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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绍荣激动地主动请缨。

    宿醉醒来的第二日,她便叫春晓将那件大氅给烧了,不然她一个深宅妇人,却私藏男子衣物,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何况萧绍荣又是那天下第一等善妒的男子。

    婉瑛偏头想了想,说:“没什么。”

    *

    “夫君醉了,睡罢。”

    婉瑛吓得手一哆嗦,扭头一瞧,就见萧绍荣站在门口处,也不过来,而是倚着门帘,笑吟吟欣赏美人窗下剪烛的景致。

    陛下乃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对她一介有夫之妇……

    婉瑛一开始以为皇帝看的是公主,后来却发现,那视线全部落在自己身上。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可怕。

    饭后,她趁天色没黑出了宫,回府的马车上,一路都在回想哪里不对劲。

    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里,皇帝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拿着一柄泥金折扇,扇面撒开,上头勾画着水墨丹青。

    婉瑛热得额头上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鬓角也被打湿,枕着手臂,辗转反侧,稍微换了几下姿势,凉快了些许。

    萧绍荣大步过去,上了炕就往她身上腻歪,用未刮干净的胡茬刺她的脸。

    “坐。”

    “……”

    《陛下养猫日常》

    不妙的是,皇帝竟也要顺道去贵妃处用晚膳,婉瑛只能苦着脸跟在他身后。

    萧绍荣扑哧笑了,装神秘道:“别急,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风就在这时停了。

    “谢……”

    “嘿,爹还骂我行事冲动,口无遮拦,他不知道,我和陛下想一块儿去了。嘿嘿,陛下岂是那等昏懦帝王,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成全我的抱负。瑛娘,你不知道,当年陛下御驾亲征,我瞒着爹娘随军,为陛下扛天子旗,杀得女真鞑子血流成河,那一场战呵……”

    姬珩盯着她,似看穿她心中所想,笑道:“若实在想谢,不如少怕些朕?”

    肩膀上的手力若千钧,压得婉瑛无法动弹,从脊柱到头顶都发麻了。

    婉瑛张着嘴,傻傻地“啊”了一声。

    她心中暗觉可惜,自己睡了有多久呢?迷迷蒙蒙地睁眼,然后被吓了一跳。

    婉瑛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也不便多问,叫丫头抬来热水沐浴了一回,又盥了头发,坐在窗下拿了绣绷子做女红,打算做个香袋子。

    兴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婉瑛的长发未干,还带着水汽,披在两肩,散发着桂花头油的香气。她嗅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又被胡子刺得笑着直往后躲,一边去推他的脸。

    婉瑛拈着绣花针,头颈低垂,才绣完半只鸳鸯,就觉眼球涩痛,揉了回眼,见房中烛火幽微,火苗越来越弱,便放下针线,从笸箩里拿来一把西洋小银剪子,对着灯芯儿修剪。

    说罢,她也不敢看身后皇帝的表情,低着头快步走入柔仪殿。

    贵妃的举止就更奇怪,帝妃用膳,为何要拉她一同入席?莫说这是规矩森严的禁庭,就是在普通人家,内妇也不可能与外男同桌共食。

    几乎是下意识的,婉瑛身子猛地往后仰,避开了他隔桌向她伸来的手。

    皇帝伸手讨要氅衣,婉瑛自然给不出。

    想到他曾追问自己怎么谢,婉瑛飞快地住了口,脸颊红成一片。

    她与皇帝的见面次数,太多了。

    那日靖国公为了让他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儿,所以特意拘着他不让乱跑,还将话题时不时往他身上引。陛下也特意给了面子,问了些学问抱负上的事。萧绍荣宴席上多喝了两杯酒,狂性大发,就着大楚的兵制和边防策略大谈特谈起来,言谈之中损毁过多,赞誉较少,竟把朝廷的九边政策抨击了个体无完肤,直唬得一旁的萧老爹面无人色,恨不得将这孽子乱棍打死。

    一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一时又忍不住地想逃。

    婉瑛立刻弹起来,手足无措地左右张望,只见院子里四下无人。她一时又慌又惧,连请安也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她方欲起身,右肩上就按下一只大手。

    不会的,不会的。

    四月初夏时节,天已有些微的燥热。

    到了柔仪殿,萧云漪见他俩一齐到来,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婉瑛要回避,反而被她拉住。三人加上小公主,就这么硬凑了一桌,这是婉瑛吃过最别扭的一顿饭,浑身如坐针毡。

    婉瑛倏地站起来:“天色晚了,妾……妾身该出宫了,陛下,容妾身告退……”

