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夜城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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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王老三，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出货啊？”

    “轰隆——”

    应是天河倾覆，人间万丈碧波。

    走在最后的人狠狠踩才他肚子上。

    总算是暂时把命保住了。

    岛屿之外浪涛澎湃，晦暗天际偶尔会掠过诡异的风暴，划出一片与世隔断的罪恶之城，名为永夜。

    她是半年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老三，这狗.日的不会死了吧？”

    后来才知道这儿的人能引天地灵气修炼，原主修为全废，但经脉未断，基础仍在，她也凭着模模糊糊的直觉尝试，磕磕绊绊地修炼起来。

    无垠之海，有岛孤悬，黑云压顶，昏暗惨淡。

    如今修炼得马马虎虎，至少抓鱼、生火、存水、搬重物盖石头房子，这些基础的法诀都会了，也没有惹上不好惹的人，总算稍微稳定下来。

    差点被淋成落汤鸡，林见微踏进简陋的石屋，反手合上门，风雨被阻隔在外，室内一片晦暗，但也平静。

    衣衫破烂的人躲在棚子下，或坐或躺，有些已经闭气。

    林见微强打起精神，装模作样上前踢了男人一脚，眉头一蹙，一副嫌弃的样子，“要死不活的，这种货色也拖出来卖，买了也没用。”

    “老子还没落魄道要吃白肉，别说那棚子里天天死人，白肉多的是。”林见微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她看得仔细，眸光移动，忽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而这孤悬海外的荒岛，岛上偏偏有城，名为永夜。

    原主不仅身上什么都没有，修为全废，身受重伤，还发着低烧，估计就这么烧昏死了过去，跟个死了的乞丐一样躺在满是脏污的大街上，等她接手这躯体的时候，连记忆也没有。

    “噼，噼，哗啦——”

    林见微蹲下身仔细端详起来。

    岛上地形崎岖不平，怪石嶙峋，中心之地稍稍平坦，穷凶极恶之徒被迫流放，汇集于此，建构出一座城池。

    那人脸朝上，容貌尽毁，长发凌乱，双手被缚，被绳子拽着微微向上伸，满身泥水，衣袍上隐隐可见血污，被水一泡，也看不真切了。

    林见微目光匆匆扫过，不做停留。

    他们乘渡船法器来往陆地与永夜城这么多次，海中妖兽忌惮于法器，不敢进犯，一向平安无事，今天倒真是见了鬼了，渡船法器被海妖攻击受损，他们身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伤。

    小心确认过这附近没有海妖和海怪，她这才敢调动微薄的灵力，掐了个诀，开始捕捉水里的海货。

    林见微付了灵石，接过绳子，也不再管三人，拖着男人缓缓回了自己的石屋。

    岛上草木稀疏，她收集这些柴火不容

    林见微提着木桶，加快脚步。

    现在这人又要死不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见微重新披上外袍，戴上帽子，遮住脸，打开门让外面的风吹进来，给屋里通风透气。

    这一片死寂之地，不仅是人嫌弃，连海鲜、植被都看不上。

    最初，是一群大奸大恶之人逃逸到此，躲避正道追杀，到后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恶徒，到而今，有些正道还会将门中心术不正，酿成大错的弟子逐出宗门，废了一身修为，然后流放到此任其自生自灭。

    骤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常潮生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原来没死。”林见微嘟哝一句，抬手拍拍他的脸，“还能动吗？”

    “轰隆——”

    男人一张脸已经被划得稀巴烂，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容貌，血淋淋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肿胀起来，简直多看一眼都容易让人做噩梦。

    提着木桶返回，寒风刮得更猛，目之所及，仅有的几株树木歪歪扭扭向上长着，摇摇晃晃，枝叶残破，惨白如枯骨，毫无生机。

    王老三闻言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一张狭长而瘦削的脸顿时显出狠厉之气，眸光凶狠，又重重踢上一脚，“他奶.奶的！晦气！”

    城墙高砌，灰褐色的石头经过风吹日晒，表面已斑驳脱落，高高耸立，呜呜风声呼啸而过，更显诡异凄凉。

    没有灵力，捞不到海货，在这挤满恶徒的岛上也求不来施舍，但还好运气不错，饿狠了，眼急手快捡了两条被海水冲上来的小鱼。

    半年前，她都不敢想自己会在这儿生活下来。

    “行，六颗就六颗。”王老三一咬牙应下。

    雨水朦胧处。

    王老三脸上陪着笑，眼里闪着精光，连上前拦住她去路，“七颗，不能再少了，我们兄弟仨来一趟也不容易，也不想这货砸在手里。”

    王老三转过身上下打量她一番，狭长的眼形，瞳孔几乎与眼白融为一体，眸光阴恻恻，扫视一圈，让人不寒而栗。

    接连两道吆喝声起，人贩子中为首的一人神色不耐，睨了他们一眼，大骂一声，“少给老子在这儿套近乎，想上船出去，三颗中品灵石，一颗也少不了！”

