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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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竹笼盖子，

    所以现在，看到男人干巴巴躺在地上装“尸体”，青紫伤痕遍布满身，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能够轻松面对，

    昨日青紫伤痕淡却不少，只是今日又平添许多新伤就是了。

    他只是一个七岁小孩儿。

    小胖墩仰着凝重的胖脸，望着地上躺着的男人“尸体”沉思，心中有点不是滋儿味，很是难受。

    男人讨厌，跟他没有血脉相连的小孩说话，面无情绪地躺在地板上，袍子半散，眼里无波无澜，没有心情，理会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小孩一点也不怕，单手托着下巴，咧开胖嘴嘿嘿一笑。

    炕上的男人，目光开始渐渐深沉。

    看着是发僵凉透了的样子，

    把木盆放到地上，

    七岁的小胖孩儿，自然不在乎什么大赦天下，新帝新政什么的，他关注的点只有喜饼和果子。

    还好“尸体”打不死小强一样，极为顽强，猛灌了几碗比黄连，还要苦的汤药，又重新开始喘气了。

    男人嫌弃瞥一眼，袍子上脏脏的小孩儿，到底努了努唇，没说什么，毕竟在地上躺半宿了，他半边身子都已经开始发麻，发僵了。

    木质小竹笼方方正正，看起来沉甸甸的。

    想到这，男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黑色眼珠跟着乌溜溜转。顾不得跟竹笼子蹬腿撒气了，腿一下恢复正常，握着拳头，迈着短腿噔噔噔跑去墙角抱柴，烧上一大锅热水架着。

    给他拿抹布擦洗一翻，

    反倒踩着小靴子，先着急到架子上，拿起木盆，折身跑回厨房打了半盆温水过来。

    里面装得都是成年男子的东西，外衫里衣，亵裤鞋袜，新采的一堆新鲜药材，还有一些小女人喜欢吃的零嘴，用干净油纸包着。

    宽大能容纳十个成年男子并排躺着的火炕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这是不是对一个小孩的成长，太过沉重了！

    小身子胖墩墩，眼底喷着小火苗，站在那，皱着脸叉着腰，狠狠觑着地上沉重无比的小竹笼，

    只记得自己临危不乱，游刃有余，平静指挥调度，

    胖团没真正见到死人，没有了童年忧愁，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狠狠地松了下。

    殷稷脸色极为难看，手掌青筋暴起，紧紧攥起被角。

    生气无比。

    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目露怜悯地伸出小手，给地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一身伤痕的“尸体”，擦抹药膏。

    娘亲起床开始做早饭了。

    帝王身死梧州，消息一出。

    桃花村，清晨，天蒙蒙亮。

    好容易放了一年血，睁眼醒过来，憋屈发现，他竟然，被一柔媚乡野女子捡回了家。

    那日混战中，

    战神名讳，令边关闻风丧胆，从未怕过谁，昔日在梧州边关，反倒被自己的王朝叛军，一支箭矢，斩落山崖。

    自从醒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晚都会跟妖精小鬼打架一样滚到地上，然后身上莫名出现几道骇人可怖，大片红紫的伤痕。

    家里烟囱开始往外冒出青烟，清雾袅袅。

    柔柔媚媚特别孟浪，不知羞耻，逼他签契，唤她娘子。

    男人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安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棺材板里的“死尸”。

    他一生骁勇善战，南征北伐，开疆扩土，丰功伟绩，前所未有。

    坐拥王朝这些许年，王宫里的那些朝臣，为巴结天子。

    尽管看起来很是病弱，但，好歹是醒了。

    殷稷脸色扭曲，愤怒的双目，分外狰狞猩红。

    小胖团却不能，不理他。

    药膏清清凉凉，乳色细腻，比州郡里大药堂里卖得那些跌打膏，效果还要好，

    可躺在炕上养伤的男人听完以后，浑身就阴沉沉的，若是这时候，给他递一把砍刀，他大概就能红着沉目，胡乱挥刀，大杀四方，非溅那群废物朝臣们，一脸血不可。

    小胖团干活有劲，身体灵巧，撅着屁股，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起这间屋子。

    新帝最近刚刚，焦头烂额忙完，因梧州暴君挥军蛮夷那一仗，留下来的历史遗存问题。

    殷稷都要气笑，要是他真身死梧州，这时候怕是气得，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从里头爬出来了。

    但他没管。

    那张纸上具体写着什么，胖团不是很关心，就没太注意，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娘亲今早用新鲜的猪肉，煮得满满一锅香喷喷的肉糜粥，

    照顾“尸体”，是分派给他的，重要任务！

    然后从宽大袖口里，掏啊掏，掏出一瓶白色乳膏状，专门治疗跌打的药伤膏，揭开盖，挖出指甲盖大小。

    把红丝袍衣，绿纹亵裤，在空气里，抖开铺平，

    救救“他”啊！！！

    昨日无意听到这个小脏孩的自言自语，肉肉的胖脸上，全是兴奋之色难掩，说什么暴君身死，民之所向，新帝大赦天下，颁布延迟一年之久的新政，三月后普天同庆，花灯游街，发喜饼，撒果子，城外施粥三日。

