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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今来,打工人,哪有真心实意热爱工作的,不过是各有掣肘,不过是不得不。

    “走了这么久吗,连茶水都晾干了。”

    “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梁惊雪见他沉着个脸,很不好看,还是走为上计。

    “我身边的这些亲信,除了征兵入伍的兄弟们,其余的多是科考选拔上来的。寻常武夫,可难近我身侧。”

    “答应得这么快?不行不行。”李焉识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了,面上却波澜不惊。

    “好,可以。”情义不再,那么就做买卖吧。

    “能混到将军,真是难为你了。”她冷哼了一声。

    她不愿让门外之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当即闪躲去里屋,飞速擦掉泪珠,在柜子前收拾起行囊。

    他长出一口气,一鼓作气打开了信笺,上头书写了绝云派近七十年上下三代亲传弟子几十人,及其亲眷的姓名,生辰,下落等。

    “第十二代:……

    “既然你都给我谋划好了,何日启程?”

    “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毫无门路,也没有培训过,更不知道套路,光凭着一腔孤勇,硬打蛮干,你连初试都过不了。”

    怎么一切都变了,怎么好好的人,几日不见就变脸了?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都在这了。”

    第十四代:大弟子赵清越妻池桑儿无名(某年殁);二弟子龙钟月(现任掌门);三弟子隐(某年殁);四弟子李焉识……”

    李焉识的心脏犹如被重锤沉沉一击,再一击。

    “也没什么,都是你熟人。”白晓声看出了他的犹豫。

    “明年春闱,武举,我送你去。”

    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策马相救,反而被视作有利可图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她竟然妄图同他讲情义。

    “我的护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不急。这些日子先跟着顾六后头学学,如何做一个护卫。”

    两人皆是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护卫?你需要护卫?堂堂将军还要我一个小女子来护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梁惊雪撕去二人间最后一寸体面,再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些日子的躲避,眼前的冷漠,让她之前积攒的敬意和亲近烟消云散。

    “对了,还有这个。”他转身欲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他牵起她的手,摊开掌心,将一对耳坠轻轻放在上头。

    “啊,是。本来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找到亲生父母。现在,没什么进展,我想去别的地方,再碰碰运气。”

    “怎么,将军还当我是什么绝云派的暗探,非要盘问到底吗。”

    李焉识接过信笺,轮廓分明的骨节捏得发白。

    桌上还放着那日临走前她沏的茶。她轻轻摩挲着桌上襄灵给自己做的茶杯,上头还刻着一枝落雪风竹。

    “你不喜欢的那个人,我没写上。”白晓声拍了拍他的手臂,

    被发现了!

    他轻描淡写,仿佛就此勾画了她的一生。

    明明那日他说“等我回来”的时候那样温柔,那专注的神情还有点小帅,搞得她心里头还有点小骚动。

    “将军夫人……”他眯着眼睛看她脸色一沉,握紧剑柄,当即接道,“我暂时还不需要。”

    “我,我来送送她。”

    李焉识站在门口还没进来,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惊雪看着眼前人,忽然感到遥远又陌生。

    “一起吧。”李焉识默默跟在她身后。

    “不妨直说,要我做什么?”她冷面直语。

    “无妨,我替你垫着,等你履新后从你俸禄里扣。”

    “别再弄丢了。”

    话是好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格外别扭。

    “自然,试用期不打折,年底双薪,过年再给你封个大红包。万一缺胳膊少腿了,                                                下半生吃喝拉撒将军府也包了。”

    “那么请问我尊敬的雇主将军大人,试用期有俸禄吗?”她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

    怎么现在功成名就,他都不会笑了,哪怕是假的。

    “江湖五大门派之一,文武兼修。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他们培养弟子,是为了向朝廷输出。历年科考,都有不少弟子崭露头角。”

    李焉识竟不知自何时起便在她身后,静静伫立多时了。

    这些年他已经接过无数封白晓声的密报,喜悦也有,仇痛也有,可眼前这封,他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既不想说,自然也不必问。摆在面上,反而把路走死,徒叫人尴尬。

