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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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告诫她的孙儿警惕这些女人，然而孙儿哪听她这个老太太的话呢？他坐拥天下，已是一朝天子，哪怕她贵为太皇太后，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私事？
她双手一抻床榻，坐直身体，掐掐眉心。她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嬴政如她所愿提前暴死了，但死得太早了——他死在了统一六国前。她带着儿子和一干老臣，兢兢业业，最终花了二十九年时间一统六国。
在愤怒之中，姬昔伊醒了。
伴随着姬昔伊凝重的眼神，嬴政突然问：“昔伊，你这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她哭得不能自已，却又不得不擦干眼泪，板起脸，扶持她的孙子。她的孙子倒是争气，身体也硬朗，就是过于滥情，小时候看不出来，年龄越大，这点越明显。行冠礼后，他大肆填充后宫，那些女人当中，有不少是六国的遗民，哪怕是微笑着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的光都是冷的。
“不，他很好，很乖。是我对不住他。我梦见，我生他的时候，难产，连带的，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姬昔伊哽咽，“梦里，那孩子过于辛苦，我们孤儿寡母，好容易完成你的愿望，他过了一年便走了，留个男孩儿给我，他的妻子也随他去了。我抚养那男孩儿长大，男孩儿却耽于脂粉，成日流连后宫。后宫之中，不少女子是六国遗民，这些女人给了这孩子缺少的关怀，却也换得了她们想要的权势，这孩子迷了心窍，来找我要玉玺。我不给他，他便禁我足，我无法，绝望中点了灯烛……”
姬昔伊在最后一滴蜡液滴落前醒来。
姬昔伊轻轻道：“那个梦里。”
五次的花开花落，见证了秦国的毁灭。她的孙儿在她的陵前拔剑自刎。后世称她的孙儿为：秦衰帝。
“是什么原因，我那么早离开你们母子？”嬴政突然问。
姬昔伊正盘算着嬴政要是纳了别的女人进宫、生了孩子她怎么处理，却听见嬴政道：“既然女人多了是祸害，还影响秦国的未来，不如就你一个好了。”
“昔伊，让我说完吧。”嬴政轻轻握住她放于自己唇边的手，挪至大腿上，轻轻安抚，温柔地望着她的双眼继续道，“定叫我霸业不成。若我一直遵守此诺，请上苍看在我对妻儿一片真心的份上，让我多活几年，多陪陪他们，顺带看看我的大好河山，这便是我最大的期许。”
在古印度的神话传说里，一个人发下重誓后，会伴随着雷声出现。她一直当这是神话来听，没想到却是真的。
姬昔伊咬着唇儿，嗔怪地瞪了嬴政一眼，双手却搭在了嬴政的脖子上，媚眼如丝：“大王之意，妾身焉有不从的道理？”
电光的巨剪在天上作乱片刻后，便无影无踪。而雷声就像它来时那般突兀，也痛快地消失了。
“是大王的儿子。”姬昔伊的牙齿轻轻发抖，她闭上眼睛，“是我与大王的儿子。”
她变成火的姐妹，随着火焰直上云霄。她在天空中俯瞰咸阳宫，看她的孙儿和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商量着要去刨他父亲的陵墓的事。最终这个决议被否了。她的孙儿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不，他一直是个孩子，他的身体坐在大殿中，灵魂却在游荡。在群臣走后，他小声呼唤她，末了，露出狰狞的表情，像一只失了心智的兽。
等侍从们走得干干净净了，姬昔伊才道：“大王此生的最大心愿是什么？”
没过几日，皇后也追随她的儿子走了。
嬴政从头听到尾，只是轻轻拍打姬昔伊的后背：“好了，好了。不过是梦境而已。”他嘴上这么说，另一只手却攥成拳头。
在做这个梦前，姬昔伊觉得嬴政是她成就霸业路上的绊脚石。做完这个无与伦比真实的梦后，姬昔伊觉得，与其垂帘听政，不如儿孙绕膝。现在以及未来二十年，嬴政活着，比死了对她有利。确切来说，父母双全，对他们未来的儿子的心理成长也更有利。
果然，女人多了不是件好事。这个梦未必不是种预示。若是他没死，干掉嫪毐他们，又一统六国，那么，纳女人进宫是必然的。但有了女人，就会有无休止的争端，和被当作争宠工具的孩子。原本，嬴政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但是听了昔伊这番话，他陷入沉思。
她没有思考清楚答案，却看见了那些后世故事一点点铺陈开来。她看见那些史学家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评她，批评她的丈夫，批评她的儿子，批评她的孙儿，她愤怒得不能自已，这帮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懂什么？尤其是那个叫贾谊的！竟一连写了三篇《过秦论》！他们怎能明白她一个寡妇带着不知世事的儿子一统六国的艰辛？！怎么能明白她儿子临死前抓着她手说“抱歉”的遗憾？！怎么能明白她孙儿缺少父母教养的失落？！
