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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话站在窗户边，偷偷地抹眼泪。
“那还……挺厉害的。”
有时候晚上在福利院，童话盯着天空看，看上许久也没有一颗星星。
这回靠在厨房门口，没坐回餐桌。
“不喜欢三明治，还是不喜欢跟我一起吃？”
童话放下三明治，认真地看他，“其实不用请律师。财产很好分。房子我不要，反正出国也用不到，归你。车，你有车吗？有的话也归你吧。存款的话，你看着分，反正钱都不是我挣的，你愿意给多少都可以。怎么样，条件够优厚吧。”
但按照童话的经验，他现在有点生气。
“刚刚上门这种。”
她现在相当平静。
童话背着书包路过，忍不住驻足了一会。
童话握叉子的手莫名软了一刹，放下叉子，关注到那双眼——犀利的眼神对准她。
那一整月的天气都不好，雨说下就下，天总是阴沉沉的。
“妈，我吃不了辣。”童话原地没动。
“嗯。”
他一贯如此，任何情绪都不易被察觉。
桌上的菜品很多，番茄炒蛋、糖醋排骨、桂花糯米藕、煲汤、海鲜、各种凉菜、开胃小甜点，几乎都是童话爱吃的甜口。
家里的氛围，学术气息很浓厚，方劲和陈昱夫妻俩虽然学历不高，但很看中孩子的学习。方知同卧室的奖状和证书足足有摆了半书架。
童话朝方知同手上粗粗瞥了一眼，婚戒已经摘掉了。
但方知同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年前的她或许还会逞一时之勇，为了面子死扛到底。
“那谁天生就会做饭的呀，不会可以学。毛手毛脚的还不谦虚，说两句就不行。叫你谈朋友跟我们商量一下，你不听，结婚这么大事，你也偷偷摸摸，妈妈真的很寒心。这些年我们怎么对你，你看不到吗？比对亲生
有时是他叫了一声“童话”，即使紧接着说：“鞋带开一路了都不知道。”
童话咀嚼放慢，一下子回过神，“还没。”
“比如？”
方知同没回答，眼睛里冒着一丝小火星，只是还没燃到最高点。
她记得方知同不喜欢吃甜，但那天吃得也挺开心。
这辈子第一次洗碗，是五年前，在方知同的养父母家。
陈昱到厨房去忙饭，叫童话也过去。她系围裙炒菜，就叫童话递菜洗碗。
行李箱被方知同送回了卧室，卧室门也被迅速关上，生怕她冲进去拿似的。
童话刚打开冰箱门，赶紧又折返回水池。
这回是真吃不下。
三明治和牛奶都是她在美国吃腻的东西，现在看见都觉得反胃。
“好像还真是。”童话点点头，“不过现在习惯了。什么都能吃一点。”
早在结婚之前，她就已经为他哭过许多次，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昨晚摘了婚戒，今天就要请律师走流程。
方家很宠这个新儿子，每天接送，报不完的辅导班和兴趣课，方知同忙得团团转，学习成绩也很快赶上了童话。
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挺好，泾渭分明，只有提前适应前夫前妻的感觉，之后才不会留什么执念。
“哦。”
“我正好认识一个律师朋友，我现在打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过，过来见个面。”
“律师请了吗？”
有时是放学他跟自己打了一声招呼。
那时候童话也不懂，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给陈昱添麻烦了，一个劲道歉。
“懂了。但是，咨询是不是要花钱？”童话对着方知同一脸单纯地眨眨眼。
“一个女孩子，那么要强干嘛？”
方知同一个人进了厨房，叮叮当当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童话愣了半天，拿起叉子，没有动。
方知同过来，先一步拉上她的行李箱，往家走。门给她留着，童话自己怔怔地跟过来。
“好。”
眼泪就像不值钱一样，明明上一秒还连珠成串往下落，方知同一个好脸色，就能破涕为笑。
挺好。
话还没讲完，陈昱就有些火了。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方知同的时候，就连数星星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方知同的手指在桌布上看似轻松地敲了两下。
方知同用餐桌旁的毛巾擦擦手，坐到三明治对侧，把用餐位置留给她，“吃药不能空腹。”
没人知道她哭了多久。
童话迟钝地过去坐下，座椅冰冰凉，像坐在铁片上，浑身上下发抖似的不舒服。
