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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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和炕上那昏迷男子，代表两个人“身份牌”的户籍。

    转身看小胖团子在这火炉似的大热天里，艰难蠕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她脚边来回捧花状耍宝模样，

    “只是夫君一直病着，起不来炕，这婚娶嫁礼的喜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办上。”

    见桑娘进来，小胖子停下煽扇子的动作，讨好地将胖脸蹭过来，两手举起捧做一朵花状，

    “只是这男子身子骨不太结实，看着也一副蠢笨愚钝样子，桑儿，要不还是再……，”再慎重挑几个体健男人，好好选一选。

    “桑儿，”

    “你得答应伯娘，若这个男子身子骨熬不下来，你就再另外择个夫婿，千万不能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桑儿，聪明的女子不会将自己只放在一个萝卜坑里，守株待兔的等着……，”

    “桑桑儿~，”

    桑娘支着一只手，坐在离炕边一尺远的桌案上，药方子开完以后她没着急走，左右窥他一眼，起身从炕上放被褥的柜子夹层里，掏啊掏出一张薄薄的纸。

    “你心中有数就行，伯娘就不惹烦多说了。”

    “放心罢伯娘，他会醒的。”桑娘给躺在炕上的昏迷不醒的男子，掖了掖被角，抬眸笑着宽慰妇人道，“退一万步讲，”

    总之，桑娘翻出炕柜里那张，皱皱巴巴的一纸“赘婿契书”，在空气里，轻悠悠抖了抖，

    “你看我伺候炕上那个瘫痪的男人伺候得卖力不？能有奖励不？下次你进城，能给带点好吃的零嘴不？能不能再给隶儿买点……买多买老多的书籍回来？”

    桑娘刚沐浴熏香过，脸庞红润，浑身氤氲袅袅，香气扑鼻。

    八月炙烤，大热儿的火炉天，男子额头冒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浑身冰寒泛冷，蜷缩微微颤抖着。

    桑娘闻声想了想，觉着妇人嘱咐的有理，她还是很看重，名声的。

    小胖团子，大名唤赵锡隶。

    昏迷得人事不醒，烧得脸庞滚烫红润的殷稷，

    别草率鲁莽下决定。

    “多给他用些好药材，他死之前，我们千万不能亏待了他，留下话柄短处，给世人嚼舌根，以为我们待人不好。”

    “你不用担心，流水席面伯娘会为你操持准备，嫁衣、首饰、被褥这些你贴身用的东西，伯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伯娘见识不深，也有些拿不准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喜爱什么样子款式的，伯娘就不参与了，但——，”

    甚至都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趁着他不注意，把这张让他倍感屈辱的“赘婿契书”，藏到炕柜里去了。

    威容妇人见女子心底拎得清楚，心下松一口气，就不再多嘴说什么了。

    炕边不远处的位置。

    说罢，威容妇人起身整理整理粗布蓝衣，“明日我就让你王伯父跑个腿儿，去趟县衙门，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等给他把完脉，开了药方子，递给小胖子去熬煮汤药。

    桑娘坐在木质桌案上，托着下巴，轻点葱段似的手尖儿，凝着炕上被褥里高烧的男子。

    看着威容妇人，一副后怕担忧她追随自己娘亲的后尘，陷入痴痴地情爱里，无法轻易抽身离开，若等他死后，她陷入悲伤里尝尽痛苦的相思忘不了走不出来，就坏事了。

    桑娘弯唇笑眯眯的，抬手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稚子般朝气蓬勃的头发，

    威容妇人蹙眉，凝着炕上男子，很是冷酷很是无情地说道，

    ＊

    ＊

    “你成婚是大事，村子里许久没热闹过了，等他身子骨好些，能穿鞋下炕了，我们就在村子里大办席水，”

