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梁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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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战场上缺衣少食，后来又重伤，现在她只有八十多斤，而她是174的高个。脸颊凹陷，双目突出，身上没什么肉，一摸全是骨头。

    梁玉秋拎着盆开始小跑：“给我留一斤！”

    很想临时抱佛脚的涂翡压根没意识到，她最大的变化是她瘦掉的几十斤体重。她是练武的人，看着瘦，实际成年后，她体重最低也没下过一百二。

    军区有个让大家都忌讳颇深的地方，战后疗养院。那里住着很多精神出现问题的退役老兵。

    她一个月只有30斤的粮食配额，正常人都吃不饱，更何况她了。

    但要她换成家里做的棉鞋，她又不乐意。大头鞋是军鞋，虽然很硬很沉，但行动起来方便，好用力。

    涂翡脚程快，这会已经快拐到家了。而追着她的梁玉秋从小跑渐渐变成了撒丫子跑，她甚至还在冰上滑了一下。

    但她觉得很轻松，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不知道现在去买雪花膏有没有用。

    《涂警官在七零年代先婚后爱》

    “嘿，这孩子，都当干部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突然转成文职，她确实不甘心。

    “你还要不要大果子啊？”

    琼大娘打量了她好几眼：“你们俩真是前后脚，你说小翡那孩子咋瘦成那样呢！”

    好在稳住重心是东北人民从蹒跚学步起就开始练习的必修课。

    涂翡不是那种会自我折磨的人，她一向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

    扑面而来的油香面香，直接让涂翡走不动路了，她咽了下口水，围到了摊边。

    这些是最里层，然后是棉裤毛衣。白色加厚羊毛衣是买的成品，棉裤是团长家嫂子给做的，知道她要回东北，做得贴身又厚实。

    “带了。”涂翡从兜里找出一市斤的粮票和钱。

    至于中间的家常饭菜，水平为零。

    梁玉秋原地跳了起来：“涂翡回来了！”

    她看着这身行头，还算满意。

    她有几个朋友，只是这两年断了联系。

    城镇的居民有粮本和副食本，定量分配，无论是买粮，还是肉蛋这样稀少的副食，都得拿着本到指定的店铺购买。

    她只是精神和身体都需要修养，她的医生发现了她的情况。她不想进疗养院，伤情也够不上那个标准。

    所以早餐能买就买吧，反正她手里的钱票多，就当给家里省粮了。

    远离战争。

    但梁玉秋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地吵得脑仁疼，她完全不顾形象，张牙舞爪地冲向那个熟悉的大门。

    她和老涂手艺都不算好，老涂的家常菜还凑合，退休之后练出来的，水平相当一般。

    她甚至不敢想，若她没回来，这对老涂来说是个多么残忍的结果。

    像早餐店、食堂、饭店，这样的地方只要票，不用本。

    等天边露出熹微的晨光，她已经出了一身汗。

    她转过身，正好看见穿着大棉袄，长发凌乱的梁玉秋气喘吁吁地堵在大门口。

    这早餐店属于轴承厂，厂里的人琼大娘鲜少有不认识的。

    纠结半天，她被自己的怂样逗笑了，不再照镜子，转头在行李里找出衣物。

    卖早点的地儿很近，宁字片北面有一呈三角形的环路。

    “哎，回来了好。大娘给你装，带票了没？”

    她出去锻炼前把炉子烧了起来，上面放了洗脸盆，这会盆里的水已经特别烫了。她盛些凉水兑上，刷过牙后，她端水回屋，洗了脸擦了一遍身子。

    涂翡刚要说话，大门‘砰’地一声开了。

    有个离谱的传言说，那些精神问题，都是从鬼门关带回来的毛病。

    她高且挺拔，穿得厚一些，就看不出‘弱不禁风’了。

    涂翡还不知道那冤家就要来了，老涂听见声音出来接她，把大果子接过去：“今天这大果子炸得好！”

    信中不宜写太多，但总要交代一下她还活着。

    推开大门，门沿震动，飘下来几缕清雪。

    进了三角框，早餐店门口琼大娘正在炸大果子，锅旁边炸好的整齐地摆成了一堆。

    琼大娘哈哈大笑，将锅里的油条捞出来，在不太白的白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就说眼熟呢！当兵回来啦？还走不走？我瞅着小翡你比以前更精神了！”

    涂翡是食堂从小吃到大，根本没有耳濡目染长辈厨艺的机会。这些年在部队她倒是学了几手，就是会的比较极端。

    “是是是，大娘你快扒拉，一会糊了！”

    涂翡换了内衣裤和线衣线裤，在单袜外还要套了一双毛线袜。她那大头鞋不够暖和。

    琼大娘乐了，扒拉着大果子：“小翡呗！从小和你穿一条裤子的，还能是谁！”

