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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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起衣裳一角，盯着殷红的袖口，打量半晌，然后木然地挑着那片衣角贴在自己白皙的脸庞上，难以自抑哭了会，

    裙衫的衣摆，被大片脏污血迹殷湿，就算能洗浆出来，她也嫌弃地不想穿了，一牛车衣裳全毁。

    扶桑似水侧眸，往下瞥一眼。

    赤-裸着上半胸膛，结实健壮的线条，在黑夜里起伏不定。

    扶桑心思微动，

    裸着白皙藕臂，踢掉绣鞋，秀气打了个哈欠，莲步走摆到土炕对面的床榻上睡觉了。

    长得又俊，救回来要是一身反骨不听话，成日耍脏心眼子，跟她干仗也没事。

    扶桑咬着唇，眼眶通红，小媳妇一样捧着自己精美的衣裳，幽怨瞪着炕上的男人，万分委屈不已。

    可麻烦怎会仅仅如此！解毒药方子里有几味稀贵难寻的山根药，扶桑自己库存也少，舍不得给他用。真的很不舍。

    这样一个毒成筛子的男人，她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送他四更去见阎罗，阎罗不敢留他到三更，还不吃官司。

    没了那股急切的热乎劲，心肝儿也不颤了，看他也不俊俏了，反倒有点像烫手山芋，丢哪都烫手，如鲠在喉。

    扶桑眼尾含媚，脸上挂着的笑容弧度越大，颊面粉红扑扑的，捋下有失规矩的袖子，慌里慌张撑着男人坚硬的胸膛，起身拢起划落肩头的轻薄粉纱，擦掉额间一抹细细的汗珠。

    木架上取出一柄扇子，斜靠墙上轻轻摇晃，脑子里不断迸现着“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今年十七，翻年年岁十八了，在村子里算大姑娘了，过往没想过要成家生子，现在年纪渐长，依旧没有成家念头，但，想生子！

    头脑发涨，色迷心窍，捡回一个烫手男人，反倒将自己架到火上反复灼烤，都快烤出焦皮乳猪味了，着实进退两难。

    全身上下全都摸……检……查完，扶桑嘴上挂上一脸餍足地浅浅笑容，眸光凝在男人的亵裤上。扶桑嘴角微顿。

    但跟死了也差不离了。

    丝绸软绵的被子覆到脑袋，就不省人事了。

    扶桑不太想救了，

    若是白日她能记起这事，将那些染毒暗器挑开，箭头拔掉，哪怕随便熬煮几服汤药，也能勉强救活一命。

    一日复一日，日日无终始。无终到什么地步呢，

    今日忙来忙去，将他忙活忘了，已经错过最佳救治时机，

    如鲠在喉，无语凝噎几息，扶桑瘪瘪嘴，细摆腰肢，红着一双肿肿的兔子眼，伸手摸着男人脖颈大动脉。

    扶桑气得，眼眶子更红了。

    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好看，很是适合她纳赘婿入门，去父留子的念头。

    ＊

    一双小手在男人身上到处游弋作乱，被子掀到炕角，锦袍散落一地，只剩下亵裤还没脱下来，屋子里温度渐渐升高，映着墙上脸红心跳的叠影。

    一脸恹恹之色，右边的纤细手腕，懒洋洋拎着一柄圆肚水壶，有一搭没一搭的浇着花圃，困得快要睁不开眼。

    满面春风下炕趿拉着绣花鞋，懒洋洋拿起木质医药箱，嘴角噙着笑，哼着曲，在灯烛下，消毒拔箭，挑暗器。

    命该如此，扶桑理直气壮想着，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他到四更，她也没有办法的呀。

