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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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的瞬间，卜萝看见了手帕上，绣着的一片暗红色枫叶。

    “湾岛一号”是一艘小型渡船，技术落后，结构老旧，很多设备都不够完善。

    但，这次不一样。

    也，经常染。

    看见托尼老师呆愣的眼神后，卜萝放弃了。

    简单，普通，又不失海岛独有的浪漫。

    是个女人。

    不知道是恶性循环，还是本该如此。

    但卜萝没什么反应，她只当别人是自言自语，接着便转身往民宿的铁门走。

    头顶的风扇吱吱地转，散尾葵的叶子跟着风徐徐地晃。

    她记得这张手帕，原先在旧斗柜的抽屉里，不常用。

    外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白色手帕，替她擦去鬓角的汗。

    小小的，简单的叶子，却绣的很精致，很漂亮。

    木头桌椅，红白格子桌布。

    那个爷爷开了一辈子船，终于在今年夏天来临前光荣退休了。

    迎面的是吧台，和通向二楼的长长走廊。

    老式的船，发出连续的汽笛声。

    面熟的奶奶震惊：“下半年就大四啦，那可不明年就毕业了？”

    不远处，就是岸边。

    清醒冷酷，还有种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它的航行，不影响它承载林州几代人的童年回忆。

    “我不是在电话里说了，不用来接我嘛？”卜萝把黑色背包也挂在右边肩膀上，左手挽住外婆，干巴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认得路。”

    那个面熟的奶奶提高了声音道：“哟，阿萝回来啦！又变漂亮了，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因为交通不便，年轻人大多离开了这座小岛。

    她有些烦躁地推开黑色铁门，踏进防腐木小道。

    去年夏天在这儿的时候，卜萝写的是“祛病消灾”。

    寒假那会儿，换成了“平安喜乐”。

    “不打紧不打紧，”面熟的奶奶说，“又来你这儿住一阵子啊？”

    很快，老人们谈笑的声音被扔在音乐声之外。

    白色船体锈迹斑斑，用红油漆写的名字已经退色，船侧灌进来的风，吹得客人们晕晕沉沉。

    *

    像是坐进这个位置里，就缩进了自己的小小世界。

    好像，她一回来，这里多了些话题。

    朝她挥手，慈爱地唤她：“阿萝。”

    夏天的海边，温暖而潮湿，每一缕过境的风，都夹杂着氤氲的水汽。

    上半截玻璃，下半截深色木头的门上，挂着一个日式的玻璃风铃。

    现在还是......“平安喜乐”。

    终于来到一处绿荫下。

    外婆年轻时在南洋待了很多年，带回了不少这样有年代感的老物件。

    来到民宿大门口，卜萝后背上，湿哒哒的全是汗。

    这时，大厅的门再次打开。

    “你在阿婆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外婆声音低沉，语速缓慢。

    外婆待她走到身边时，一起转身，淡淡道：“习惯了。”

    座位被阳光晒烫，贴在后背上，暖烘烘的。

    这里还是熟悉的，南洋装修风格。

    甚至，没有一栋高楼。

    刚染的头发上，还残留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在众人都离开后，卜萝才不争不抢地起身。

    个子很高，看起来很瘦，走起路来很挺拔也很板正，每一步都走的从容而坚定。

    卜萝傲娇地把头戴式耳机取下，挂在脖子上：“我不怕晒。”

    这日头，似乎也跟着慢了下来。

    她身上刚被晒的地方，便不再那么烫了。

    林州是个靠海的三线小城，主营传统制造业。

    “茶湾到了！”船长换成了一个年轻的人。

    卜萝闻言，拧着眉，不高兴的又把耳机戴上了。

    摇着扇子走过来，一边问，一边偷摸着看卜萝。

    穿过围栏一样的吧台，就能去到民宿的餐厅。

    然后又摇摇头，琢磨了好一会儿。

    喷着淡淡的香水。

    圆滚滚的玻璃侧身上，用颜料画了两只蓝色的金鱼，随着时间推移，色料已经淡了很多。

    “又来客人啦！”来人是个看起来有点面熟的奶奶。

    “对，在宾城，”外婆继续寒暄：“可不是嘛，暑假结束就大四了。”

    “阿婆，这么晒，你也不撑把伞。”卜萝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视线轻轻一扫，便看见早已等在岸边的外婆。