    对其他人来说，粮票就是最大的问题，而她粮票充足，只是有时候有票也买不到好东西。

    再给他们寄些特产。

    “嗯呢，刚端着一盆大果子回去！”

    梁玉秋一愣，突然睁大眼睛：“你说谁？”

    说着就要放下红锦鲤的搪瓷盆。

    出门买早点前，她给老涂的洗脸盆也盛上水放炉子上。

    她长发还没梳蓬松凌乱，她打着哈欠走向了琼大娘的大果子：“大娘，早啊，给称一斤。”

    她能做到的，就是不荒废一身武艺，把自己亏空的身体养好，既然回家了，就好好孝顺老涂。

    所以，在再一次证明她精神确实有问题的攻击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她没事人一样，甚至精神充沛地起了个大早。

    相邻的人家有了开门声，空气里也夹杂起了烟火味。涂翡做完最后的拉伸，搓热了手和脸，进了屋。

    “涂翡

    那地方聚集了一些小商铺，副食品站、粮点、国营洗浴中心、轴承厂早餐店……大家都叫那儿三角框。

    最简单的她会，比如清汤面；值得端上年夜饭饭桌的，她也会两道，比如红烧肉。

    出了早餐店，她左边拿着饭盒胳膊夹着饭盆，右手拿着那半根大果子往嘴里送，外酥里软，咀嚼完，嘴里还有白面的香甜。

    涂翡进屋用饭盒打了两份豆腐脑，一份5分钱，要豆制品票。

    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转业。

    因为要见朋友，涂翡突然在意起了皮囊。她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脸，粗糙。

    早晨五点，伸手不见五指，她迈出了房门。

    吃穿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还是不够暖，活动得不够开，她在老涂劈柴的空地上摆开架势，打了套养生拳，等身体彻底热乎起来，她脱了军大衣，身着薄袄，再次拉开双拳，拳风遒劲有力，猎猎生风。

    涂翡刚进了大门，那边梁玉秋拐恰好进了涂家的胡同，连片衣角也没追上。

    在屋穿这些，出远门就再穿件大衣，戴上栽绒雷锋帽。

    涂翡没到那个程度，并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她留在家里的衣服不多，以前她虽不像其他小姑娘那样活泼，但也喜欢新潮的东西，布拉吉、牛仔布、花里胡哨的衬衫。

    琼大娘称出一斤来装好，收好钱后，看了涂翡一眼，多撕了半根油条放在盆里。涂翡用眼神道谢，彼此心照不宣。

    她没着急洗漱，先把灶烧上，在锅里添上水，热上干粮。等一会出门买点豆浆豆腐脑，再吃点咸菜，早饭就解决了。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走动了，除了真正相熟的，涂翡对其他人的打量视而不见，拎着饭盆和饭盒大步流星穿过胡同。

    凛冽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冷空气刺痛了裸露的皮肤，涂翡没打退堂鼓，搓了搓脸，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在院子里先跑了十圈。

    她吃得开心，身影消失在胡同里，没看见从三角框另一边走出来的穿着蓝棉袄的姑娘，这姑娘长着大高个，圆脸白白净净的，身材略有些丰腴。

    奶奶没                                                了后，她和老涂更是早餐馆的常客，琼大娘能认出来她一点不稀奇。

    在点火大会上，这些新潮的玩意和封资修的书籍一起被人们扔进了大火里。她的东西老涂没扔，都藏在了箱底，但也穿不出去了。

    再看颜色，呵，她现在可以去非洲做卧底任务了。

    长筷伸进翻滚的油花，波动着油条，白面迅速膨胀成诱人的金黄，滋滋啦啦的声响勾搭着人的食欲。

    但精神问题，连大夫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带回来的衣服一水的军绿色。幸好外头正流行这个，她穿这身不突兀，很体面。

    下身再套层军裤就行了，上身毛衣外要再套一层棉袄，浅绿色的军棉袄可以直接当外套穿。

    一斤大果子有20几根，比单根合适。买多了也不怕坏，往外头一放，冻得梆硬。

    “不走了，大娘你给我称一斤大果子。”涂翡应着，把本想打豆浆的饭盆端给琼大娘，有点小，但也能拿走。

    该办的手续都办完了，还有两天假期，她打算去看看朋友。

    事实上，在所有大型战争中退下来的士兵中，她不算最严重。

    “一根4分，一斤7毛！”琼大娘看见‘生面孔’说了一句，又低头翻动起果子。很快她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看过来，她筷子顿住想了几秒，恍然大悟：“是小翡不是？是不是小翡！是不”

    梁玉秋急切地转过身，没看见人影，她也不失望，拎着盆快步追向离开的涂翡。

    再就是战友，还在战场上的战友她鞭长莫及，但她以前呆过的连队、退伍的老班长、她因伤退伍的手下的兵……都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