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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讨论那天，教练组分为两派，为周肃的前途，一番激烈争论。
周肃不以为意，平淡地笑了一下。
“周肃，你过来，我有个嘴要跟你亲一下。”
“这次不是你哄哄我，就能混过去的！”
她有点生气了，“吴教练，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你还不了解他吗？事情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地步了，你觉得，他会让我进来看你吗？”
两人一起去食堂。
双臂搭在栏杆上，姜伊人身体前倾，想看看他们倒底有没有把题做对，可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
搞体育的人，不管老少，身上都有股劲，人绷得很紧，像吴登峰，什么时候都皱着眉。
他身上带着披风沥雪的凛冽感，好似独自一个人，穿过冬日清晨走完八千里路，跋涉归来的他，仍旧身姿笔直，理想不坠青云。
她没有拒绝，甚至还得寸进尺的说，“下次你得奥运冠军，金牌记得也要送给我哦！”
实在想不明白，训练基地的大门，怎么突然对她敞开了。
“他说这是旧患，多休息，养一养就好了。”姜伊人并不天真，“所以，他的肩膀倒底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拥抱，不牵手，不接吻。
他们都了解周肃为人，他的不屈不挠，从来不是表面说说那种，什么事一旦做了，就要做到尽善尽美，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交谈。
“所以，我建议，让周肃暂停训练，等上三五个月，等他肩膀慢慢好起来，然后再备战奥运。”
“爬墙进来的。”
场馆空旷，水浪起伏，连同哨声，听起来都高亢空灵。
姜伊人想起小时候读书，她最讨厌的物理课，好像也是这种，给一个物体标力线，重力、摩擦力、方向朝哪，做功如何。
周肃秉持泰然崩于前，我自岿然的状态，该干什么做什么。
水面涟漪，久久不平。
姜伊人有些后悔。
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谁说到关键处，就在画板上写两笔。
坐在对面的男人，小山尖一样的食物，正在被他一件一件消灭。
后来又遇上林永林，他跟姜伊人打了招呼，前脚还一切正常，扭头他就冲周肃各种挤眉弄眼。
十七岁周肃凭借一枚世锦赛铜牌，升入国家一队，比赛归来日，下飞机、出闸口，周肃一鼓作气向姜伊人跑来。
来回反复。
“那，周肃的肩膀想要恢复，需要很久吗？”
“您想见我，是因为周肃肩膀的伤么？”
“奥运是
他说过，“好，希望我可以赢一块奥运金牌，送给姜伊人。”
周肃一点不着急，伸手去搂姜伊人，却被她闪身躲开。
姜伊人耸肩，态度终于正经起来。
错过了当时，姜伊人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样意气风发的周肃。
另一方则强烈反对。
为了不引人注意，姜伊人没去一层，沿着台阶，上了二层看台。
他们先看见福芳，她和一群女运动员坐一起，远远和姜伊人挥了挥手，没有过来。
姜伊人对训练中心很熟悉。
“……400加项，严重超过了周肃肩膀能承载的负荷，最后引起旧伤复发，后来教练组商量，为了保护他的肩膀，希望他可以退赛……”
姜伊人重重点头，“奖牌呢，我可以看看吗？”
男人面容冷峻、态度一丝不苟。
眼看着，针头缓缓推入周肃肩膀，他一动没动，可姜伊人此刻，手握紧了栏杆，无端紧张。
姜伊人回头，看见是吴登峰，微微愕然，但还是打了个招呼。
姜伊人站起身，恰好周肃抓着铁梯子，从水中上岸，他一抬头，两人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不期而遇。
可此刻，大概是遇见了聪明人的缘故，他难得笑了笑。
人家老爷爷怎么说的来着——姜伊人可以随便进。
总不至于她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去，站在游泳馆门口，喊一声。
吴登峰拾级而下，“他怎么跟你说？”
“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他在冠军赛上，成绩很好啊。”
一方认为应该做以治疗为主。
终于，走到游泳馆门口。
他笑着，“比赛你看了吗？”