    外婆的眼周苍老，瞳孔却十分明亮。

    卜萝喜欢染头发。

    外婆眯着眼睛笑：“哪是啊，你看清楚，我家阿萝。”

    她又说：“你不也没撑伞？”

    *

    是一句殷切的打招呼。

    或许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她皮肤黝黑，看起来还雄赳赳气昂昂，精神的很。

    距离陆地不远处，有着一个被人熟知，近几年却很少被人提及的小岛，茶湾。

    舒缓的旋律里，行李箱滚轮的噪音也听不见了。

    她只挑染了几缕。

    这也是个老物件，挂在这个位置好多年了。

    很长的棕色大波浪，盖住了肩膀和半个后背。

    她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和人谈笑的外婆。

    两人闲逛似的，不急不忙。

    穿过小道来到民宿正门。

    卜萝放下背包，来到侧对着玻璃门的红色饮料贩卖柜，拉开柜门取出一瓶冰水，一口喝掉小半瓶。

    每年寒暑假，卜萝最期待的，就是乘船来到茶湾，度过逃避纷扰的，幽静时光。

    卜萝问他：“你看过《蓝丝绒》吗？就是那个里面提到的蓝色......”

    倒也不是完全的年轻，约莫四五十岁，但至少，比之前那个九十高龄的爷爷，要年轻。

    又因为年轻人越来越少，这座小岛的交通就越来越不便利。

    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亚麻色布罩小灯，轻轻碰一下灯座，就会亮起暖黄色的光。

    “可不是嘛。”

    接着，托尼老师也跟着琢磨了好一会儿。

    苍白干燥的像老年人的手，皱巴巴的，颤巍巍的。

    《高岭之花大作家总想撩我》

    用新闻里那些政客的话讲，这里“经济富足，生活水平较高，人们的幸福指数稳居全国前列。”

    从林州去往茶湾，只能乘坐“湾岛一号”。

    好像，她不回来，就连这风铃上的字，都不会修改。

    她总喜欢买这种最靠边的位置。

    不过很快，海水的咸腥，就能把这味道掩盖掉。

    老人家今年七十有六，头发几乎都白了。

    “实习工作找到没，要不直接去她爸单位上班，她爸大领导，指定能给安排一个好工作！                                                ”

    卜萝没作声，把箱子换到了右手。

    别人看不见她，她也不想看见别人。

    这可能是她这一周，最多话的一天。

    没抱什么期待的颜色，在此时海风的鼓吹下，日光的衬托下，似乎，就......还挺像那种颜色的。

    她只觉得无趣。

    外婆点头：“可不是嘛，放暑假。”

    汗水从脸上无声滑下，流进领口，像漫长黑夜里，流进心底咸咸的泪。

    当卜萝注意到时，那人刚好从她身后经过。

    有意思的是，茶湾上，没有一家工厂。

    卜萝坐在船上，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买这个最靠边的位置。

    “这孩子，还是这么没礼貌，”外婆嗔怪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外婆的脚步放慢，像是在感受这一路上为数不多的阴凉。

    染发那天，托尼老师问她想要什么颜色，她想了半天，说了一个“蓝”。

    她伸手就要帮忙拿行李箱。

    海风卷着她的长发，在眼面前乱成一团。

    “在大城市上大学的吧，还记得她爸给她办谢师宴的......”

    面积不大，却有一千多家工厂。

    小道两边的高大榕树长出了长长的气根，遮住了大半阳光。

    树影里的光斑落在老人头上，将白色的头发染成了亮银色。

    像是用尽了情感似的。

    走进来一个人。

    唯一改变的，就是铃舌上垂挂的纸条。

    她抿抿唇，推开门。

    左手行李箱的滚轮，在不那么平整的路上，发出不那么好听的声音。

    卜萝收起瓶子，视线落在对方的背影。

    看不清款式的蓝色丝绒连衣裙长及脚踝，黑色薄底拖鞋的鞋面上印着一个白

    目光相对，外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沧桑的笑容。

    外婆笑而不语。

    外婆看了一眼卜萝的背影，眼神晃了晃：“再说再说......”

    “太阳刚落山到夜幕降临之间，天空的那种蓝。”

    随机的音乐，但却是按照她的喜好推送的。

    公交车、高铁、飞机......

    那种太阳刚落进地平线，夜幕还没降临，天空变成了一片深邃的汪洋，充斥着灰灰的，冷调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