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疏远的、不属于她的人。
“财务，比如？”
回到方知同卧室，两眼通红，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方知同沉默了挺久，回厨房拿了一杯牛奶，自己喝。
方知同回自己屋打电话去了。
但凡她能不那么早对他动心，多认识几个男人，多谈几场恋爱，就不会第一次被求婚就傻乎乎答应。
“哎呀，”陈昱又叫她，“先回来，把这两个碗洗了，我急用。”
算起来，他们的感情，远没有她想象中美好。
好像看着别人吃东西，自己不吃点什么就会不自在。
“哦。”童话乖乖去拿辣椒。
犹豫之际，电梯门又关上了。
“今天你第一次来家，我不为难你。菜我来炒。婚后这些活你就得多学着做。”陈昱打开抽油烟机，用锅铲不住翻炒，转头朝童话说：“去拿两个干辣椒来。”
猝不及防的问题。
“不喜欢？”方知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她。
童话换好拖鞋，脱下外套，回屋换一身夏款的棉料睡衣，再随意绑一个低马尾。
方知同听她说完，出去跟陈昱讲：“童话她，没自己做过饭。”
童话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回忆起一点。
后来婚后第一年，童话跟着方知同回家。
“披萨牛排意面焗饭，都可以。”
那之后的几年，童话虽然跟方知同一起在一中上学，却很少有机会见面。
童话没听过那种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干愣着。
童话平静地看着方知同，直到他眼里最后一点火星被冷漠取代，谨慎地喝了一小口牛奶，才说：“我那个朋友主要负责财务纠纷。”
方知同别过头不看她，继续：“不过你放心，他们领域都是相通的。离婚应该也能管。”
他对她，好像永远都只有指责。
“我们AA。”
童话有点噎得慌。
电梯门打开，孙阿姨一个箭步跨了进去，童话想跟，被孙阿姨拦在门外，“回去吧。”
陈昱随意翻了两眼，手机就还给她，表情一点都不好看。
有时是他对自己眨了一下眼。
三年不见，方知同的办事效率还是这么高。
童话微笑，“其实没什么难的。孙阿姨说得挺对，口味很容易变的。之前只吃三明治，其实不是喜欢，是福利院那时候只提供三明治，没得选。”
童话没有上过什么课外班，但学校的奖状一个不落也都拿过。
童话站在洗碗池前舒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水流调小一点，牛奶杯放下去，冰凉的水流蚕丝一样滑过手上的皮肤。
别说是亲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预报真有暴雨，太太要没什么急事就别往外跑了。”孙阿姨挎着帆布包走到电梯口，朝童话客气地微笑，“趁现在雨小我赶紧去买点菜。”
看着熟悉的场面，童话微微愣神。
但童话现在没这个打算。
等童话收拾好一切走出卧室，一杯牛奶和一块肉松煎蛋三明治已经摆上了桌。
就像嫁给他这件事，与其说喜欢，不如也说没得选。
童话低下头，徒手拿起三明治，放到嘴边，大口咬了第一口，赶紧转移话题，“味道还不错。什么时候学的？你不是特讨厌西餐吗？”
陈昱的锅铲停了一下，“不是给你吃，是给知同吃。你看锅里这么多肉，怎么能是给女的吃的嘛！”
有次放学，第一次考进年级前十的方知同被养父母一家带到自家饭馆吃奖励餐。
童话去关冰箱门，这边水池又忘了关。
第一次，童话觉得方知同变了。
童话快速吃完早饭，去厨房刷牛奶杯。老实说三明治的味道还不错，至少比国外的好吃一点，愉快地咀嚼着最后一口，煎鸡蛋的香味在口腔四处散开，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好像一瞬间坠了下来。
“算了算了。水开得这么大，钱白来的？”陈昱失去耐心，自己关了水龙头，抬手就把童话往厨房外赶。
“学个三明治跟喜不喜欢西餐没关系吧。”方知同脸上的笑有些尴尬，“而且你之前除了三明治，好像也不怎么吃别的西餐。”
只是童话仔细想了想刚刚的财产分配安排，一点也没觉得亏待他。
但现在不会了。
十六岁那年，方知同被一对夫妻接出了福利院。夫妻俩在聊海一中附近开了一家南方菜馆，生意兴隆，总体来说家境还不错。领养方知同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比方知同大了十岁。好巧不巧，那家人也姓方。一切顺理成章似的。
“冰箱门没关。”陈昱喊。