    《这个剑她今天必须得贩》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她的手里正拿着那日提及的小被褥,四角各绣了一枚四向斜出的回形云纹。她的手停住了,旋即拿了一件夜行衣覆盖上去。

    她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木门,往昔浮现。

    梁惊雪丝毫没有犹豫,只要能得到消息,任何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况且如今她毫无头绪,倒不如死磕一把。

    他突然意识到此时离开未免太刻意,也不太体面,迈出的脚步还是放了下来:

    “你的身手不错,来我身边做个护卫如何?若是能留下来替我办事,这份价值才值得我说出来。”

    “自然,拿钱办事。”

    他转过身去卖了个关子,却又斜着眼睛偷偷观察她的神色。

    梁惊雪嘴上骂骂咧咧,内心倒是逐渐平静下来,再奇葩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她也不奇怪了。

    “现在想改成捅死你了。我?科考?入伍?若不想说,我可以靠自己,倒也不必耍人。”

    “那我可告诉你,我不一定能活多久,哪天死了你可就折了本,到时候还得给我烧纸钱。”

    茶杯挪动,灰尘留下时间的痕迹,她忽然意识到,襄灵已经走了这么久,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微山庄。”

    “东西收拾好,我在外边等你。”

    几日前。

    “原来将军这些天躲着不见我,是在盘算这个。”

    “别走。”

    这是他近几日辗转反侧,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论出于何种考量,用什么手段,他都不能放任她离开。

    掌心那对耳坠温润依旧,她从容戴上。

    “都是熟人,才比较可怕。”他苦笑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酸楚席卷了全身。她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不得呼吸。捂住心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坠落。

    “别误会,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接近答案。”

    第十三代:……

    他的语气有点怪,又冷又硬,像是命令,这让梁惊雪感到很不舒服,没有心情同他好声好气。

    “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挖了个什么坑等我去跳。”她冷眼瞧着,眼前人总是把人算计透了,很没趣。

    “求你,盼着我点儿好吧。活爹。”

    “你不是想知道这个纹样吗?”突如其来的质问,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不施脂粉的面庞,惨淡得像一朵素白的寒梅,挤出的强颜欢笑,像一阵苦香。

    “那不就把持朝政了?”

    “别误会,将军府的耳目若是这都办不到,未免太无能了。这,也是你今后的目标。”

    “贫民子弟,即便入仕也不过是吏,告老时能混到地方官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了。权势再如何更替,也终究是把持在拥有权力的那一批人手中。”

    “刚才听你说要走。”

    他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来,似是深思后点头:“不失为良计。死士……更忠心些。”

    “奸商,你怕不是个托吧?把我卖过去收一份钱,以后的俸禄还得还你,你再赚一份钱,干脆我签个卖身契给你好不好?”

    “护卫,需以命相救,我看你就很有潜质。”

    “我答应你,别反悔。”

    不,是不能放任她……再度离开。

    “继续。”

    是因为什么而痛呢,因为知道她要走,还是因为知道她此行不过是徒劳,知道她一定会痛苦,还是因为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气氛的微妙,迫使李焉识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有任何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只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不过,清微山庄这样的地方,收费不菲吧。”

    白晓声伸了个懒腰,将一封信笺递到了李焉识的手里。

    “我便当你是在夸我。”

    他下意识地想逃。就像这些日子在暗中看着她静静地等待不会现身的自己。

    今日,本来只是打算来看看就悄悄离开,不知何故,这一站就忘了时间。

    “有时候真的很想把剑架在你脖子上。”她牙齿都快咬碎了。

    “将军把我当什么,这是在威胁吗?”

    许久未归的木屋,还是一切如旧。

    梁惊雪已经很久没有见他笑过了,上一次,还是在拜月节那天,那时候,他笑得徜徉又肆意,虚虚实实,自己还在心里暗暗给他起了个老妖怪的绰号。

    “多谢你。”

    除了一句多谢,梁惊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此刻的相遇使她感到有些尴尬。

    “李将军?”

    “李某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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