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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这个老妖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到底会在哪里一口把人吃掉。

    “自然是有兴趣的,不过,这柄剑……更有意思。”

    她捻起一枚,随便落了一子,李焉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姑娘或许以为李某是个登徒浪子,只会做戏。但我也要分辩一句,烟雨茶楼偶遇,确实不在在下的谋划当中。初见之时,我在楼下偶遇姑娘凭窗望月,满面愁容,虽有几分可疑,可我也不能确定你会是今夜所等之人。”

    她不愿与他在此事上再度纠缠,敛眸再度抬起:“依我之愚见,将军对北斗门一事似乎并无兴趣。那么,为何诱我来此?”

    “接下来,就是……不过,但是,然而,对吗?”她挑了挑眉,歪着脑袋发问。

    “烟雨茶楼视野绝佳,是一览梦粱风华再好不过的去处,向来是文人雅士品茗挥毫所在。今日是拜月节,则多是富户携家眷临窗观赏梦粱万千灯火胜景。”

    梁惊雪分明看见他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他甩了甩刚被捏得生疼的手腕,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靠在椅背上,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致似的发问。心里却不住叫唤着:疼疼疼,吃什么长的,劲儿这么大?

    梁惊雪所说的略通,不同于他人的谦词。但凡在路边看人下过两盘,于她而言,就可四处宣扬是精通了。

    “既见过,也不必蒙着面了。今日请姑娘来此,正是为了还剑。”李焉识将青峰剑向前微微推了一截。

    他眉头微蹙,手臂微微颤动,手背青筋与关节凸起,可再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

    “当时姑娘已问过我了,我还是那个回答,”他双臂支在书案中央的棋盘上,脸也凑上前来,“心向往之。”

    果然,沾上绝云派的都非善类,乱人心智!自己十多年来,向来伪装得很好,今日棋逢对手竟然有些

    “下山?师父?难道他都查到我老底了?”梁惊雪唯恐牵连到家人,她的心如同被揪了一把,跳得飞快。

    因着自小的经历,他自负没人能在他面前说谎,不出几句定能看出破绽,若此人真合了自己的猜测,就送她和这把剑去见鬼,也不算食言吧。

    她沉思片刻:“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我还在长身体呢。”

    梁惊雪一哂,单手随意地扯下面纱,趁对方看着自己面庞分神之际,被扣住的手腕极快地转了个面,反倒是死死制住李焉识的手腕。

    她忘不掉襄灵爷爷的遭遇,他愈是亲切,愈是温柔,梁惊雪愈是冷汗直冒,只听说过笑面虎,如今却是亲眼见着了。

    那人这才缓缓抬起头凝望着梁惊雪。神情专注,也属实俊美,可这副面孔上依旧挂着她讨厌的那副笑容。

    “我师父只说过,执剑在手,造型我有。”

    “第三步呢?”

    “把兵力都调出去,就为了引我来,还真有两分魄力,不怕……我取你的狗命吗?”她缓步上前,只因隐约看见,书案左侧摆着的剑,有些像是青峰剑的轮廓。

    “此局毕,无论胜负,长……青峰剑都会归还姑娘。”

    李焉识嘴角一抽,抬手一挥,两扇窗竟被无名之风吹开,桌上的灯也熄灭了,只剩清冷的月光泼洒进来。雪白的月光照在书案上,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鬼使神差,心向往之。说了,姑娘又不信。”他的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戏谑似的哀叹。可他这回的确没有说谎。

    梁惊雪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李焉识的双眼,此时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诚。

    “这第一步,四处放出风声让我知道寨子是你们破的,剑在贵府;第二步,借拜月节,假意放出所有兵力巡街维护治安,引我放下戒备。”

    “不敢?”

    毕竟,自己腰子上的伤还未痊愈呢。

    她歪了歪脑袋,亦是对他微微一笑,更似嘲讽——不就是笑吗,就你会啊!

    她盯着这张脸,如何也不能将城府,狠辣,口蜜腹剑,剑下尽是亡魂与之相挂钩。

    “姑娘可会下棋?”他揭开早备下的棋奁,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归位。

    而且,他最初时说了一句,这剑如今唤做青峰了吗,莫非,这剑从前另有他名?