    想要救他！不但难上加难，还费金费银。

    男人紧阖双眸，静静昏迷着。

    鼓鼓囊囊，一大团裹在那。

    心中又惊又跳，

    咬着蜜齿，恨得泪花瞬间盈满浓密的睫羽，神情恍惚，电光闪石，女人不知怎么，瞬间改变了想法———还是得救。

    也不太愿意养毫无血缘的小徒弟，放到膝下悉心教导，到时养不熟再反咬她一口，只要想想都觉着怄火，气得要冒烟。

    金价昂贵的汤药，不要钱似得，灌了整

    恨不得立即，西子捧心状抱回家的郎君，

    一旦这个想法在心里滋长冒尖儿，她脑子就愈发清凌凌，

    伸出柔嫩的小手，细致地从男人的头发丝，耳郭，眉骨，侧颌，一寸寸瞥过去，缜密一点点上手摸过去。

    忙活整整一晚，扶桑面有倦色，许久未曾这么操劳过，已经累得呼哧香喘，两只手臂酸疼，软得像两条面团了。

    扶桑唉声叹气，要只是用名贵药材吊着，就算了，

    真好看，

    弓箭长长穿透男人的肩胛骨，疤痕狰狞。

    柔媚女人手抵着侧腰，婀娜多姿立在院子里，

    扶桑都不敢在这附近丢手，怕祸祸了村子里的土壤，毁了庄稼和农田。亏都亏死。

    扶桑哪管他阴沉不阴沉，好惹不好惹，人救了，珍稀药材掏出来熬煮了，人这辈子就焊她手里，肯定跑不了。

    男人胸膛染着点点血迹，用白布一圈圈包裹，脸色苍白，看着气色就不大好。只是眉眼锋利，唇薄削，显得有些阴沉沉的不好惹。

    强撑着家家户户烟囱冒着烟，赵家婶娘给她送来一碗肉糜粥和几碟爽口小菜，勉强吞咽几口，就回到小屋，脱掉睡纱裙外罩用作取暖的衣衫，

    衣裳轻裘贵重，都是薄薄万家争抢的好料子，银两贵的咋舌，现在国运不佳，暴君肆虐，泯灭人性，世道大乱，一银一两挣来都难如登天。

    昨日夜里瞧着好看到心肝儿颤，

    知道救男人麻烦，但扶桑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现在怄得她肠子，都快毁青了。

    肩胛刺中一箭，深入骨头，男人身上还有被暗器所伤，大大小小的细密伤口，戳得活像一个筛子，暗孔也染有剧毒，浸透袍衣的血都发黑了。

    想起日后和谐生活，扶桑还是很严谨，拘谨地撸起长长的袖摆，伸出雪白纤弱的手腕，红着一张艳艳扑扑的脸，扒掉男人的外袍。

    男人微凉体温，渐渐更加冰冷，

    扶桑咬着唇摇摇头，不划算不划算，还是要自己生一个。

    露出里衣，继续又挑。

    手一挑，掀开男人腹下一角。

    想到这些，扶桑一改之前散漫态度，挺直腰肢，神色凝重垂着眸子，看着躺在炕上快要咽气的男人，加持滤镜之后，顿时觉着男人眉清目秀，又顺眼起来。

    男人闭着眸，无知无觉躺在炕上，呼吸微弱到近乎让人感受不到。

    这世道，人性崩塌的事，还少吗。

    如果入赘娶夫，成婚之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男人眼眸阖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男人再是俊俏，也比不上珠钗耳铛，贵重！

    男人身体健硕，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硬邦邦，醒来到她跟前伺候，欠债还钱，一辈子为她做牛马，怎么想怎么天经地义。

    晨风抚卷而过，带来一阵阵清风，卷起女人轻薄好看的裙纱。

    泛着泪花的狐狸眸子，边哭边泪眼婆娑地下移，然后见了鬼似得，悲泣声骤然一悚———

    显然已经被毒素淹入味了，内入五脏，成为横躺的毒瘤靶子，丢哪哪毒。

    最主要的是，她一身衣钵，无人薪火传承，这是让扶桑有点苦恼的事。

    况且旁人，毕竟不是亲生的，打骂起来也束手束脚，再埋怨恨上她，平白给自己添个仇人，心都堵得慌。

    又可以将他捧做心肝了，不过几味稀缺贵重的药材罢了，她温养的起。

    绒毛扇一下一下扇着，微弱清风，都平不了扶桑的怒火，心里不高兴他以后给自己找麻烦，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希望他识相点别找事。

    奄奄一息躺在炕上，毒成筛子的男人还没醒呢，扶桑就给他狠狠记下了一笔大的。

    这闷亏，不能吃。这冤大头，更不能当。

    烦躁觑一眼男人，扶桑掌心紧紧攥着轻薄的衣裳，有点抓狂，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可怎么办呀。

    这男人要不得，太费银两了，脸再俊也不行。

    然后，又剥开一层，

    可…谁让她忘了呢，

    缓缓伸过去……

    想起他这副，费金费银的身子骨，扶桑登时一激灵清醒过来，

    银两花钱如流水，砸进去连个响都没听着。

    扶桑打定主意，打算去拿席子一卷，去远点的荒野抛尸，这样也不惹麻烦，但扭过身一侧，便凝到自己那堆被毁掉的华美衣裙，心疼得她都没办法呼吸了，糟心至极。

    扔掉扇子，跑到浴房梳洗熏香一番，换过一身干净的天水碧色睡衣纱裙，款款往门口迈去。

    往后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扶桑一身女人香，缓缓凑近男人的健壮身体，一缕柔软乌丝，不小心挨到男人耳廓，带起几分痒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炕边横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还是一个身体僵硬，硬邦邦浑似死人的“尸体”。

    如果狗登西，真有反筋敢跑，就…扶桑抬眸看一眼炕上的男人，冷笑一声，直接腿就别要了，打断脚指头一根一根砍了，留个十天血，啥时候快流干了，再给他掐死。

    这一刻，她仿佛陷入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她看不见男人肩头狰狞恐怖的淌血伤口，眸子里什么都装不下了，只剩心中的哀哀之声。

    捞出呼吸微弱，被无数华美衣裳淹得不见身形，近乎快要被捂死的男人。

    有心想给他抛尸，

    天气热，又熬一夜汤药，小巧的鼻尖冒着热汗，

    天色薄薄亮，扶桑亲力亲为，熬完最后一碗药，嘴对嘴给男人匍进去，扔了碗，随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他遮住壮健的像蛮牛，让人脸红的赤身裸体。

    还活着！

    她自由不爱拘束，更不肯被夫家拖后腿绊住脚，一生困于后宅。何况她们家训就是入赘娶夫，女子绝不外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