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雨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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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一静。

    剑上、身上很多血。

    “嘁——没用！没用！”

    凝重的空气很快被打破。

    “跑了就不会再回来！当然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又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

    洛洛心里仿佛燃了火一般着急——这个人，他是谁？

    洛洛腾一只手摁住脑门。

    一瞬间，呼吸声都停滞了。

    “仙长受伤也是为了咱们！”一个女子说道，“谁是医馆的，还不赶快给仙长看看伤？”

    “好难受。”洛洛踉跄一步，探手握住身前的栏杆。

    热……

    “前头染疫的人还能救得回来吗？救我媳妇就行了，隔壁一家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死了算了！”

    她要找一个人，谁？

    花瓣不是寻常的花瓣。

    可怕的热意和痒意从骨头深处泛起来，遍涌周身，激得她摇摇晃晃，踏着长椅站立不稳。

    “打不过又要跑了！从来都是这样！”

    洛洛踏翻南风楼门前一条长椅，跳上高处，只见一个人微垂着头，以剑拄地，喘息着站在那里。

    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头脑却在这一刻凉了下来。

    旋即，修士的声音被潮水般的失望嘘声淹没。

    即便如此，仍能看出是个绝色少年郎。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

    玉台上的竞价结束了。

    银线为骨，勾勒出花瓣的形状，覆上桃色烟云罗，细细用金粉染过。抛起来时一片幻彩绚丽。

    片刻静默。

    一个脸上和手背上生了腐烂红疮的瘦男人扑了出来，手里拿一把割创肉的小弯刀，扎向那个伤得站不稳的修士，猝不及防从他手臂上剜下一块皮肉。

    洛洛心脏莫名一跳。她随着人群往楼外走，踏过门槛，没有碰到任何阻拦。

    “嗄，疫魔当头，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时，还有功夫怜惜一个下贱货？老子兜里若是有钱，今日必买下这小表子，将他先囗囗，再囗囗，最后囗囗囗！”

    玉台正中，跪坐一个人。

    风月场所一掷千金大有人在，少年身价疯涨。

    无数桃花瓣在往精美玉台上面扔。先是一片一片，很快便成了一把一把。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白绫以秘法嵌着眼窝，若是用力一把拽下，能连带着眼珠子掉落，兴起时来上这么一下，谁不得爽疯。”

    四周有薄雾蒸腾而起，桃花般的颜色。雾色浸染这个人身上的白色纱衣，缠绕而上，落向他苍白清丽的面容。

    “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她想要的那个人，怎么会在人前示弱呢，那分明是一个骨头断了还要放声大笑的人。

    实木……硬梆的实木，握在手里……沉甸甸……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少年被两个龟公扛在肩上，似一条麻绳。

    心间酸意难当，左边手腕刺痛。

    人群里发出阵阵抽气的声音：“嘶——                        

    “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洛洛举目环视四周，定睛观察。

    那个人发出虚弱沙哑的声音：“是我实力不够……待我回宗门……”

    好热……

    “这楼里玩法可谓一绝。伎子自幼便用白绫覆眼，久不视物，身体敏锐一碰就跳——其中妙处，当真是美不可言！”

    不知从哪里飘出一道细弱的、很有蛊惑性的声音：“食仙人肉，增寿延年，百病不侵。”

    铺天盖地的浓香淹没了她，她恍惚睁眼，入目纸醉金迷，耳畔红男绿女喧嚣一片。

    众人团团围住他，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好像一群渴血的狼。

    “仙长仙长，疫魔死了吗？我们得救了吗？”

    “散了散了！”

    “食仙人肉……”

    洛洛晕乎乎听了几耳朵，大概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一处南风楼，众人在竞拍这个少年的“初夜权”。

    但是眼前这个人也很重要，他谁？

    好热……骨子里仿佛有蚁咬，身体里似是憋住了什么滚烫的热潮，冲撞，荡漾，寻不到出口。

    “你们？”拄剑的手微颤。

    “反正都伤成这样了，”男人含糊不清道，“本来肉也快掉下来，给我吃一下，对你不痛不痒的，还能救我命，简直是大功德一件。”

    很快，这句话就像最可怕的疫病，在人群里迅速传染蔓延。

    她和旁人一样，没花够钱，二楼上不去。

    靡靡之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只见那纱幕升至半空，忽地飘落下来，似一只玉手拂过众人的脸颊。

