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ASEⅡ：地狱的先兆①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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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程序化地抬眸，等待着那束光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蓦然，就在莱恩脚下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窜出了四道冰质的粗链。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束光开天辟地一般从信仰水晶的中心裂开！

    他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居所，喃喃自语，“千年一度的庆典就快要到了。”

    “嗯……是我赢了。”

    远在天国七层天之上的云端，这里是神明真正的居所要低上许多，云构的宫殿巍巍，简单而格致。

    一个人的记忆能力是有限的，当他记忆有所缺陷时，即使是美梦魔法也没有办法构建出完整的世界观，产生的漏洞更是会让人有所察觉。

    它的光芒也不刺眼，而像是二十一世纪时莹莹的月光，温和而明润。

    突然，又一束光自下而上冲天而起，刺穿了云层，与莱恩擦肩而过，这束光无影无形，却在莱恩身上留下一道巨大的伤疤，血淋淋的伤疤。

    但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只是人类又兴建起了一座城邦。

    威勒头晕眼花，“我就……醒了呀？”

    他回想着这具身躯在雅什城邦里的记忆，作为祭司学徒埃忒尔的记忆。

    “不！”莱恩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将那些字母打散，却只是做了无用功。

    刺眼的白光耀耀，刺破黎明，扑灭黑暗，将世界的一切色彩都在此刻堙灭，只剩下纯粹的白。

    被称作莱恩的天使从人群中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矜贵与自持难以掩盖，昂首挺胸，抖落着雪白的翅膀，炫耀着自己的才干，“是的，我已经学会了，并且融会贯通。”

    浅浅的笑意逐渐浸入深色的眼底，紧接着一闪而过，不见半点痕迹。

    他忽然感到了手上传来的一点冰凉，兰萨利亚低头，看见了从虚空中探出的一小截冰链，正攀在他的手腕之上。

    而这次施展魔法的家伙，只不过是地狱中的低级怪物而已。

    兰萨利亚亲切地关心，“莱恩，你觉得如何，难受吗。”

    没有知觉，没有感情，凭借着本能和天性，千年如一日地留守在这颗星球的最北高天。

    兰萨利亚面色不改，咔的一声碾碎了冰链。

    艾忒尔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了冰凉的水晶，交横绸缪的如丝血气勾上他的指甲，他没有停顿，快速而坚决地握住了菱形物，将它全部握在手掌心里，几乎要将它捏碎。

    艾忒尔慢慢地伸出了手，开始回想属于二十一世纪艾忒尔的记忆，搜刮着神在二十一世纪的任何一点痕迹，但同样的，艾忒尔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恰在此时，一束光自下而上地冲天而起，穿透天国七层云天，飞扑到神明的临时行宫之内。

    艾忒尔立在高台之上，他半信半疑地向低地望去，只见一片空旷而辽阔的城池，没有广场，没有尖塔，没有工厂，没有怪物，没有血雾，也没有深渊。

    轻风缓缓吹过，血腥的气味漫入鼻间。

    但是艾忒尔什么都没有找到，过去属于孤儿埃忒尔的记忆好像在雅什城城邦法庭落幕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

    兰萨利亚说：“各位，看来你们的善不足以支撑你们上升天国，你们灵魂上附着的罪孽正在拉拽着你们堕入地狱。”

    兰萨利亚从新生天使中抽出了一人，鼓励地说，“莱恩，你已经是不是学会了吟诵赞歌。”

    一阵地动山摇，艾忒尔向后倒去，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向后望去，恰好对上了卡纳斯的双眼，但他看不清卡纳斯的眼神，只是确认了卡纳斯没有危险。

    “轰隆隆！”

    *

    莱恩摇头，“不，我没感觉到疼痛。”

    他有些怀疑自己，也有些怀疑水晶，于是撤开了握住水晶的手，往回退下高台的台阶。

    “是的，我们诞生的使命就是服侍神明，直至……生命的终末。”兰萨利亚平易近人地笑着，丝毫不因为自己是天使长而过于傲慢，也不因为面前这群新生天使是由凡人转换而来而有所怠慢。

    莱恩背后那双雪白的羽翼霎时染上一点黑色，只是一点，但是转瞬就将两片羽翼彻底染黑，他的面前浮现出金色的字母，诉说着他身为人之时犯下的罪孽。

    艾忒尔心中无比冷静，脚下猩红色的琉璃砖被他震碎，他已经放弃了，手骨骤然用力，他下定决心将信仰的水晶捏碎。

    他站上了讲台，张开口就准备要一展歌喉。

    艾忒尔的眼底倒映着菱形的水晶，他已经站在了魔法阵的中心，脚下踩着猩红的琉璃砖块，面前是不复洁白的信仰晶石。

    只见那颗水晶已然碎裂，无数的碎片旋转成，渐渐凝聚、缓缓集拢成一块新的灰白色的菱形水晶，没有什么色彩，近乎透明。

    他才悄悄皱眉，棕榈色的双眼潜藏在睫毛的阴影之下，稍微显得暗绿。

    他又看见虽然在地上滚来滚去，但毫无性命之忧的威勒，艾忒尔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卡纳斯只得失笑，“好，当你想好的时候，我会实现约定。”