    那石屋里的两人悻悻闭了嘴。

    将人拽进屋里，半掩上门，隔开外面似有若无的视线。

    “呵。”林见微嗤笑一声，依旧压着嗓子，用男声道，“养养？这永夜城什么时候成医馆了？我可没闲钱养这么个死人。”

    放下木桶，脱掉外袍，一身轻松，掐诀生火，动作熟练地处理好刚刚捡来的海货，简单对付了一顿晚餐。

    现在，还有一种大雨将至的气味，黏黏腻腻，带点咸。

    一双手腕原本就有伤，被捆绑拖行后留下深可见骨的创口，衣衫破烂，随处可见血肉外翻，有些地方被磨损得只剩下骨头，两边锁骨下方有血洞，似乎曾被锁链贯穿、禁锢。

    林见微百无聊赖，直到三人走近，她这才看清之前那人口中说的“货”在哪里，原来在地上。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的，不知已昏死过去多久，被绳子拽着拖行。

    确认那人还吊着一口气，三个人贩子继续拖着他向                                                前走，大雨倾泻而下，大风刮得更猛，呜呜地将雨水一齐灌进屋里，木门摇晃，拍在石头墙壁上，啪啪作响。

    “唉，等等！”另一人忙叫住她，“这人是伤得是重了些，但皮糙肉厚的，说不定养养还能好。”

    身无长物，与一大堆人挤在棚子里，忍受脏乱差的环境，原主又生得貌美，她更是提心吊胆，万分小心，生怕被人盯上。

    “就是就是，快进来坐坐，来这儿喝口热茶！”

    还不忘拖着病体，凭感觉从零开始修炼，没有钱，也没有人可以相信，帮衬一把，为了活下去，也顾不上什么寄生虫，愣是啃了三个月的生海鲜。

    连珠似的雨滴快速从房檐上滑落，密密麻麻织成一道道透明色水柱，地面上雨水冲刷，成片成片向低处流，沿着沟壑，汇集成一道道小河。

    不知道原主什么身份，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

    林见微愣是凭着求生本能，一路跟着找食物的人群走到海边。

    “呵呵呵，你既然来问了，一口价，十个下品灵石，就当买回去吃肉。”

    有三道身影冒着大雨从远处过来，林见微眯了眯眼，将他们认了出来。

    顾不上生火，抱着鱼生啃，狼吞虎咽。

    她没什么搞建筑的经验，连这房子也搭建得乱七八糟，只能说勉强不会倒，更没有考虑什么通风问题，后面好几次缝缝补补，才勉强像样。

    说罢摆摆手，转身就想走。

    吃完饭。

    林见微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将帽子放下，寒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目光投向海面，海浪一阵一阵袭来，拍在礁石上，翻出白色的浪花。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那是腐烂的肉，汗味，和排泄物的气味，被风吹散了些，不一会儿又浓郁起来。

    林见微胸口憋着一口气，猛然起身，掐诀遮去雨水，直奔三人去。

    永夜城近在眼前。

    “唉，等等，这货让我看看。”

    “唉？”林见微抬手将人眼皮撑开，又晃了晃对方的脑袋，确认人是彻底没了意识才认命站起身，将人拽到火炉旁。

    眼看那三人要拖着男人就要离开。

    两人说话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进林见微耳中。

    林见微掐诀挡住了天上落下来的雨，却没挡住地面上溅起的雨滴，回到屋中时裤腿湿了一半，沉甸甸挂在小腿上，贴着皮肉，冰冷黏腻。

    进入城中，街道狭窄而曲折，两旁的建筑由石头堆砌，外形奇形怪状，低矮且破败，空地上还能看到数个凌乱分布的棚子，四根铁柱撑起一大块隔水的厚重油布。

    林见微听到满意的价位，脸上依旧不耐，勉为其难道，“最多六颗下品灵石，我看看他的造化。”

    《小可怜竟是病娇大反派？！》

    毫无反应。

    这三个是永夜城里名声响当当的“人贩子”，专门买卖奴隶，也是“船公”，他们有渡船，可以跨越海妖横行的苍茫海波，将外面的奴隶卖进来，或者将这里的人卖出去。

    大雨越下越猛。

    地面是灰白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由海风中带来的细沙与枯枝败叶混合而成的灰烬，大雨一冲，便是裸.露的黑色岩石。

    苍茫天地之间，少女的身形影影绰绰，没在狂风里，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提着小桶，踏过稀疏的植被，磕磕绊绊到了海边。

    堪称天崩开局。

    大雨落下。

    天上一道惊雷，云层汇集，黑压压一片，天幕低垂，碾压而来。

    收获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