    不，不对。她到这里，是要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年纪并不大，大约只有十二、三。

    他伤势太重，需要在城中稍事休养调息。

    洛洛心如鼓撞，脑袋里嗡嗡地响。

    这是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眉眼间带着一股天之骄子常有的傲意，此次重伤，令他神色间颇有几分受挫。

    手指忽然一顿。

    “疫魔巢穴里有金银珠宝吗？仙长不需要俗物吧？能不能给我？”

    她的脑子里涌起一大片字眼，什么玉啊焚啊，春啊欢啊，艳啊浮啊……真的好想，和他睡觉。

    潮水般的桃花瓣淹没了少年的脚踝，漫到他身上。

    又一阵欢呼声浪来袭。

    听到周围这些话，更是让他震惊迷茫，难以置信。

    洛洛无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扯开碍事的衣襟。

    洛洛呼吸急促，心跳欲炸。

    冰凉、圆润，覆了玉漆，内里是实木。

    修士进入东鱼州地界，别说吸纳灵气，体内自己的灵力都得哗哗往外泄。

    “李……李……”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

    塞进嘴里，大吃大嚼。

    一阵可怕的静默之后，台下哄然爆起了声浪。

    “哎！仙长，是那个仙长！”有人喊了一嗓子，“仙长回来了！他一定杀掉了疫魔，他自己说的，他会救我们所有人！”

    这人浑身带伤，脸上都留了疤，喘着大气还要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没事。

    男人挣了两下挣不脱，神色便怯了，顶着声浪，扯起嗓子大吼着答她：“东鱼州，广陵府！三不管地界！修士不管！朝廷也不管！神仙都不管！”

    好想遵循本能胡乱放纵。

    洛洛摁住冲动的心，定定站在原处看。

    这少年的容貌看不分明，隐隐约约好似有几分眼熟。

    又一阵欢呼，气浪几乎将人掀倒。

    洛洛听得眼眶发冷。

    南风楼特制，一片花瓣需要十金换，往台上扔多少，便是今夜愿意出价多少。

    东鱼州，她知道。那是历史书里面记载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以前，重星宗听信假情报，以为天道门当代道君冲关殒落，当即痛下黑手，奔着灭门而去。

    仙长？

    好大一条白绫缚住他的眼，遮了上半张脸。

    两位老祖杀了个昏天黑地，把一片曾经丰腴富饶的地域给打烂了。灵脉全断，生机崩毁，再无恢复可能。

    下颌弧线秀美，嘴唇薄而娇嫩，色如春花，面似冠玉。

    脑袋嗡嗡的。

    她听到自己的神魂在叫嚣——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结果人家道君还在。

    他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见南风楼，他应当是看见了少年被卖出的那一幕。

    怎么回事？

    前方一处极其精美的玉台上，缓缓升起四面浅白纱幕。

    洛洛被挟裹其中，只觉站立不稳，身体与思绪轻飘飘往上浮。

    “食……”

    从此这一带成为仙家不争之地。

    她蓦地拽过一个五粗三粗的男人，厉声喝问：“这是什么地方？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没人管吗！”

    洛洛皱眉想要追上楼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去路，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楼梯走不了，飞身掠起，不过三尺就撞到一层看不见的气壁。

    洛洛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跑到东鱼州，把那些没人杀、没人管的妖魔屠了个一干二净。

    她身处一处金碧辉煌的楼阁，身边全是人，乌泱泱的，每一个脸色发红，发丛生烟，挥着手舞动，气氛一派癫狂。

    老鸨子牙花都笑飞，迭声喊着军爷，忙前忙后地张罗着，让龟公们连花瓣带少年一起送入二楼厢房供客人受用。

    她要的不是眼前这人！

    少年细白的脖颈像天鹅弯下。自始至终，他抿唇沉默，逆来顺受。

    人群发出兴奋又惋惜的嘘声，纷纷掉头往外走。

    不对。不对。

    “区区东鱼！”

    一个半披紫红甲胄、鼻梁被重刀劈断过、膀大腰圆枭雄模样的壮汉令人抬出两大箱花瓣，从二楼绣台倾倒下来，兜头将少年淹没。

    洛洛艰难地转了转脑子。

    立刻便有人回：“医馆不都给疫者塞满了！除不掉疫魔，早晚所有人都得完蛋！”

    人们围住他，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街道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亢奋，议论纷纷。

    重伤的修士震惧抬眸！

    放眼雕梁画栋，金栏玉柱，一道道丝绦垂落，一阵阵花果香、脂粉香扑面而至，熏得人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