“这是在抽肩膀积液。”
周肃赤着上身，跟着坐到旁边。
姜伊人目光锁紧楼下的身影，呼吸渐渐发紧。
“吴教练。”
周肃一顿，笑容却不变，“吴教练把我的肩伤说得很严重吧。”
周肃冲洗过，换了衣服走出来，身上带着微微潮气。
“周肃的肩伤，已经非常严重，如果情况不能好转，他的运动生涯都会受到影响。”
姜伊人不知道周肃怎么了，也不知道队医在做什么，心里既疑惑又慌乱，此刻眼中只剩那小小一截针头。
短短三个字，点燃了什么。
少年时冲口而出的话，大多被现实证明，它曾经几多幼稚 ，可周肃却一直践行当时的承诺。
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伊人觉得他太谦虚，“铜牌已经很厉害了，你看看满机场的人，有几个人游得过你。”
三人交谈了一会儿，移步旁边，那里支了一块画板。
姜伊人在游泳馆的看台上，一个人坐了好久。
周肃又好奇又好笑地看着姜伊人。
“但他的个性，你也知道的。”
那一刻，姜伊人忽感绝望，“肩伤是不是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了？”
“受伤的位置，反复发炎，照这样下去，可能等不到明年奥运，他那条胳膊就废了，也许连日常生活都会出现问题。”
“周肃是不是没办法参加奥运会了？”
姜伊人把纸箱留在大门口的收发室，独自沿着步道往里走，三分钟的路程，她走得步步疑惑。
周肃有些意外，但很快，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冲她扬唇一笑。
周肃不太好意思，“回去再拿出来吧……又不是冠军。”
吴登峰面色黯然，沉默如浪。
《熟浪》
吴登峰声音发哑，“我要承认，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
周肃没有接，“……送给你。”
姜伊人拿在手上，正面看，反面看，仔细看完，递还给他。
她看得入了神。
“你现在看到的，是抽积液，所以，冠军赛之后，他的肩袖损伤已经很严重了，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抽出两管积液。”
姜伊人心里是乱的，一个一个怪异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又被她无情地拍下去。
“我知道，咱们先吃饭，吃饱了你再审判我，可以吗。”
面对吴登峰沉重的神色，姜伊人仿佛也着坠入深黑色的无底洞，声音飘忽地问他。
姜伊人早想过这个可能，此刻见到吴登峰露面，猜测成真，她把心一横，反而没有那么畏惧吴登峰了。
她当年的读书噩梦，没想到，竟然出现在游泳运动员的课堂上。
姜伊人还没有见过谁，对待梦想，比周肃更坚定。
姜伊人支手撑着下巴，目光笔直地盯着周肃。
来人提着医药箱，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箱子，取出针管。
也是同款笑容。
“这个问题，教练组也问了我无数遍。”
古铜色的奖牌，在手中滞了一下，姜伊人心底慢慢绚烂，好似烟花炸开。
姜伊人反问：“是他说的很严重，还是事情真的很严重？”
吴登峰视线放远，沉吟片刻，“不太好。”
“你们吴教练跟门口打过招呼，我就进来了。”
姜伊人不去纠结这些，她现在只关心这一件事。
姜伊人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正值人流高峰，难免遇到熟人。
禁不住姜伊人的磨人功夫，周肃从背包侧兜，取出沉甸甸一块。
“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放弃自由泳了吗？”
森白的牙齿，赤诚的眼睛，还有打湿的头发，让周肃看起来像个少年。
此刻的周肃，和赛场上的他，身影再次重合了。
午休时间，水上训练结束了，运动员们三两一起，披着毛巾，陆陆续续离场。
……
姜伊人眯眼，视线又扫一遍，发现周肃没有下水，他站在岸边，与两名教练在交谈。
姜伊人看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吴登峰是什么时候来的，此刻他的出现，叫姜伊人一下就明白了，门卫放她进来，正是吴登峰的意思。
他问姜伊人：“你没有门卡，怎么进来的？”
下面泳池里，运动员们在训练，一条泳道平均4、5个人在游，你来我往，却唯独不见周肃。
一支笔，在三个人手里递来递去。
随便，是有多随便呢？
看衣着，应该是队医。
上午的水上训练结束了。
“拿出来，拿出来嘛。”
一进门，是视野开阔的小广场，步道两旁种的白杨树，应该年头比较久了，树干比人还粗，绿茵密布。
