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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娘子是个很有章法的人,她不仅把炉灶擦干净,甚至还给小推车上装了个木板,方便沈怜雪放菜码。

    他看到母女俩,点了点头,直接把背篓取出来:“明日换背篓。”

    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不能退缩。”

    沈如意这话说完,仿佛能听到四周传来的咕噜声,她紧接着说一句:“娘,这鸡蛋煎饼真好吃,里面的油果子好酥。”

    不过既然也没人买,她们自己做来吃,倒也不无可。

    沈怜雪看到这干干净净,已经装好鸡蛋生菜的炉子,同林娘子道了谢,这才把背篓取下,把里面的酱料、菜籽油、油纸和锅具都放到木板上,然后把菜品放到背篓里。

    林娘子应了一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处,便同自家男人感叹:“有道是为母则刚,她这般性子,也知道出来营生,倒是不容易。”

    当面糊半熟,打好鸡蛋翻面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蛋香便飘散开来。

    她可得意着。

    反正这种吃食,瞧着也不算很贵,就有年轻娘子问:“这煎饼几钱?”

    沈怜雪略等了一会儿,就有些急了。

    沈怜雪一向惯着女儿,她要往东,自己也不会往西,这会儿见她坚持,沈怜雪就忙去取了早上放在炉子上温好的水,喂她吃了两口。

    沈怜雪用铲子在煎饼中间一切为二,两边一摞,严丝合缝放到油纸里,在手里颠了颠,对女儿道:“烫,放一会儿再吃。”

    此时天色昏暗,银盘还挂在天际,金乌依旧沉睡,天地间并未有亮色。

    甜水巷所临近的汴河大街并非是最热闹地段,行人大多都只寻常吃的几家摊子采买早食,若是请了帮闲跑腿,大约也都是寻了有名的大店。

    沈怜雪抿了抿嘴唇,手都有点抖,她现在就想跑回家去,把自己牢牢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嫂子,我家去准备,锅灶就放后门。”

    沈如意看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人也开始慌张,想了想便握住母亲的手。

了一身略显厚实的袄子,又选了一块青灰的巾子包了头,在腰上系了围裙,就顶着冷风出门。

    但她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寒冷早晨,额头都冒了汗。

    刘二娘家上午不开张,但货船每一日都是这个时辰来送,便只能这时候卸货。

    沈怜雪一听女儿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就安定了。

    沈怜雪不想吵醒女儿,就连关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待从后巷小院出来,她才长舒口气。

    步履匆匆的行人立即顿了顿脚步,还未用早饭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起来。

    林娘子听到了,回头瞧见是她,便笑着招手:“来,今日菜新鲜,因蛋订得多,多给省了一文。”

    深秋时节,白日里有暖阳不冷,但早晚无光,从汴河吹来的风又寒冷刺骨,让人忍不住战栗。

    沈怜雪手脚麻利,她给饼皮刷酱,撒香菜,又放好油果子,然后把它叠成整齐的枕头块。

    这一来一回就忙了两趟,盯着寒风,沈怜雪再一次回了家。

    沈怜雪这两日已经同巷口另一家专卖油果子的游摊说好,叫他五更来送一百个油果子,这会儿时候还没到,她便趁着这工夫回了后巷院子,在自家水缸边上洗菜。

    她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了,上一次被围看,还是那一日。

    沈怜雪跟他结了钱,摸了摸背篓,还热乎得很,便放到炉灶下挨着灶膛的地方温着。

    听到沈怜雪说那药管用,沈如意就连冷都忘记了,她蹦了两下,扬着小红脸看母亲:“我就说,那药很管用的!”

    沈如意这一番“表演”,顿时把人的好奇心拉到极点。

    他们只想快速买了早食就走,早些上工,早些赚钱。

    刘大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笑笑,一趟又一趟往后厨背肉。

    沈怜雪手里执一只小巧灯笼,顺着甜水巷往外走,待来到刘二娘炙烤店后门处,才依稀听到人声。

    沈怜雪好笑地给她紧了紧领子,说话间就来到巷口。

    “做生意,好难啊。”她奶声奶气说。

    “行,若是实在冷了,你再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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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怜雪心中稳了稳,捅了捅炉子里的木炭,把锅烧热,就开始往平锅上刷油倒面糊。

    沈怜雪算了算时辰,没叫女儿,她先把东西放好,取了刀来切葱花和香菜,待到切好便回去巷口码放在炉灶上。

    刘二娘家这会儿后门大开,刘大郎和林娘子都在核算菜品,沈怜雪没有直接进去,只站在门边敲了敲门。

    沈怜雪咬着牙,把十五斤菜仔细洗好,时辰便也差不多了。

    沈如意闭着眼睛被母亲洗漱,等到穿上厚实的小袄子跟母亲出门,她才算睁开眼。

    她道:“团团饿了吧,都是娘不好,忘了给你准备早食。”

    只听女儿张口就说:“一个煎饼八文钱,有蛋有饼还有甜。”

    “唔,”沈如意大声说,“好香啊。”

    “娘,”沈如意仰头说,“娘,我饿了,要不咱们先给自己做两个吃?”