嬴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最大的心愿，是一统六国，完成我秦国几代先王的遗志，让天下人遵我秦律，守我秦法，丰衣足食。世世代代的百姓房上，都有我大秦的明日高悬。”他说完，回望昔伊，看见她眼里的悲痛，“你的梦里，我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昔伊，你怎么了？”
她被尊为皇太后，她的儿子当了历史上第一个皇帝。但这并不能让她如何高兴，因为她的儿子出生时难产，心脏有些问题，当皇帝也不过是卯足一口气儿完成父亲、祖父、曾祖乃至数代秦王的遗愿而已。尽管他爱民如子，跟妻子相敬如宾，甚至不设后宫，对她这位母亲也是孝敬有加，登基后的第二年春天，他便离开人世，仅留下一个不足四岁的稚子。
姬昔伊没有说话，她骤然落下的泪水已说明了一切。
嬴政刚想回答，突然发现昔伊的眼里又聚满泪水，便道：“你若又要哭，我便不说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孙儿被那些女人哄得团团转，哄得跟她这个祖母恶语相向，哄得逼迫她交出传国印玺，她不给，他那个孙儿便禁了她足，命人大肆搜查她的寝宫，即便如此，也没有找到传国印玺。他拔剑逼问她，她微笑着拿起蜡烛，点燃了寝宫。在孙儿的惊呼中，她平静地站在火焰中告诉他，传国玉玺早已随着她的儿子下葬了。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盯着窗户怔怔地，流出泪来。
嬴政点头，然后笑道：“一个梦而已，再真，终归是假的。咱们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不过，你的梦也给了寡人不少警示。”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嬴政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尖，顺道吻住她的唇，牙齿在她的唇肉上来回轻轻碾磨，腾出一只手去解昔伊的腰带。
想到这里，姬昔伊闭了闭眼。现在开始，嬴政将是她的长期盟友了。
一股更为温暖的力量打通了她微痒的神经，那种舒适的痒意化为电流，在她的身体各处流窜。她忍不住弓起身子，复又慢慢打开自己，就如同一朵迎风盛开的花儿一般，露出最温软的花
她颤抖着双手捂住脸，低声哭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你为何如此悲痛？这该是个好梦。”嬴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额，“我赢氏子孙，没有孬种！难不成，是这小子在梦中让你受气了？”
“我在。”嬴政摸了摸她被泪水打湿的面颊，没有打趣她，而是一路摸到她的发顶，“跟寡人说说，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大王请说。是我不好。”姬昔伊擦了擦泪，极力掩饰声音的颤抖。
“不是普通的雷声。”姬昔伊想起自己喜爱听的神话轶事，“只有发出极重的誓言，上天才会突然降雷。这是承认了您的誓言。换句话说，大王的这番誓言不再是跟我许下的，而是跟老天爷许下的。”
“啊？”
想到昔伊方才脸上如玉珠儿一般的泪水，嬴政不知怎的觉得有一道火线顺着小腹窜上胸口，烧的他的心要麻了。他拦住昔伊的肩膀：“昔伊，还有一会儿寡人就要上朝了。寡人想再与你温存片刻，你可愿意？”
嬴政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姬昔伊脸颊边烛火一般寂静的水痕。他连忙从绢被中爬起，然后对上她没有焦距的、一片死寂的眼睛。他赶忙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喂，是做了噩梦了吗？昔伊，醒醒，醒醒！看着寡人！”
昔伊轻轻哼了两声，便觉得身子一沉，自己仿若跌入一个暖炉中，炉壁四周都十分温润。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暖炉的四壁，却被暖炉里的钩子钳制住了四肢。
“丹药。”她轻轻道，“大量的方外之士献丹。为了霸业，您每日睡的越来越少，熬不住了，就服丹药。”
“正好寡人也没那么多心力。”嬴政一手指天，双眼温柔地看着姬昔伊，“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嬴政今生只要昔伊一人为妻，再不纳他人进入后宫，我与她白头偕老。如有违反，定叫我——”
嬴政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一阵摄人心魄的雷声，一阵疾风破开北牖，熄灭了草籽大的烛火。姬昔伊看见窗外的闪电如一把白色巨剪将黑夜剪碎，她的眼倏然睁大，转头望向嬴政，嬴政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攥紧了姬昔伊的手：“没事的，雷声而已。”
嬴政微微颔首，便不再追问。是啊，一统六国后，什么奇人异士没有？知道这些冷僻的学问，也很正常。不过，在昔伊的梦里，她该是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也不会哭成这样。
“诺。”
好半天，姬昔伊的眼睛才恢复明亮，她在看清嬴政的脸后，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大王！”
