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任 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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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趣哦。”

    那个问                                                题或许确实问得很蠢，但是从当事人口中获得无可争议的确切情报，对于构建真相的拼图而言至关重要。新一不置可否地降下半月眼。他若不想说，那也没办法，只能靠后续收集的情报，循序渐进地拼凑出预想中的真相轮廓了。

    如果说这件屋子里有什么物品给予了整个空间以主题，无疑是那在视觉上无论如何无法忽视的魔术师的等身像。新一看过的魔术表演并不多，对画像中的魔术师也并不了解，但不知为何，他能从那人微笑的眉眼间感受到某种惹人怨恨的熟悉感。

    “这才是我。”

    快斗在沙发上放下自己带来的挎包，向身后的大人发出请示。

    能够在同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是很好，但新一自有想要探寻的真相。每当他不加避讳地在心底进行些冒犯的推理时，总会对上快斗毫无戒备的纯良目光，这让他感觉自己真是个混蛋。他对这样似无城府的弟弟抱有罪恶感的同时，也庆幸于思维之无声无法被倾听。

    就像是失落的拼图又找回了一块，从那个家中拿回了魔术道具的黑羽快斗，显得更完整了一些。

    被领养到工藤家那天，除了一些基本的身份文件，他几乎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没有视线就没有魔术。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因为想要推开他，不是因为想要逃离他，才钦慕于这久违的自由的甘美。

    “魔术的精髓在于‘视线’。”再次在掌心变出玫瑰花，快斗解释道，“对于观众而言，重点在于‘最终看到的结果’，而对于魔术师而言，重点则是‘如何引导观众去看’。”

    没有正面回答，快斗只是轻描淡写地将那张照片倒扣在桌面上，然后转而去了其他房间。他的态度已经在无言间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工藤优作则耸肩表示，这里是你的家，你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你明明能够推理出来。

    回去的路上，困意已然完全消散，新一开始问起快斗有关魔术的事情。

    快斗几不可见地降下了眉。

    发觉自家父亲只是坐在客厅里抱着双臂等待，并不制止自己的探索行为，也不对快斗收拾的物品进行干涉，新一便全凭兴趣地开始随意走动了。

    “我可以带一些东西回去吗？”

    感到无趣地，新一噤了声。

    工藤新一有点意外。这或许是快斗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也是，他似乎也只能这样称呼了。接着他后知后觉，自己会对称呼如此在意，纯粹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快斗从来没有主动找他说过话。

    “别这么说，新一，魔术是需要去享受的。”一直以来都在任凭两个孩子自由发挥，正开着车的工藤优作忽然介入了他们的交流，“当面揭穿魔术是个无礼的行为。”

    视线转移向车窗外接连掠过的街灯，快斗心下半赌气地想着，以后再也不在这个侵略性过强的哥哥面前表演魔术了。

    啧，不是吗。

    在快斗收拾个人物品的同时，新一打着呵欠，也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他好奇地四处张望，但出于某种“需要保留现场”的信念与习惯，他什么也没有碰。

    “呐，尼桑，”他的双手空无一物，“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感受到如释重负的瞬间，他便无法不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罪恶。自由从不应该是罪恶的。他在内心深处反复进行着自我开解。

    不同于他之前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他，那承载了灵魂与深意的笑容，也与他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个表情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在你展示魔术的过程中，我不去听你迷惑性的言语，也不被你的表情迷惑，并对你任何用以引导注意力的装饰性动作视而不见，”了然地，他牵起嘴角，势在必得地笑开，“是不是就能看穿你的手法？”

    有种割裂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成为谁的，割裂感。

    这甚至无需推理。谁都知道出现在一间旧宅里的三口之家的全家福意味着什么。

    快斗认真地点了头。

    不，绝对不是因为那长相与自家父亲太过相似的缘故。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倘使试图去辨析这种似曾相识，就会感受到自脊梁盘旋而上的寒意的，神秘的熟悉感。

    “魔术，很有趣吗？”

    “理论上...或许是这样吧。”

    这一回，因为有了心理预设，知晓了自己“正在见证魔术”，也知晓了“他即将递出的会是玫瑰”，新一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眼前的魔术师言行举止的细节之上。随后他发觉，与在家中的寡言有所不同，变魔术的快斗的言语和动作都很多，只有表情还和在玄关时一样，自始至终都是有深意但不变化的微笑。

    工藤新一没有接过那枝玫瑰。那不过是枝作为道具的，不会腐朽但也毫不柔软芬芳的，虚假的玫瑰。

    而在重新拥有了独属自己的空间之后，工藤新一久违地品尝到了自由。

    而现在，他可以肆意且毫无忌惮地，进行那些冒犯而带有侵略性的推理了。

    待意识到的时候，快斗发觉自己正看着客厅里的全家福出神。

    原来如此，魔术是诱导与看见的产物。新一暗自点了点头。

    正当新一纠结着家人间的称呼这种完全无关紧要的细节时，快斗双手聚拢，随而向前递出一枝红色玫瑰。

    递出那支红玫瑰时，黑羽快斗的气场完全变了。

    他在嘴角找到那个熟悉的弧度，扯开一个立于聚光灯之下也依然游刃有余的微笑。

    “那是谁？”

    但是，那个笑容。

的冷清。

    新一将手扶在画框边，试图找到类似机关的零件，同时尝试着加力向里推了推。然而，画框纹丝不动，像是被钉死在了空间里。

    不久之后，属于黑羽快斗的房间很快收拾了出来，并迅速地布置妥当。与新一的房间相同规格和材质的书柜也定制完成，成为了那间卧室里最为气派的摆设。

    继续探索吧。

    在家中如此大张旗鼓地展示着单人像，这种做法似乎带着几分旧贵族的遗风。会这么做的人，要么其家世背景与声望皆足够显赫，足以支撑这份张扬，要么就是欲盖弥彰地想要掩盖些什么。

    新一的书柜里放满了推理小说，快斗的书柜则摆着魔术道具。

    于是新一要求他把玫瑰的魔术再展示一次。不明所以地，快斗同意了。

    时间过了零点，快斗的物品整理才基本结束。黑羽宅的玄关处，灯光昏黄柔和，如同从旧时光中流淌出来的断片。玄关的暗光与月光在地面上投射出十字状交叉的人影，黑羽快斗站在工藤新一的对面。

    “过去”与“现在”之间隔着一层薄膜。

    快斗收拾得很慢。考虑到在工藤家，与物质相关的一切都近乎无需操心，他便没有带走诸如衣物之类的生活用品。他收进挎包里的，大多是些魔术道具。每一样道具都如同记忆的触发点。那些回忆鲜明，清晰，有着声与光，却又仿佛隔了层薄膜。

    新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探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