    银发蓝眼的神倚在宝座之上，他的右手抚弄着横卧身侧的天马珀伽索斯，一双眼睛淡漠而无情，他曾经剥离出一半最富有情感的灵魂投掷落地，只剩下如同雕塑神像一般的灵魂仍然停留在居所之内。

    月曜天中，天使长兰萨利亚正在讲述着天国的历史、神明的赞歌，他无微不至地引导着新生的天使，他棕榈色的双目专注地看着面前新生长出羽翼的天使。

    赫赫之光铺落在整座多隆监狱城，地表山丘平原瞬间改变，古老的暗色建筑夷为平地。

    *

    下午温煦的阳光终于洒落地面，细细密密的雨同时停了。

    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反应，黑红的水晶仍然在下沉，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法力的注入，红色的血线勾在艾忒尔的小指上，攻不破皮肤的屏障。

    而艾忒尔，恰恰是没有信仰的那一类人。

    与此同时，灰白色的水晶自下而上发出一道冲天的光束，冲破深沉的黑暗，击溃密布的乌云，直击云端，往遥远的天际，孤悬地外的星球而去。

    卡纳斯突然松了手，任由晕头转向的威勒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握拳敲上了自己的掌心。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在得到封闭地狱深渊的方法后直接来到了这里，执着于隔绝陆地与地狱的缝隙，但是构筑城邦屏障需要祭司坚定的信仰。

    天国之上，天使翻飞着羽翼，将陆地处上报的各地文书运输到不同的部门，以便派驻天使修复城邦的屏障以及驻守地狱的大门。

    他没有信仰，所以输入了法力，调动着全身的法力，又调动着周遭空气中的魔法元素，通过呼吸不断地转换入体内，其后再次输入进水晶之中。

    是他大意了。

    紧随其后，霸道的白从地下破出，笼罩整座祭司殿，乱象断绝，扫过宽阔广场，鬣鬼灭绝，扫过栋栋工厂，怪花消亡，扫过塔塔监狱，建筑倒塌。

    在临时的行宫之中，所有来自陆地的信仰尽皆是一束光，每束都代表着陆地上的一座城池，无形的信仰依次穿过天国每一层云天，最终到达行宫御座前的圣池内，变成圣洁纯净的金水，流淌在天国之中。

    是他算漏了。

    他模仿着卡纳斯刚才的语调，“你答应我的那一件事我也还没有想好，留着以后再说。”

    兰萨利亚站在云端，他看着天国的七层天，看着每层天处不断有着天使坠落，他感觉到陆地上有些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它扫过艾忒尔、扫过卡纳斯、扫过威勒、扫过这地下的核心枢纽空间，异化山羊角的怪物灰飞烟灭，暴露出典狱长的遗容，金银珠宝上的罪孽烟消云散，恢复死物最本真的质地。

    《祭司今天弑神了吗[西幻]》

    天马帕伽索斯骤然起身，使得神的右手摸了一个空——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卡纳斯转过头抓住威勒的肩膀拼命地摇晃，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醒了，你怎么就醒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兰萨利亚一顿，紧接着冲上前去，扶住了莱恩的身体，他的目光追着那直击而上的光束，直到看见那束光隐没在七层天上，隐没在天国上端的万丈高空里，隐没在神明的居所之中。

    先前那道耀耀的白光渐渐消退了，祭司殿从正中裂开两半，地下空间从裂缝处凭空升起，升至地表，升成高台，彩色的琉璃瓦被灰白的大理石取而代之。

    “不，兰萨利亚，天使长！求你。”莱恩连连求饶，但是他的话抵挡不住冰链的攻击，冰雪铸就的链条捆住了他的四肢，桎梏他的行动，将他扯落云端，扯落陆地。

    他没有等到艾忒尔继续搭话的回答，卡纳斯看见艾忒尔背过身去，走向魔法阵中心的信仰水晶，半响，他才听见一声不知从何而起的轻笑。

    他看着空中的水晶一寸又一寸地下沉，就差几分钟没入地表，一直被驱动着来到多隆监狱城祭司殿核心空间的心也一寸一寸地下沉，艾忒尔突然感觉到类似于离乡游子近乡情怯的情绪。

    他的一颗心跌落谷底，甚至产生出了极端奇异的想法——如果水晶无法认可他，他就把它捏碎，用满城怪物的尸体去堵塞住地狱深渊的入口。

    莱恩的声音忽地卡在喉咙里，他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兰萨利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退出了冰链的包围，远离了莱恩，他耐心地观察着，看见在这群天使之中，不仅只有莱恩一个人的羽翼发生了堕化，还有很多，将近一半以上的天使身边都出现了累累的罪孽。

    艾忒尔的目光扫过已经醒来但是对于他们的赌约一无所知的威勒，最后落在卡纳斯的身上。

    地狱的大门就此洞开，将恶魔契约的交易者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