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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水银啜了一口,身子一下就热起来,酒精驱使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需要好多零件,离开了红216和月球咖啡厅之后他仍旧要生存下去。

    桌上还放了一束玫瑰花。

    西餐厅放着甜心的歌,一首轻柔舒缓的歌曲。歌词写得相当不错。

    “非常重要的人。红216给我下了指令,要我保护好你。”小冰箱的机械臂伸出来又收回去,“它真的好在意你。比对它本身都要在意。它……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哦,以前我也在心脏里装过酸菜鱼,主人把它在保鲜层放了几个月,酸菜鱼坏掉了,他说那是腐烂的爱的味道。”

    心在食管里蠕动,让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最后两个都不一定能得到。

    李水银也买不起。

    “不会少给你零件的,放心好了。 ”

    红216说她爱李水银,比爱自己要更胜一筹。所以红216顶替李水银接受了防御系统的审判,在007之后去死。

    李水银的手发着颤。

    血是凉的。

    “人类的心脏,味道应该还可以。没想到红216那么冷淡又强大的机器人会选择自毁。”

    桌子上只有一道菜。

    李水银这才放下心来。

    “你在哭么?李水银?”小冰箱问。

    “或许是因为里面有很多鱼,鱼煮起来很好吃。”他说,“酸菜鱼好吃,清蒸鱼也不错。”

    天还还是没有下雨,太阳也没落下。

    比如红216不是工具,比如红216是个十分残忍的人。

    可是都来不及。

    这个冷笑话成功逗笑了他。他傻笑到一半自动门开了。

    “量产甜心的?”他问。

    玻璃杯里盛着金黄的酒水,如流淌着的黄金。

    李水银想不通,想到这些让他几乎要头疼欲裂。

    “这就是啊。”小冰箱说,“猜一猜这是谁啊?”

    钱也能使李水银露出谄媚的笑。

    最开始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后来整个口腔都是苦味,苦得他皱着眉。

    “饮酒过度会烧坏电路板。”李水银说,“对身体不好。”

    李水银回过神来,红216的心脏已经在桌子上被分食得只剩下一摊红色的血。

    “伤心的心脏是苦的。”他擦了嘴,“你吃吧。”

    “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李水银问,“过去好久了。”

    为什么红216要不厌其烦地说到人性测试。红216在被销毁会痛苦么?

    李水银和小冰箱面对面坐下。

    李水银还是无法接受心脏的味道。

    凝固了。

    “这颗心脏的味道怎么样?”小冰箱叹着气,“评价一下吧。”

    这次太阳一直没有升起。

    重要的人,在意的人,爱着的人。

    血还没凝固,他舔过去,发现这颗心脏是苦味的。

    “是红216的心脏哦。”小冰箱说,“防御系统监测到的人类踪迹,不是007的,是红216的。”

    小冰箱叹了口气。

    “如果人类有重要的人物死去,就会降下旗帜默哀嘛。”

    “她就慢慢长出了灵魂,感染上了情感病毒。在最近一次的人性测试中,系统判决她销毁……对人类来说,应该是死刑。”

    奇怪的是小冰箱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甚至连餐桌旁都摆上了鲜花。

    “修不好了,就换新机器。不对么?”他说,“机器又不用举办葬礼,连买墓地和骗保险的功夫都省了。”

    李水银的呕吐物堆满了地板。

    小机器用西餐刀切下一小块心脏,放进冷藏室。

    他放下叉子:“什么重要的人?”

    “我怎么……”李水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稍微喝一点不碍事,等吃完晚餐,我有重要的要和你说。”

    融化的黏腻的薄荷糖,味道一点也不好。

    太阳一直没升起来。

    多来几倍多零件李水银或许就攒够了跑路的钱。钱能使鬼推磨。

    “我不喜欢这味道。”李水银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这味道像是在咀嚼死人。”

    李水银忙问:“不是零件的事吧?”

    红216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冰山,李水银只窥到冰山的一角,冰山就消失不见。

    李水银过了无障碍通道,就停下轮椅。

    《人类灭亡我睡觉》

    李水银对此漠不关心,敷衍道:“谁知道。”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我没有。”

    李水银说:“或许吧。”

    “尝一口吧,女朋友。”小机器倒是嚼得津津有味,“我该给自己安装一个人类的味觉系统,这样才能享受一个冰箱会有的快乐。”

    他莫名有些想红216。至少红216给他塞甜心的心脏下去时至少吞完会给他塞颗薄荷糖。

    李水银打算给轮椅起名叫“历史”,这样他驾驶的就是历史的车轮。

    不算是叹气,                                                只是一股脑地排出一大串废气。

    他的位子靠窗户,他能看到红太阳透过薄纱窗帘缓缓下落。

    “就当作吃三文鱼片。”他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气吞了一大口下去。

    只有蛆虫才喜欢吃死人的心。

    李水银已经能够辨认出这是某人的心脏,正散发着不详的消毒水味。

    “终于等到日落的时候。”小冰箱说,“和我共进烛光晚餐吧。”

    为什么它……她的心脏的味道是苦的。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李水银强忍住呕吐的欲望。

    虽然李水银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他在去死和苟且偷生中犹豫。

    “那一天,红216去取爱人写给她原型的情书。她刨出了贺丹朱的身体,修好了她的心。”

    它不知按了什么按钮,桌子旁就噌蹭升起来两支蜡烛。

    “人为什么喜欢去水族馆?”小冰箱问,“鱼好看吗?”

    连时间都在一动不动。李水银的轮椅轮子慢悠悠转动。

    因为她要保护李水银。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先于保护自己的指令。

    李水银用勺子沾了沾心脏上的血。

    只有李水银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自毁。

    “要是人类的情绪能够用来发电就好,他们就犯不着为了石油和天然气满世界打仗。”

    外面的天暗下去,就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蜡烛还烧,飞蛾往蜡烛上扑,最后砸在玻璃窗上。

    小冰箱从他腿上跳到木椅上去。

    “尝一口就明白了。”它说,“虽然对我来说,心脏有时难以转化成可利用的能源。”

    “要不要喝一杯货真价实的酒?”它问,“这东西在人类的市场上很贵一瓶。我主人从来都买不起。”

    “如果你吃掉一半的这颗心脏,我就多给你一半多零件。”小冰箱拨弄了一下刀叉,“考虑一下吧,女朋友。”

    不是劣质塑料产品,他轻轻一捻,花瓣流出些深色的汁液。

    “果然我们机器是无法理解人类的。”

    他抠着喉咙,想将那半块心脏呕出来,只呕出一摊不明液体。

    “它对我来说,又没那么重要。”

    小冰箱端着高脚杯。

    “当作我们分别之前的礼物。”它说,“你知道这次太阳是为了谁落下的么?”

    舌头尖上都是苦涩的腥味。

    小冰箱从在水族馆开始就一直说红216的事。

    李水银有许多想反驳的话。

    他吃掉了红216的心脏。

    李水银于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那个人类被消灭了,我们安全了。”小冰箱自顾自说,“红216剩下的部分就要被送进生命研究所里。或许她会成为比甜心要好使的工具吧。”

    小冰箱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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