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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说你想娶我吗。

    她手里按着薄时予的通话记录,正打算离开去找他,风夹着断断续续的八卦交谈声,涌进她耳中。

    这是不是他最奢侈,最没分寸的心愿。

    想结婚。

    薄时予把花环最后一节编好,沈禾柠低头细看,才发现是今天现场两个四五岁小花童的同款,她还默默觉得可爱来着。

    这个偌大的订婚现场,无论她提着裙角走去哪里,归属于她的这束目光都如有实质,能穿透一切障碍,对她如影随形。

    经过这一两年的调养和复健,哥哥的腿比刚恢复的时候又好了很多,正常的行走动作都不再吃力,天冷潮湿也很少会疼了,平常如果速度不快,基本看不出跛,但是那些残缺过的痕迹,这一生也不可能彻底复原。

    其实是不一样的。

    “我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可我就算是死,也还是放不下。”

    沈禾柠心隐隐拧着,攥紧薄时予的手,他挂断电话,让车马上掉头,抚着她后脑揉揉:“先不能回家了,你别等,好好睡在我办公室里,结束我就过去,放心,不会让他死的,他要是死了,谁的心里都过不去。”

    他却一直在沉默地等。

    她裙摆有些长,提起来才能跑得快,一刻不停地奔向他。

    “我在,有什么怕的,为这点事也值得让我们宝宝着急?”薄时予俯身看她的眼睛,“你担心的事我提前准备过,邵延进不了内场,何况他也不会进,他面对不了。”

    她脚腕上像是缠着无数透明的丝线,出去再远,也无比紧密地与他神魂相连,她随便一动,就牵扯着他的神经。

    上午日光斜洒,薄时予半靠在长廊缠着青藤的廊柱上,修长手指间绕着几根翠色花茎,慢条斯理编在一起。

    “确实,我那天赶巧去圣安医院,还见着神经外科一个小医生结婚,胆大包天拿这个去刺激他,怕是不想混了。”

    薄时予站在邵延床前,垂眸看他,这两年过去,他人已经清瘦到不太像以前了,偶尔会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所以现在外界都在同情时予娶不到老婆?!”

    沈禾柠才不在乎什么大学期间,跟同龄人格格不入,谈婚论嫁太早之类的问题,一直以来,她只想最大限度地跟他亲密无间。

    “时予,你能想象吗,”邵延充血的眼睛睁开,对上薄时予的黑瞳,“沈禾柠没有原谅你,不管你有多少难言之隐,她都对你死了心,另嫁别人。”

    极端,绝望,后悔,挣扎,该经历的都在反复经历,但再也得不回想要的。

    现在他穿着一身跟她相配的浅色西装,平稳站在那里,被一群身家显赫的宾客簇拥,那些人小心翼翼,又不敢离得太近,而他唇边噙着笑,越过中间无数影子,目不转睛在看她。

    深夜接近十二点,手术结束,邵延的伤情看起来凶险,在不能解决的医院也确实是命在旦夕,但到了薄时予手中,没有悬念地把他拉回安全线,不久后人也恢复了意识。

    “不做人,做了死缠烂打的畜生,又能怎么样,”他低喃,“还是没有了,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了。”

    邵延断断续续地嘶声笑,说得极其吃力:“时予,你太幸运了,还来得及,幸亏当初你把妹妹往外推的时候,她没有对你走到绝路上,你如果失去她,比我还会不做人。”

    沈禾柠皱眉往前追了几步,压低音量喊了两声“邵延”,依然无果,像是她出现幻觉看错一样。

    沈禾柠猜到了,哥哥顾虑她的年纪和心境,都忍了这么久,不会轻易对她提。

    沈禾柠很多时候说不清,为什么跟薄时予羁绊了快要二十年,甜蜜旖旎的日子也过了很久,但每一次在人群里找到他,眼神落在他身上,都是一如既往,甚至每天不断叠加的悸动。

    “薄时予什么人这圈子里都知道吧,你看他平常什么样,对小姑娘什么样,刚才那么半天,他眼睛根本就没离开过她,不想娶就怪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对方年纪小,大学没毕业的岁数,哪有人考虑结婚的,以时予的性格,八成都不能跟她提,舍不得勉强她呗。”

    她的日常环境,距离这个词实在太远,她只是听过看过,也短暂地想过,但从来没有真正把它摆到计划里,总觉得还早,还不着急,她现在的日子跟结婚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觉得哥哥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面对生死,无论对方是谁,沈禾柠都禁不住鼻子发酸,她哽了哽,含怒问:“邵延是不是有意的,眠眠都订婚了,他这样给谁看,是想拿命要挟她?”