放眼整个泳队，除了吴登峰，谁还有这个权力？
] 开会讨论那天，教练组分为两派，为周肃的前途，一番激烈争论。
周肃不以为意，平淡地笑了一下。
“周肃，你过来，我有个嘴要跟你亲一下。”
“这次不是你哄哄我，就能混过去的！”
她有点生气了，“吴教练，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你还不了解他吗？事情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地步了，你觉得，他会让我进来看你吗？”
两人一起去食堂。
双臂搭在栏杆上，姜伊人身体前倾，想看看他们倒底有没有把题做对，可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
搞体育的人，不管老少，身上都有股劲，人绷得很紧，像吴登峰，什么时候都皱着眉。
他身上带着披风沥雪的凛冽感，好似独自一个人，穿过冬日清晨走完八千里路，跋涉归来的他，仍旧身姿笔直，理想不坠青云。
她没有拒绝，甚至还得寸进尺的说，“下次你得奥运冠军，金牌记得也要送给我哦！”
实在想不明白，训练基地的大门，怎么突然对她敞开了。
“他说这是旧患，多休息，养一养就好了。”姜伊人并不天真，“所以，他的肩膀倒底怎么样了？”
那个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拥抱，不牵手，不接吻。
他们都了解周肃为人，他的不屈不挠，从来不是表面说说那种，什么事一旦做了，就要做到尽善尽美，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交谈。
“所以，我建议，让周肃暂停训练，等上三五个月，等他肩膀慢慢好起来，然后再备战奥运。”
“爬墙进来的。”
场馆空旷，水浪起伏，连同哨声，听起来都高亢空灵。
姜伊人想起小时候读书，她最讨厌的物理课，好像也是这种，给一个物体标力线，重力、摩擦力、方向朝哪，做功如何。
周肃秉持泰然崩于前，我自岿然的状态，该干什么做什么。
水面涟漪，久久不平。
姜伊人有些后悔。
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谁说到关键处，就在画板上写两笔。
坐在对面的男人，小山尖一样的食物，正在被他一件一件消灭。
后来又遇上林永林，他跟姜伊人打了招呼，前脚还一切正常，扭头他就冲周肃各种挤眉弄眼。
十七岁周肃凭借一枚世锦赛铜牌，升入国家一队，比赛归来日，下飞机、出闸口，周肃一鼓作气向姜伊人跑来。
来回反复。
“那，周肃的肩膀想要恢复，需要很久吗？”
“您想见我，是因为周肃肩膀的伤么？”
“奥运是
他说过，“好，希望我可以赢一块奥运金牌，送给姜伊人。”
周肃一点不着急，伸手去搂姜伊人，却被她闪身躲开。
姜伊人耸肩，态度终于正经起来。
错过了当时，姜伊人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样意气风发的周肃。
另一方则强烈反对。
为了不引人注意，姜伊人没去一层，沿着台阶，上了二层看台。
他们先看见福芳，她和一群女运动员坐一起，远远和姜伊人挥了挥手，没有过来。
姜伊人对训练中心很熟悉。
“……400加项，严重超过了周肃肩膀能承载的负荷，最后引起旧伤复发，后来教练组商量，为了保护他的肩膀，希望他可以退赛……”
姜伊人重重点头，“奖牌呢，我可以看看吗？”
男人面容冷峻、态度一丝不苟。
眼看着，针头缓缓推入周肃肩膀，他一动没动，可姜伊人此刻，手握紧了栏杆，无端紧张。
姜伊人回头，看见是吴登峰，微微愕然，但还是打了个招呼。
姜伊人站起身，恰好周肃抓着铁梯子，从水中上岸，他一抬头，两人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不期而遇。
可此刻，大概是遇见了聪明人的缘故，他难得笑了笑。
人家老爷爷怎么说的来着——姜伊人可以随便进。
总不至于她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去，站在游泳馆门口，喊一声。
吴登峰拾级而下，“他怎么跟你说？”
“怎么会这么严重？明明他在冠军赛上，成绩很好啊。”
一方认为应该做以治疗为主。
终于，走到游泳馆门口。
他笑着，“比赛你看了吗？”
“这是在抽肩膀积液。”
周肃赤着上身，跟着坐到旁边。
姜伊人目光锁紧楼下的身影，呼吸渐渐发紧。
“吴教练。”
周肃一顿，笑容却不变，“吴教练把我的肩伤说得很严重吧。”
周肃冲洗过，换了衣服走出来，身上带着微微潮气。
