋雨的,毕竟我是个大男人,身子健朗,反倒是你,小姑娘家……”

    钟岸望了她一眼,自然地伸出了手。目光下落,可以看见她细白的手臂。她的指尖染着红色蔻丹。

    赵天青也在看这个。

    帕子掉落在座椅上。

    “其他的呢?”

    一辆崭新的黑色庞蒂克小汽车在商店门口停下,车顶被雨滴砸得噼里啪啦响。她觉得这辆车子有些眼熟。

    “是,有些事想谈。”

    顿了顿,他又补充:“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叶微舟已出了商店,双手撑在额头上,遮挡着一些雨滴。她打算拦一辆黄包车,尽快送他们去海关。

    叶微舟嘴角扬起些弧度。

    叶慎行穿的一身黑绸长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很是文雅。他提着衣摆下车,步伐沉稳,叶微舟则跟在他的身后,踩着小石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跳。

    叶微舟死死地盯着他看。

    “微舟。”叶慎行忽然出声说话。

    叶微舟深深地看了赵天青一眼,把这桩仇恨结结实实地给记下了。

    叶微舟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接过来并道了谢。

    说完之后,钟岸很是耐心地等待着。

    叶微舟脚步一顿,

    他分明这样殚精竭虑为她好,为何是这样的结果?

    店家黑着一张脸,死活不肯给他们两个躲雨。

    吃过早饭,叶微舟与赵天青一同步行去江海关。www.jingsige.com才走了一半,天上忽地下起了雨。

    她挺直了腰板坐着,身体肌肉紧绷,眉头微蹙,是个防备的姿态。

    死活跟不上叶微舟而被甩开了一大段距离的赵天青待在原地,有些受伤。

    店家更生气了:“我就是那家皮货店!”

    停了一下,赵天青又问:“那归璨呢?煜飞不在上海,也不见归璨出门来玩,她还是喜欢吃板栗么?”

    两个人的手指触碰在一起,有一种微麻的怪异感觉,叶微舟的心猛地抖了一下。不等钟岸抓住帕子,她便已飞快地抽回了手。

    “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实在是叫人没有办法,”他抱怨了一句,又看向叶微舟,“快上车啊,微舟!”

    叶微舟像是在急于逃走,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脚步片刻不肯停顿,很快进了征税科办公处。

    故而,这个家是冷清的。

    先是淅沥小雨,两个人勉强还能走一段路。可很快,雨点越来越大,倒是成了倾盆大雨。

    味道来自身边的女人。

    在验估科,赵天青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没有搞清楚。

    “航运公司!广东!多好!钟先生,你不晓得,我每月俸禄少得可怜,若非我家家底还算丰厚,我与姐姐想必早已流落街头了。广东也是个有趣的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煜飞何时能回上海?”

    她还忍辱负重地道了一声:“……麻烦了。”

    “你大约是忘记了,我也是验估科的!这位科长,大家都喊他寺冈先生。他有个心爱的太太,夫妻二人都很沉迷中华文化。”

    那样大的房屋里,住的人实在不多。不算上帮佣,短工长工,剩下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祖父叶效宗,父亲叶慎行,二叔叶慎举,以及叶微舟。

    “也是……钟先生你生意做得大,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前头的赵天青开始絮叨:“钟先生,你不晓得,今早出门,姐姐便叫我们要带上伞。我偏偏是嫌麻烦不肯,谁能想到会下雨,还下得这样大!多亏了你。”

    倒不是因为没有了俊才,而是叶公馆人丁太稀薄。

    钟岸望着她良久,忽而笑了。

    她是很漂亮的,只是漂亮得并不招摇,反而很是耐看。

    因此,在躲雨的时候,担心她无聊,他特意给她讲了笑话;看见钟先生的车子,他好心把后车座让给了她,因为更宽敞;在车子上,为了缓解尴尬,他说了那么多话,连“缘分”都扯出来了……

    “缘分”这两个字,叶微舟听后觉得刺耳。

    钟岸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

    “叶小姐,”钟岸将她的神色尽数收揽眼底,依旧微微笑着,“上车吧,雨下大了。”

    钟岸抬眼看过去。叶微舟已经下了车,并且“啪”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过去叶家人丁兴旺,俊才并出,乃是一方望族。如今的叶家名望仍在,却已无法与过去相比。

    ——

    赵天青懵了。

    叶微舟没停,走路的速度没有丝毫放缓。

    另一边。

    叶公馆是静安寺路的一间老式里弄房子,一侧墙壁上满是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

    赵天青喊她:“微舟,我们没有迟,你不必如此着急,而且,我们都还未向钟先生道谢呢!”

    钟岸眸光微敛,将帕子往她面前送了送。

    好巧不巧,他们都没有带伞。待得大雨一下,两个人都很没有办法,只好躲进就近的商店里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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