    桑娘打扇垂着眸子，往煮药的陶罐里扔了几个珍贵“山根”，当作药引，

    妇人不知想起什么，眸色忽然一凝，看向炕上的男人，缓缓地道，

    很文雅的名字，看着就是很会读书的好料子。

    临走前，妇人打帘最后望一眼炕上男子，难得对这个男子，泛起那么一丝丝不是很真诚的怜惜之情，对着一看就没怎么走心的女子，细心嘱咐道，

    桑娘揉了揉眼睛，没大当回事，

    去父留子这事挺适合他的，看着就活不长的“短命”样子。

    让他跟着这张耻辱无比的薄薄纸张，同榻而眠一起睡了这么久。

    殷稷又又又又晕了。

    身子换了一袭轻粉的纱裙，两只细细的弯臂里，挂着一条长长翠色绿烟的帛。

    等到帘子落下，遮住屋子里的场景。

    看着就喜庆。

    桑娘有些好笑，

    桑娘只能搬个小木凳子过来，把手伸过去，轻轻搭在男子阴冷的腕骨上。

    看着炕上男子昏迷过去的虚弱样子，

    “王伯娘，怕是要麻烦你家当家的男人，替我跑个腿儿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桌案上铺展平整，

    “伯娘，”桑娘拢了拢臂弯里的翠色绿烟披帛，托着下巴瞥向炕上的身影，慢悠悠道，

    女人垂着眸，弯身屈肘，手抵在柔软的腰侧，无语凝噎了会。

    没办法，这契书实在是太皱巴了，她都屏息怕自己劲儿没收住，给它磋磨坏了，拿起搁置在桌案上的毛笔，提起签下自己的名讳。

    男子脸庞滚烫，比女子擦抹厚厚一层的胭脂，还要光艳红润。

    “就他罢，伯娘不是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年才找到个这么俊俏的，旁人就是在俊俏，也肯定是比不上他的。”

    “放心少不了你的，你好好读书，日后考中童生，桑娘子给你赏个大的！”

    到时苛刻赘婿的名声传出去，不但好说不好听，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这男子来路不明，什么时候被你藏到村子里，伯娘我暂且就不问了。只是———，”她语气微微一顿，脸上同样也爬有了些许愁容，

    “就算他真死了，另娶个夫婿不是不行，桑娘没那么迂腐拘礼的。”

    单手提起精美的裙襦，另手轻摆晃动一柄美人卧榻图的团扇，回了趟她自己住的主屋子里。

    威容妇人见她记在心里，满意点点头，放下帘子转身回家，打算找村子里有头有脸有话语权，且能当家做主的妇人们，商量商量桑娘的婚事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得顾着点这名声。

    威容妇人闻声，仰天一叹，知道她打定主意，自己劝不了她，这才伸手接过契书，慎重道，

    “去县衙报备一声，过个明路，留下嫁娶契书的案底就好了。”她将荷包递给那威容妇人，面色略有些愁绪，说道，

    宠溺道，

    拿出来装进荷包里，桑娘转身抬眸，跟不知什么时候来她家窜门，坐在桑娘身边，挺直脊背双手交叠腹部端坐，目光窥着前方炕上身影，威容无比的妇人，道，

    威容妇人闻声，蹙眉瞥一眼炕上男子，道，

    举起那张“入赘契书”，翻来覆去铺展在眼前打量看了会，见没有什么缺遗少漏的，桑娘就噘嘴吹干了上面的黑色墨汁，慢吞吞从袖兜里翻出两枚玉牌。

    “何况桑娘只是想生子，只要他争气给我留下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旁得就宠着他些，未尝不可，日后让孩子给他尽孝摔盆送终都行。”

    “桑娘，你一定要将人照顾得妥当、仔细些，”

    必然要大办的。

    然后踏进煎药的小房子里，小胖团子正拿着大竹子蒲扇，满脸冒汗，呼呼地冲着药炉煽着。

    听罢，小胖团握拳欢呼一声，喜滋滋的胖脸都挤成一坨，皱皱巴巴的，

    男子昨晚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熬了整整一宿，身子骨又弱，夜里炕边的小窗户还半敞着，就受凉高烧了。

    就是那张，暴君忍着烦躁屈辱，签下的那份儿“赘婿契书”。

    她手捏着帕子，挺直腰身冲着妇人，凝重点点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