那时候的她单纯又傻，翻出手机相册里自己的奖状给陈昱看。
] 童话站在窗户边，偷偷地抹眼泪。
“那还……挺厉害的。”
有时候晚上在福利院，童话盯着天空看，看上许久也没有一颗星星。
这回靠在厨房门口，没坐回餐桌。
“不喜欢三明治，还是不喜欢跟我一起吃？”
童话放下三明治，认真地看他，“其实不用请律师。财产很好分。房子我不要，反正出国也用不到，归你。车，你有车吗？有的话也归你吧。存款的话，你看着分，反正钱都不是我挣的，你愿意给多少都可以。怎么样，条件够优厚吧。”
但按照童话的经验，他现在有点生气。
“刚刚上门这种。”
她现在相当平静。
童话背着书包路过，忍不住驻足了一会。
童话握叉子的手莫名软了一刹，放下叉子，关注到那双眼——犀利的眼神对准她。
那一整月的天气都不好，雨说下就下，天总是阴沉沉的。
“妈，我吃不了辣。”童话原地没动。
“嗯。”
他一贯如此，任何情绪都不易被察觉。
桌上的菜品很多，番茄炒蛋、糖醋排骨、桂花糯米藕、煲汤、海鲜、各种凉菜、开胃小甜点，几乎都是童话爱吃的甜口。
家里的氛围，学术气息很浓厚，方劲和陈昱夫妻俩虽然学历不高，但很看中孩子的学习。方知同卧室的奖状和证书足足有摆了半书架。
童话朝方知同手上粗粗瞥了一眼，婚戒已经摘掉了。
但方知同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年前的她或许还会逞一时之勇，为了面子死扛到底。
“那谁天生就会做饭的呀，不会可以学。毛手毛脚的还不谦虚，说两句就不行。叫你谈朋友跟我们商量一下，你不听，结婚这么大事，你也偷偷摸摸，妈妈真的很寒心。这些年我们怎么对你，你看不到吗？比对亲生
有时是他叫了一声“童话”，即使紧接着说：“鞋带开一路了都不知道。”
童话咀嚼放慢，一下子回过神，“还没。”
“比如？”
方知同没回答，眼睛里冒着一丝小火星，只是还没燃到最高点。
她记得方知同不喜欢吃甜，但那天吃得也挺开心。
这辈子第一次洗碗，是五年前，在方知同的养父母家。
陈昱到厨房去忙饭，叫童话也过去。她系围裙炒菜，就叫童话递菜洗碗。
行李箱被方知同送回了卧室，卧室门也被迅速关上，生怕她冲进去拿似的。
童话刚打开冰箱门，赶紧又折返回水池。
这回是真吃不下。
三明治和牛奶都是她在美国吃腻的东西，现在看见都觉得反胃。
“好像还真是。”童话点点头，“不过现在习惯了。什么都能吃一点。”
早在结婚之前，她就已经为他哭过许多次，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昨晚摘了婚戒，今天就要请律师走流程。
方家很宠这个新儿子，每天接送，报不完的辅导班和兴趣课，方知同忙得团团转，学习成绩也很快赶上了童话。
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挺好，泾渭分明，只有提前适应前夫前妻的感觉，之后才不会留什么执念。
“哦。”
“我正好认识一个律师朋友，我现在打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过，过来见个面。”
“律师请了吗？”
有时是放学他跟自己打了一声招呼。
那时候童话也不懂，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给陈昱添麻烦了，一个劲道歉。
“懂了。但是，咨询是不是要花钱？”童话对着方知同一脸单纯地眨眨眼。
“一个女孩子，那么要强干嘛？”
方知同一个人进了厨房，叮叮当当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童话愣了半天，拿起叉子，没有动。
方知同过来，先一步拉上她的行李箱，往家走。门给她留着，童话自己怔怔地跟过来。
“好。”
眼泪就像不值钱一样，明明上一秒还连珠成串往下落，方知同一个好脸色，就能破涕为笑。
挺好。
话还没讲完，陈昱就有些火了。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方知同的时候，就连数星星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方知同的手指在桌布上看似轻松地敲了两下。
方知同用餐桌旁的毛巾擦擦手，坐到三明治对侧，把用餐位置留给她，“吃药不能空腹。”
没人知道她哭了多久。
童话迟钝地过去坐下，座椅冰冰凉，像坐在铁片上，浑身上下发抖似的不舒服。
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疏远的、不属于她的人。
“财务，比如？”