    双方交涉扯皮一年之久，送了一个和亲郡主过去，同西蛮人签订议和，这才坐稳江山，拖到现在，好心情大手一挥，颁新政，普天同庆。

    犹记得几日前，捧着早晨需要换洗衣物，刚刚提着小胖腿，艰难跨进门口，他就吓得小身子骤然一陡，差点就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药香味很浓。

    这支箭矢，像一声长长吹响胜利的号角，让叛军群起激愤，趋之若鹜，潮涌而来，最后逼得他力竭而衰，跌落山崖。

    没了他殷稷，这个王朝，迟早要被这些软蛋蠢脚的朝官们，败嚯的灭国。

    从井里呼哧带喘，摇出小半桶水，灌满喷壶，握着弯柄去浇花圃和菜园子。

    小胖团镇定自若，一脚深一脚浅地跨进门槛，丝毫没有“炕上人不见了要怎么办”惊慌之感。

    想要回家了。

    就在他将要镇压叛军的时候，———

    满满登登，冒着竹筐子的尖儿。

    胖团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小孩儿，拍了拍脏脏的小袍子，一屁股爬起来，把自己就到男人腰际，脏脏矮矮的小身子，杵在他前面，给男人摸脑袋，当拐杖。

    殷稷面色不虞，心里极度的不喜这女子。

    这才不紧不慢，撅着屁股，开始处理“尸体”。

    殷稷确确实实没想到，王朝这帮软脚蠢货，就这么贪生怕死，贱骨头一样巴巴捧着和亲郡主，去和已经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几乎将要灭国的西蛮，求和。

    一代王朝帝王枭雄，如今窝囊、憋屈地躺在乡间土炕上，没人扶着，起身出恭都成问题。

    蹭了蹭鞋尖儿，捂着发疼的屁股蛋，一瘸一拐往回走，边走边瞟一眼家的方向，

    以前男人都是闭着双眸，安安静静躺在炕上，好看的像病美人一样，没有一点攻击侵略性。

    一道胖乎乎的小身影，伴着清晨的白雾袅袅，背着一方小小竹笼，气喘吁吁，从大门院子底下，费劲扒拉，爬进来。

    想起香喷喷的肉糜粥，小胖孩圆滚滚的肚皮，饿得咕噜咕噜开始叫，

    不想再躺地了。

    小胖团眼睛都没眨一下，随手捡起一件，红丝织锦袍衣，绿面竹叶纹的亵裤，一路小跑，着急地跑去次卧带炕的那间屋子。

    乡野女人，

    一支箭矢，不知忽然从哪个方向破开人群，带着磅礴不可抵挡之势，直直射向他的肩膀，想躲都躲不及。

    一双胖脚，沉得像灌水的铁铅。

    小大人般叹口气，习以为常捧着衣裳，走到炕边摆放好，路过炕底“尸体”，自觉抬起脚迈过去，也不管“尸体”，到底咽没咽气。

    熟稔涂药，擦身，

    男人赤-裸着胸膛，昨日新换的衣衫，散乱扔得地上到处都是，扭头瞅一眼，长袍尾巴那裂了一道口子，胖团唉一声，边擦药膏边想着，等会要捡回家洗浆干净，麻烦娘亲辛苦缝补了。

    环起两只小肉胳膊，一跺小胖脚，狠狠哼了声，原地生了会闷气。

    什么美人没进献送给过他，臣子们都

    小胖团勤勤恳恳，小蜜蜂一样，照顾了男人整整一年。

    小胖子背上竹笼，吭哧一提，竹笼筐子沉沉往下坠，压得小人一屁股墩摔到地上，疼得当即胖脸一皱，龇着牙扭过肥嘟嘟的屁股，拍拍沾染的脏脏泥灰，噘嘴用劲儿一爬，站稳了身子。

    一身黑甲战袍，威严立于马上，定海神针稳着军心，躲掉刀光剑影。

    砰砰啷当打扫声响传来。

    疯跑一圈浇下来，胖团累得小脸通红，乌黑的眼珠发亮，瞥一眼次卧有炕的那间屋子，瘪瘪嘴，去翻被将他绊倒以后，就让他生气丢在院子门口的竹笼。

    然后给男人笨拙地套上，歪歪扭扭，换好以后，气喘地抬起脑袋，对上了男人冷冷的眸子里。

    顿时有点着急！

    任由脏小孩，慢吞吞扶着自己起身，帮他撑着炕沿，艰难挪到炕上，躺了回去。

    之后又连中暗器，身上暗器涂着毒，牢牢嵌在他的血肉之躯里。

    正是处于需要呵护庇佑无忧无虑的玩乐年纪，还没有遭受过太多大人世界里的阴私之事，还没准备好，就要面对大人间这种让人伤心的生离死别了。

    在这个缓慢挪动过程中，男人强忍着疼痛，抬手翻了下矮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纸，从里抽出一张压到身底下。

    胖团唉声叹气，忧愁托着下巴，为自己快乐童年嘎然而止，而有些伤感缅怀，都忘了起身，去喊人救救这具“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