    贵妃还病着,她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就是萧绍荣,可他最近很忙,忙到与她温存的工夫都没有,公务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每当婉瑛想与他说几句话时,他总是率先打断,滔滔不绝地说起他即将实现的雄心抱负,最后才问婉瑛想说什么。

    看到他提起陛下时眼里泛起崇拜与仰慕的光,婉瑛嘴唇嗫嚅,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萧绍荣眯着眼睛,醉眼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铁马金戈,少年热血的峥嵘岁月。

    对面的皇帝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忽地,他伸出手来。

    皇帝对待她的态度太奇怪,说亲近,又不是太亲近,也算以礼相待,但偶尔又冒出那么一两句惊人之语,仿佛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惶恐,不安,无助。

    不知从哪儿刮来轻轻的风,湿漉漉的额头顿时感觉到了凉意,舒爽怡人。婉瑛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唇角,紧皱的眉头也松快了,发出满足的呻.吟声。

    好在皇帝很快收回了手,折扇一收,他在婉瑛对面落座,神情极自然地问道:“怎么睡在这儿了?也不怕着了风。”

    她也终于想清楚不对劲的源头在哪儿。

    自这日后,婉瑛便时常被贵妃召入宫中,陪公主玩耍。

    婉瑛讷讷地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回答。

    “别闹了,夫君,我有件事要问你。”

    萧绍荣握住她的手:“对了,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怕朕?”

    她这边正有口难言,好在时机赶得巧,贵妃恰好打发人来叫她和公主回去用晚膳,话题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不料陛下听了他的建言,却频频点头,说自己早有革新兵制,整顿边防的打算,只是一时没有趁手的人才。

    婉瑛伸出手掌,轻轻盖住他的眼睛。

    他平日总是一副不思进取,连衙门点卯也不愿意去的懒怠样子,其实只是志不在此。他之前在兵部武选司捐了个主事,该司专管武官的选调、考核、升迁、任职等事务,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肥缺,但萧绍荣对那些繁琐公务并不耐烦。他出身武将世家,虽然现在靖国公府没了兵权,自他祖父那代起也弃武从文,改任文官,但他从小就对带兵打仗感兴趣,看的也多是兵书,只是如今天下太平,也只能纸上谈兵而已。

    婉瑛结结巴巴回道:“公主……公主午睡去了,娘娘在……”

    婉瑛放下剪子,笑道:“夫君,你回来了?”

    姬珩注视着她仓皇消失的背影,手握着折扇,慢慢地在石几上敲了敲,神态悠闲,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似一只懒洋洋的狮子,正耐心地等着猎物掉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是什么?”

    “……!”

    萧绍荣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理想抱负也能被人认可,甚至陛下还越级将他擢升到兵部员外郎的位置,对他委以重任,所以今日那些同僚们才将他请到酒楼恭贺宴饮了一番。

    婉瑛咬着唇不作声,这时,他闪电般地再度伸手。婉瑛这次猝不及防,没能躲开,只觉得头顶被轻轻一碰,他从她头上摘了什么下来。

    谁知到了观澜院,丫头们说他还没回来。

    婉瑛吓得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送来一阵凉爽的风。

    贵妃称病不见人,婉瑛独自带着公主玩时,总是能碰见皇帝。或是在园中扑蝶,或是在池上采莲,或是在殿中斗草时,一转头,就能瞧见皇帝站在某处,静静看着她们。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姬珩递到她眼前,向她展示。

    姬珩的手扑了个空,半晌,他抬起眼睫,勾唇笑了笑。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额头:“睡出红印子来了。”

    前些日子,萧绍荣随身带的香囊掉了,非央着她重新做一个。

    “是喜事儿,你夫君升官儿了,现如今是兵部员外郎大老爷了。”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修长如玉的指尖,夹着一片荼蘼花瓣。

    萧绍荣靠去她怀里,枕在她膝上,说此事还要从省亲那天说起。

    婉瑛就这么反复安慰着自己,直到那一日,公主                                                被乳母带去午睡,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坐在院中荼蘼花架下做绣活儿,绣着绣着,人也渐渐犯困,打了个呵欠,伏在石几上沉沉睡了过去。

    那执着阴暗的目光又来了,被他这样盯着,婉瑛突然想到幼年时,她随母亲住在船上,那些男人们看向自己的视线,贪婪,大胆,渴望。目光如有实质,要撕破她的衣衫,钻入她的裙底……

    萧绍荣最近经常晚归,说是衙门事多。

    执着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黏在她的身上,甩也甩不脱。婉瑛尝试低头闪躲,或是不去理会,可是男人的存在感极强,很难忽视。

    婉瑛左思右想,想不出个结果来,便准备回府问问萧绍荣。

    “朕问的是你。”姬珩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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