    她醒过来,懒洋洋挂在他身上,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吻下来,起初温存轻缓

    邵延躺在病床上,空空盯着墙壁,许久才发音模糊地说出几个字:“她来过吗。”

    有没有这一纸婚书,是不是登记在册的合法夫妻,怎么可能和恋爱订婚一样。

    沈禾柠到了他跟前,手指有些颤,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她眼里一直窝着热气,见到人反而说不出最迫切的话了,她忍了一会儿,闷声说的是:“……邵延,邵延好像来了,我怕他……”

    薄时予低声说:“根本不会有人告诉她,所以你也停下吧,够了。”

    她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立刻扭头看过去,但人已经消失了,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黑色衣角。

    她也懂了薄时予每一次无奈含笑的欲言又止,如果说这世上有人在渴求婚姻,那谁的程度也不会比他更深了。

    到这一刻被突然开了窍,结婚这个她不曾考虑过的词,就自然而然成了倾泻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可不是,当初刚订婚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说,这两年眼见着果然没动静,这不又开始了,也是闲的,时予身上实在没什么可议论,也就只有婚姻是谈资,尤其一个处处登顶的人,反而在婚事上是弱势,就更吸引眼球嘛。”

    她明明那么渴望,想拥有他全部余生,给他各处都刻上属于她的烙印,而又有哪种烙印,能比绑缚一生的婚姻更纯粹深刻。

    他略俯下身,额头抵在她温热的颈边,有些深埋的后怕被撬动了边角,蚕食着他。

    可她对这些后知后觉,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拿结婚去同情过他了,她竟然还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现在的情况,时予是想结婚,他家的小姑娘不想?”

    但她没猜到,订婚仪式结束的当天晚上,她本来已经跟哥哥在回城南公馆的路上,他会突然接到圣安医院的急诊电话,而出了车祸有生命危险的人,是从订婚现场消失的邵延。

    订婚仪式快开始,秦眠才发现有只手镯忘了带,沈禾柠积极地帮她取,去的路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薄时予。

    想娶柠柠。

    沈禾柠进化妆间取了手镯出来,往外面走时,路过旁边葱郁的大片植株,余光猛地一晃,恍惚瞥到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高挑消瘦,眼角淤着暗色的血,乍一看有点吓人。

    医生在电话里简短地报告了患者情况,没有醉酒,人是清醒的,也没干扰影响到别人,目前看很大可能是自毁式的车祸。

    男人的手把花环轻轻扣在沈禾柠头上,在藤蔓遮蔽下,他压过去吻她,若有若无的笑:“现在你才是全场最漂亮的小花童,看哥哥这病重的,见你羡慕一个小孩儿的花环都忍不了。”

    薄时予在宾客的欢呼声里,喉结滚动着,咽下那些话,拥住她沉声许愿:“……那柠柠乖,别为其他人忙了,在我身边,多看看我。”-

    但沈禾柠确信,那人绝对就是邵延,她担心有隐患,马上返回到前面的订婚现场,神色如常地把手镯交给秦眠,秦眠正红着脸被准未婚夫吻嘴角,沈禾柠笑眯眯什么都没对她说,只是摸摸她头发,转身直接去找薄时予。

    “不管有意无意,都没用不是吗,”薄时予把她扣到怀里,“等人心死了,再怎么挣扎也挽回不了。”

    “你能想象……所以别管我了。”

    十五岁,二十岁,未来的更长更远,都将为他无止尽的动心。

    ……结婚。

    想结婚吗。

太的大驾,秦眠更舍不得让她辛苦,但她为秦眠开心,自己还是忍不住要奔忙。

    沈禾柠直奔之前看到薄时予的位置,走近了才注意到那些围着她哥的男人们还在原位,背对着她,而她哥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订婚之前,他折腾过两次了,秦眠没有转圜,他知道已经不可能,”薄时予指节刮过她睫毛,“失去就是失去了。”

    沈禾柠跟他视线相撞,耳朵不禁一热。

    沈禾柠在休息室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门轻声被人推开又上了锁,男人身上有些寒凉,还残存着手术室的消毒水气息,一言不发地把她抱住。

    “也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怎么能理解三十岁的男人,一纸婚书才是定下来的一辈子,不然人永远飘着,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就不算真正的家——”

    沈禾柠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头重脚轻,她拿起手机想给薄时予打电话,刚好看到一条微信跳出来:“宝宝,忙完了吗,来长廊左边。”

    车祸地点离市区很远,要不是碰巧有车经过留意到,可能再晚点人就直接没了,当时被送到就近医院,基础处理之后医院发现解决不了,就紧急联系了圣安医院转过来手术。

    沈禾柠环着他脖颈,前面仪式开始,管风琴的调子圣洁悠扬,她认真看他,轻声问:“小花童不能白做,今天这种场合,可以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

    沈禾柠要去拨号的手停住,她站在夹着草木香的细微风里,裙角被温柔掀动,耳边却是山呼海啸的巨响。

    到圣安医院后,沈禾柠没有打扰哥哥去会诊定方案,更没有告诉秦眠,她坐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等着手术结束,知道只要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薄时予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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