回到方知同卧室，两眼通红，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方知同沉默了挺久，回厨房拿了一杯牛奶，自己喝。
方知同回自己屋打电话去了。
但凡她能不那么早对他动心，多认识几个男人，多谈几场恋爱，就不会第一次被求婚就傻乎乎答应。
“哎呀，”陈昱又叫她，“先回来，把这两个碗洗了，我急用。”
算起来，他们的感情，远没有她想象中美好。
好像看着别人吃东西，自己不吃点什么就会不自在。
“哦。”童话乖乖去拿辣椒。
犹豫之际，电梯门又关上了。
“今天你第一次来家，我不为难你。菜我来炒。婚后这些活你就得多学着做。”陈昱打开抽油烟机，用锅铲不住翻炒，转头朝童话说：“去拿两个干辣椒来。”
猝不及防的问题。
“不喜欢？”方知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她。
童话换好拖鞋，脱下外套，回屋换一身夏款的棉料睡衣，再随意绑一个低马尾。
方知同听她说完，出去跟陈昱讲：“童话她，没自己做过饭。”
童话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回忆起一点。
后来婚后第一年，童话跟着方知同回家。
“披萨牛排意面焗饭，都可以。”
那之后的几年，童话虽然跟方知同一起在一中上学，却很少有机会见面。
童话没听过那种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干愣着。
童话平静地看着方知同，直到他眼里最后一点火星被冷漠取代，谨慎地喝了一小口牛奶，才说：“我那个朋友主要负责财务纠纷。”
方知同别过头不看她，继续：“不过你放心，他们领域都是相通的。离婚应该也能管。”
他对她，好像永远都只有指责。
“我们AA。”
童话有点噎得慌。
电梯门打开，孙阿姨一个箭步跨了进去，童话想跟，被孙阿姨拦在门外，“回去吧。”
陈昱随意翻了两眼，手机就还给她，表情一点都不好看。
有时是他对自己眨了一下眼。
三年不见，方知同的办事效率还是这么高。
童话微笑，“其实没什么难的。孙阿姨说得挺对，口味很容易变的。之前只吃三明治，其实不是喜欢，是福利院那时候只提供三明治，没得选。”
童话没有上过什么课外班，但学校的奖状一个不落也都拿过。
童话站在洗碗池前舒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水流调小一点，牛奶杯放下去，冰凉的水流蚕丝一样滑过手上的皮肤。
别说是亲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预报真有暴雨，太太要没什么急事就别往外跑了。”孙阿姨挎着帆布包走到电梯口，朝童话客气地微笑，“趁现在雨小我赶紧去买点菜。”
看着熟悉的场面，童话微微愣神。
但童话现在没这个打算。
等童话收拾好一切走出卧室，一杯牛奶和一块肉松煎蛋三明治已经摆上了桌。
就像嫁给他这件事，与其说喜欢，不如也说没得选。
童话低下头，徒手拿起三明治，放到嘴边，大口咬了第一口，赶紧转移话题，“味道还不错。什么时候学的？你不是特讨厌西餐吗？”
陈昱的锅铲停了一下，“不是给你吃，是给知同吃。你看锅里这么多肉，怎么能是给女的吃的嘛！”
有次放学，第一次考进年级前十的方知同被养父母一家带到自家饭馆吃奖励餐。
童话去关冰箱门，这边水池又忘了关。
第一次，童话觉得方知同变了。
童话快速吃完早饭，去厨房刷牛奶杯。老实说三明治的味道还不错，至少比国外的好吃一点，愉快地咀嚼着最后一口，煎鸡蛋的香味在口腔四处散开，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好像一瞬间坠了下来。
“算了算了。水开得这么大，钱白来的？”陈昱失去耐心，自己关了水龙头，抬手就把童话往厨房外赶。
“学个三明治跟喜不喜欢西餐没关系吧。”方知同脸上的笑有些尴尬，“而且你之前除了三明治，好像也不怎么吃别的西餐。”
只是童话仔细想了想刚刚的财产分配安排，一点也没觉得亏待他。
但现在不会了。
十六岁那年，方知同被一对夫妻接出了福利院。夫妻俩在聊海一中附近开了一家南方菜馆，生意兴隆，总体来说家境还不错。领养方知同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比方知同大了十岁。好巧不巧，那家人也姓方。一切顺理成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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