“周肃的肩伤，已经非常严重，如果情况不能好转，他的运动生涯都会受到影响。”
姜伊人不知道周肃怎么了，也不知道队医在做什么，心里既疑惑又慌乱，此刻眼中只剩那小小一截针头。
短短三个字，点燃了什么。
少年时冲口而出的话，大多被现实证明，它曾经几多幼稚 ，可周肃却一直践行当时的承诺。
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伊人觉得他太谦虚，“铜牌已经很厉害了，你看看满机场的人，有几个人游得过你。”
三人交谈了一会儿，移步旁边，那里支了一块画板。
姜伊人在游泳馆的看台上，一个人坐了好久。
周肃又好奇又好笑地看着姜伊人。
“但他的个性，你也知道的。”
那一刻，姜伊人忽感绝望，“肩伤是不是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了？”
“受伤的位置，反复发炎，照这样下去，可能等不到明年奥运，他那条胳膊就废了，也许连日常生活都会出现问题。”
“周肃是不是没办法参加奥运会了？”
姜伊人把纸箱留在大门口的收发室，独自沿着步道往里走，三分钟的路程，她走得步步疑惑。
周肃有些意外，但很快，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冲她扬唇一笑。
周肃不太好意思，“回去再拿出来吧……又不是冠军。”
吴登峰面色黯然，沉默如浪。
《熟浪》
吴登峰声音发哑，“我要承认，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
周肃没有接，“……送给你。”
姜伊人拿在手上，正面看，反面看，仔细看完，递还给他。
她看得入了神。
“你现在看到的，是抽积液，所以，冠军赛之后，他的肩袖损伤已经很严重了，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抽出两管积液。”
姜伊人心里是乱的，一个一个怪异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又被她无情地拍下去。
“我知道，咱们先吃饭，吃饱了你再审判我，可以吗。”
面对吴登峰沉重的神色，姜伊人仿佛也着坠入深黑色的无底洞，声音飘忽地问他。
姜伊人早想过这个可能，此刻见到吴登峰露面，猜测成真，她把心一横，反而没有那么畏惧吴登峰了。
她当年的读书噩梦，没想到，竟然出现在游泳运动员的课堂上。
姜伊人还没有见过谁，对待梦想，比周肃更坚定。
姜伊人支手撑着下巴，目光笔直地盯着周肃。
来人提着医药箱，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箱子，取出针管。
也是同款笑容。
“这个问题，教练组也问了我无数遍。”
古铜色的奖牌，在手中滞了一下，姜伊人心底慢慢绚烂，好似烟花炸开。
姜伊人反问：“是他说的很严重，还是事情真的很严重？”
吴登峰视线放远，沉吟片刻，“不太好。”
“你们吴教练跟门口打过招呼，我就进来了。”
姜伊人不去纠结这些，她现在只关心这一件事。
姜伊人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正值人流高峰，难免遇到熟人。
禁不住姜伊人的磨人功夫，周肃从背包侧兜，取出沉甸甸一块。
“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放弃自由泳了吗？”
森白的牙齿，赤诚的眼睛，还有打湿的头发，让周肃看起来像个少年。
此刻的周肃，和赛场上的他，身影再次重合了。
午休时间，水上训练结束了，运动员们三两一起，披着毛巾，陆陆续续离场。
……
姜伊人眯眼，视线又扫一遍，发现周肃没有下水，他站在岸边，与两名教练在交谈。
姜伊人看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吴登峰是什么时候来的，此刻他的出现，叫姜伊人一下就明白了，门卫放她进来，正是吴登峰的意思。
他问姜伊人：“你没有门卡，怎么进来的？”
下面泳池里，运动员们在训练，一条泳道平均4、5个人在游，你来我往，却唯独不见周肃。
一支笔，在三个人手里递来递去。
随便，是有多随便呢？
看衣着，应该是队医。
上午的水上训练结束了。
“拿出来，拿出来嘛。”
一进门，是视野开阔的小广场，步道两旁种的白杨树，应该年头比较久了，树干比人还粗，绿茵密布。
放眼整个泳队，除了吴登峰，谁还有这个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