    静谧的黑暗中忽地燃起了豆大点的火苗,向四周散发着极微弱的昏黄光线。

    李焉识越发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有意思,说话从不给人留情面。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人情世故的愚蠢或者说是纯真,同他最初的怀疑背道而驰。不,她定然是高端选手。

    梁惊雪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她目光不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连呼吸都变成了手动档,却根本无法从他波澜不惊的面色上看出任何情绪的倾向。

    李焉识亦是歪了歪脑袋,露出戏谑似的笑。

    他手上发力,看向她的眼神亦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倘若她意志不坚,倒真会被唬住。

    她站定在书案两步开外,看清了那人火光下的模样,坐实了她的猜测。

    ……

    “但提醒小二上来半途收钱,又顺势救我于尴尬处境,应当是你的手笔吧。”

    《这个剑她今天必须得贩》

    那人并无动作,只是再度冷冷地,幽幽地道:“真是无情,取了剑,就不能取我狗……取我的命了哦。”

    李焉识撑着脑袋的手空出一根食指,轻轻敲打着脸颊,俊朗的脸上露出玩味似的笑。

    这声音的主人,半个多时辰前,她才刚见过。

    李焉识看出她的紧张与担忧,起身拉开面前的木椅,拂了拂灰尘,摆出请的手势让她入座。

    “第三步,要请李将军来解释了,何以在烟雨茶楼便认出我来?”

    那人闻言,又是淡淡一笑:“别将军将军的叫,多生分,说不定往前倒倒,咱们啊……还是同门。姑娘还是叫我焉识吧。”

    “这个嘛,是姑娘大意了。”他轻笑出声。

    梁惊雪将手背于身后,五指紧握着竹制的剑柄,一步一步逼近黑暗。

    “不过……分出胜负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他的脸上透出几分狡黠。

    “阁下,恐怕恭候我多时了吧?”

    梁惊雪不懂,他面目狰狞地纠结了半天,怎么一颗子也不落下,也没有发问。

    “面纱还未摘,怎的如此性急!”

    视线死死咬合之中,她将面纱轻松塞进了他被制住的那只手里,这才骤然松开手,推他落回座中。

    梁惊雪有些震惊地看向窗外,院落里依旧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难道,他真的没留后手?

    “啊?是吗,哦哦抱歉。”

    “真麻烦,不下。”她撇了撇嘴。

    看似温和友善,却不知背后会不会给你来一刀子。

    梁惊雪神经极度紧绷地落了座,生怕他反手将自己制住或是这椅子上有什么玄机。

    梁惊雪在心中又给他起好了新外号:变脸大师。

    她的手方落于剑身,却被李焉识登时紧紧扣住手腕,扣得生疼。

    真给脸啊。

    “这叫略通?这分明叫一窍不通吧!不,不可能!她一定是扮猪吃老虎,想让我放松警惕,果然心机深沉,人不可貌相,不可小觑!”李焉识如此想着,捏紧了白子。

    “不,不是,应该落在交叉点上吗……”

    李焉识的手在棋奁上僵硬了半刻,将一奁黑子推了过去。

    听见这人第一句话,梁惊雪还不敢确定,不过是壮着胆子猜测。此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坠入他为自己精心编织的陷阱。

    “阁下兵行三步,费这么大心思谋此局,只为请我入瓮,想必不会这么轻松归还。到底有何意图,还请明示。”

    李焉识更加不懂,为何她将黑子落在了边边角角。

    “三步,何解?”

    “可以开始了吗?”他缓缓道。

    李焉识脑袋里飘过了一万种猜测,悬空半晌的手终于落下,他长呼一口气,猛地想起自己今夜根本不为胜负。

    梁惊雪听来,他的语调听起来既温柔又阴阳怪气,不像个少年将军,倒像个城府很深的老妖怪。

    她将刚刚信心满满置于空格内的黑子挪了个位。

    “你在明,我在暗,所以你才出此损招,只为让我自投罗网,是吗?李焉识,李将军?”

    梁惊雪心下暗忖:还有这好事,必然有诈。

    她淡定道:“五子棋略通。”

    “亦可。”

    她深深地怀疑,他表情如此丰富,脸上的肌肉不会抽筋吗?

    “李将军,你诱我来,为的是林子里的事吧。林子里到底搜出了什么,我当时重伤过度,一概不知,我也可在此起誓,世上不会再多一人知晓我去过那林子。”

    她清了清嗓音,深呼了一口气,试图赶走心下的忐忑,让自己看起来更为镇定。

    梁惊雪心下不解,自己素来只知青峰剑既锋且韧,是一把难得的好剑,从前也不过是萧影的佩剑,再无其他特殊之处。难道,萧影得罪过此人,被他暗暗记下了。

    “无需设计,有缘之人,自会相见。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丢了自己的剑呢?下山前,你师父没让你谨记——剑在人在吗?”

    借着这盏油灯的火光,影影绰绰地照出书案和一个伏案的人影来。

    他的表情专注又郑重,全不似之前那副风流模样,而梁惊雪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吃这套。心里骂着:编,接着编。

    “姑娘一身粗布衣衫,靠在那么显眼的位置,眼睛却紧盯着灯火寂寥处的将军府不放,但凡是有心人,都会心生疑窦。这……不算第三步吧。”

    她眉心微蹙:“既只是疑心,何必登楼相见,不怕打草惊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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