    沈如意低下头,瘪了瘪嘴:“好吧。”

    沈怜雪过来点起蜡烛,道:“娘去取菜了,团团,你还是在家睡吧,太早了外面冷。”

    她把生菜放到干净的竹筐里,回家用钥匙开门,轻手轻脚进去,屋里依旧静悄悄的。

    沈如意艰难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打了个哆嗦:“好冷。”

    对于沈怜雪来说,最难的事都过去,那时候她都能活下来,现在更不能轻易放弃。

    这样不行。

    林娘子可不是张大娘子那般做派,她直接揣进怀里,招呼刘大郎过来搬菜。

    咕噜,咕噜。

    沈怜雪张了张嘴,紧张得说不出话。

    再一个,忙着出工营生的路人们,大抵也没心思去打量一个新摊子到底如何。

    不管便宜多少,至少是个意思。

    她是踩着更鼓声进的屋,这一回,床上的小人儿有了动静:“娘,你去哪里了?”

    南来北往的商贩、商船、游人、学子纷纷出门,无论在哪里,都要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食。达官显贵、下里巴人,在这汴京中似无不同。

    五更天,是早食摊子最赚钱时候,也是最忙碌时候。

    在汴河上做送货生意的棚船不知凡几,为了稳住客户,大抵都会给些便宜。

    沈怜雪瞥她一眼:“但下回不许乱跑了,再乱跑打你屁股。”

    刚一出门,沈如意就打了个哆嗦。

    她不要,林娘子也不推辞,直接给她把钱算好:“菜钱是二十九文,店家多给了两把青菜,你自家炒了吃。蛋是三十二文,有个背篓,你仔细别扔了,明日要还回去,一共六十六文。”

    她家的铺子本就有个不算大的带推车的炉灶,平日里用处不大,这会儿要租给沈怜雪,自是早早取出擦干净。

    沈怜雪深吸口气,她重新张嘴,想要回答那娘子的问题,就在这时,身边突然想起一道挺脆的童音。

    沈怜雪笑着道谢,只说:“这一文是我蹭了嫂子家的,自不好惦着脸要,便做了代订的工钱便是。”

    她是个生人,摊子上又没摆吃食,旁人也不知她在卖什么。

    沈怜雪点头,直接取了八十六个子,递给她:“炉灶还有二十文,嫂子数数。”

    早晨天冷,水在夜里冷了一夜,这会儿冰冷刺骨,把手放入水中,每碰一下都要哆嗦一下。

    巷口以外便是汴河大街,五更时的汴京,是一整天中最忙碌时候,从这时辰起,汴京的一天便算开始。

    是以旁的摊位很快便做起生意来,唯独沈怜雪这边冷冷清清。

    但不行。

    这些都准备好,炉灶推到巷口街边,挨着一家卖汤饼的,便能开张了。

    鸡蛋煎饼的香味其实并没有那么独特,市面上卖的各种烤饼、胡饼、煎饼等也都很香,但这种香味却特别诱人,尤其是已经饿了一夜的行人,那香味简直难以抵挡。

    她已经退缩了二十几年,眼看女儿都长大,她依旧停留在旧日的噩梦里。

    如此想着,沈怜雪突然说:“团团非要买的那咳嗽药确实不错,才吃了一贴,晚上就不怎么咳了。”

    沈怜雪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见女儿可爱,心里那点紧张又去了不少,脸上也有了温柔的笑:“不难。”

    从煎饼开始发出香味开始,就陆续有人围过来看,但他们都没见过这种吃食,都不知道什么味道,便都只是好奇看看。

    卖油果子的游摊刚到,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因沈如意爱吃油果子,沈怜雪常买,倒也算是熟人。

    这些银钱她都记在心里,根本不用如何再计算。

    沈如意七八岁的娃儿,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特别坚持:“不行,我得跟娘一起开张!”

    沈如意站在小板凳上,她站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行人们。

    沈如意感受到行人们若有似无的视线,她迫不及待地捧起煎饼,吃了半天,然后似乎再也耐不住饥饿,就着蒸腾的热气咬了一口。

    沈怜雪站在炉灶后,用火钳子拨弄灶膛里的木炭,左看右看,耳边是左邻右舍的吆喝声,她顿时又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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