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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夏转秋的时节,是最难熬的时候。

    从胃到食管,一路都是火辣辣地烧。

    她的电话像是被人设置了电子屏障,只能打给方知同和他的家人一样。她想不起来别的,也不知道怎么逃离让她难过的地方。

    “哎呀问这个干嘛?”

    窗下的垃圾车离开了,方知同也离开了,把那个怀着孕、发着烧、刚刚哭过又才清醒过来的她,一个人留在安全通道里。

    童话犹豫了挺久,眼睛都睁开了,也没想清楚。

    “你又不懂。”

    恶心的感觉逼到嗓子眼,一低头,把胃里的东西全部拱了出来。

    声音渐渐逼近了,看来是有人来。

    “我许愿,新的一年,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肖川郑重其事地说。

    “不管什么愿望,八成都跟方知同有关。”

    出发前两个人约在咖啡厅吃顿饭,肖川还带了亲手做的蛋糕给她。

    “怕你许得不好。”

    反而是毕业后在家待着的生活,让她一个本来光鲜亮丽幸福快乐的女孩,变成了现在披头散发狼狈躲在角落的模样。

    “方知同。”童话抄起旁边的蛋糕碟,朝肖川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方知同也是你叫的?叫姐夫。”

    童话接过那张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现在录取通知书都这么好看了,早知道我应该晚考两年。”

    手腕上红了一大片,她使劲揉了揉,还是去不掉。

    童话从那个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羡慕。

    不过后来的一年里,童话确实很少再联系肖川。

    那天,童话站在医院的窗前,怔怔地问。

    “我也有一个惊喜要给你。”童话说着展开录取通知书给肖川看,故意晃了晃,“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我和方知同,考到一块了。”

    童话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勉强转个身,背对来人蜷缩着。

    “方知同啊,他有什么好羡慕的?”童话一知半解地听着,故意岔开点话题,停下轮椅,背着手走到旁边,脚踩着地上的叶子和树枝,嘎吱嘎吱,一下又一下。

    “真好。”肖川的眼里闪着泪光。

    “只能许一个吗?”

    “不用羡慕啊,肖川。你也可以的。等你高考的时候,一定能比我考得更好。”童话推着轮椅,迎着夕阳,沿着宽阔的直道,走在绿树荫里。

    直到分别时,肖川递给她一张小纸片,“我的新手机号,你要不要存一下?怕你考上大学,就把我给忘了。”

    “看姐姐想怎样。”肖川一脸笃定。

    童话闭上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脑子里的愿望转过一个又一个,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我生日哎,你许愿干嘛?”童话问肖川。

    又一年秋,他们在同样的林荫道上相约见面。

    “喜欢,还是爱?”

    “因为,晚考两年就不能跟方知同在一起了呀。”童话的眼睛明亮了一瞬,悄悄地说:“嗯……方知同现在是我男朋友啦,以后见他记得叫姐夫。”

    “为什么就说说。”

    他点了二十四根蜡烛,请童话许个愿。

    肖川挺久没说话,重新调整了一下微笑,才说:“我不是羡慕你,我是羡慕他。”

    许愿方知同再爱她一点,还是许愿陈昱不再为难她,还是许愿他们能快点有个小孩,还是许愿她能有份工作,在家里过得好一点……

    “就说说。”童话赶紧收回刚说的话。

    身后的声音暂停了一下。

    “想那么远干嘛,等你能走路再说吧。”童话心里骂了几句小傻子,推着轮椅继续走。

    “是吗?”肖川始终望着她的眼睛。

    角落里很安全,就算放声大哭,也不会怎么样。

    出国的日子就在童话生日后一天。

    童话转过身,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少操心我。”

    他考上了和童话同一所大学,一模一样的专业。

    肖川已经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穿着新买的土其色风衣,跟童话有件衣服的款式一模一样。

    他们各自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对方。

    有时候除了眼睁睁看着它走,别无他法。

    “然后呢?你去揍他一顿,还是替我骂他?”童话打趣着说。

    一群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对着附近的墙体测量考察,听起来像是建筑队要对医院空间重新设计改造。

    之前跟老师去工地量房,虽然很辛苦,但一天下来,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炙热的日子总会离开,想抓也抓不住。

    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话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会有人许这种鬼愿望。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肖川问。

    肖川垂下头,犹豫地咬了下嘴唇,“伤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对啊。”童话晃着脑袋答。

里不懂?”

    “他会对你好吗?”

    “所以还爱吗?方知同,你还爱我吗?”

    童话本来还没那么糊涂,让他说完,感觉更糊涂了,但再追问,肖川只说:“但我不喜欢阿尔芒。知道没可能的时候,最好连喜欢两个字都不要说。”

    好像一样很宝贵的东西突然失去。

    清亮的男声让大家“等一等”。

    这次不是羡慕,而是茫然。

    “怎么可能?”童话接过纸片,想也没想就揣进兜里。

    童话扶着他,从街头走到街尾,直到他累了,重新坐在轮椅上。

    肖川闭上眼,故意不听话似的,反叫童话小声点,“别打扰我许愿。”

    楼道里传来人声,混杂着脚步声。

    那时是初秋,天有些微凉。

    肖川像听不懂话一样,自顾自地问:“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会伤心吗?”

    栗子奶油、芋泥肉松蛋糕胚,特别又美味。

    他说完走过来,就在童话身后,不确定地唤了声:“姐姐?”

    有次童话拿着那本《茶花女》翻了翻,问他:“不懂为什么阿尔芒要离开玛格丽特?他不喜欢她了吗?”

    清润的声音像春雨一样落在童话心上。

    童话怔怔地“哦”了一声,暗自盘算起跟方知同的未来,那天肖川还说了什么,童话一点都没记住。

    “不是。”肖川表情微滞,用少年人少有的老成口气说:“喜不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码事。”

    那些专业术语,童话再熟悉不过。

    每根蜡烛都是明晃晃的,燃得热烈。

    童话撕下手腕上的止吐贴,无助地蹲在角落里。

    “一个会比较灵。”

    后来她才知道,家里为肖川安排了腿部手术,术后康复训练至少一年。一年后,正好是她高考的时候。

    “小小年纪你……”

    被方知同碰过的痕迹,从来没有那样一次,让她这么难受。

    再一年秋,肖川参加学校的短期交换项目,准备出国。

    但是童话张着嘴,怎么哭也哭不出。

    生活很累的时候,再美好的事也会忘记,再熟悉的人也会变得陌生。

    “姐姐。”肖川突兀地喊她,“方知同喜欢你吗?”

    肖川要率先讲,先拿出一张录取通知书。

    “真好。”肖川目光晶莹地说。

    “你许的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她没吃饭,怎么呕都是酸水。

    肖川用手挡着风,尽量让它们再多燃烧一会。

    再次见到肖川,他已经能走路了,虽然还有些跛,需要拄拐,但已经是件很惊喜的事。

    许什么呢?

    “我又没告诉你我许的什么愿,你怎么知道不好?”

    “许完了?”肖川问她,摆出跟她一样的姿势,嘴里嘟嘟囔囔,看上去也在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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