“这是一个很不吉的梦。”姬昔伊瞥向帘外朦胧的侍从。嬴政明了：“你们都下去吧。”
她早已没有身躯和情感，却在这一刻悲从中来。她想质问天，想质问地，想质问秦国的列祖列宗，可是到头来，她要质问的是自己：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你的丈夫没有死，秦国会变成这样吗？
剩下的话被姬昔伊捂在唇边：“大王别说了。我都明白。”
嬴政吸了口气：“那么，是有人替寡人完成了寡人的愿望。是谁？是寡人的儿子？还是，你？”
他们懂个屁！
] 她告诫她的孙儿警惕这些女人，然而孙儿哪听她这个老太太的话呢？他坐拥天下，已是一朝天子，哪怕她贵为太皇太后，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私事？
她双手一抻床榻，坐直身体，掐掐眉心。她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嬴政如她所愿提前暴死了，但死得太早了——他死在了统一六国前。她带着儿子和一干老臣，兢兢业业，最终花了二十九年时间一统六国。
在愤怒之中，姬昔伊醒了。
伴随着姬昔伊凝重的眼神，嬴政突然问：“昔伊，你这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她哭得不能自已，却又不得不擦干眼泪，板起脸，扶持她的孙子。她的孙子倒是争气，身体也硬朗，就是过于滥情，小时候看不出来，年龄越大，这点越明显。行冠礼后，他大肆填充后宫，那些女人当中，有不少是六国的遗民，哪怕是微笑着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的光都是冷的。
“不，他很好，很乖。是我对不住他。我梦见，我生他的时候，难产，连带的，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姬昔伊哽咽，“梦里，那孩子过于辛苦，我们孤儿寡母，好容易完成你的愿望，他过了一年便走了，留个男孩儿给我，他的妻子也随他去了。我抚养那男孩儿长大，男孩儿却耽于脂粉，成日流连后宫。后宫之中，不少女子是六国遗民，这些女人给了这孩子缺少的关怀，却也换得了她们想要的权势，这孩子迷了心窍，来找我要玉玺。我不给他，他便禁我足，我无法，绝望中点了灯烛……”
姬昔伊在最后一滴蜡液滴落前醒来。
姬昔伊轻轻道：“那个梦里。”
五次的花开花落，见证了秦国的毁灭。她的孙儿在她的陵前拔剑自刎。后世称她的孙儿为：秦衰帝。
“是什么原因，我那么早离开你们母子？”嬴政突然问。
姬昔伊正盘算着嬴政要是纳了别的女人进宫、生了孩子她怎么处理，却听见嬴政道：“既然女人多了是祸害，还影响秦国的未来，不如就你一个好了。”
“昔伊，让我说完吧。”嬴政轻轻握住她放于自己唇边的手，挪至大腿上，轻轻安抚，温柔地望着她的双眼继续道，“定叫我霸业不成。若我一直遵守此诺，请上苍看在我对妻儿一片真心的份上，让我多活几年，多陪陪他们，顺带看看我的大好河山，这便是我最大的期许。”
在古印度的神话传说里，一个人发下重誓后，会伴随着雷声出现。她一直当这是神话来听，没想到却是真的。
姬昔伊咬着唇儿，嗔怪地瞪了嬴政一眼，双手却搭在了嬴政的脖子上，媚眼如丝：“大王之意，妾身焉有不从的道理？”
电光的巨剪在天上作乱片刻后，便无影无踪。而雷声就像它来时那般突兀，也痛快地消失了。
“是大王的儿子。”姬昔伊的牙齿轻轻发抖，她闭上眼睛，“是我与大王的儿子。”
她变成火的姐妹，随着火焰直上云霄。她在天空中俯瞰咸阳宫，看她的孙儿和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商量着要去刨他父亲的陵墓的事。最终这个决议被否了。她的孙儿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不，他一直是个孩子，他的身体坐在大殿中，灵魂却在游荡。在群臣走后，他小声呼唤她，末了，露出狰狞的表情，像一只失了心智的兽。
等侍从们走得干干净净了，姬昔伊才道：“大王此生的最大心愿是什么？”
没过几日，皇后也追随她的儿子走了。
嬴政从头听到尾，只是轻轻拍打姬昔伊的后背：“好了，好了。不过是梦境而已。”他嘴上这么说，另一只手却攥成拳头。
在做这个梦前，姬昔伊觉得嬴政是她成就霸业路上的绊脚石。做完这个无与伦比真实的梦后，姬昔伊觉得，与其垂帘听政，不如儿孙绕膝。现在以及未来二十年，嬴政活着，比死了对她有利。确切来说，父母双全，对他们未来的儿子的心理成长也更有利。
果然，女人多了不是件好事。这个梦未必不是种预示。若是他没死，干掉嫪毐他们，又一统六国，那么，纳女人进宫是必然的。但有了女人，就会有无休止的争端，和被当作争宠工具的孩子。原本，嬴政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但是听了昔伊这番话，他陷入沉思。
她没有思考清楚答案，却看见了那些后世故事一点点铺陈开来。她看见那些史学家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评她，批评她的丈夫，批评她的儿子，批评她的孙儿，她愤怒得不能自已，这帮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懂什么？尤其是那个叫贾谊的！竟一连写了三篇《过秦论》！他们怎能明白她一个寡妇带着不知世事的儿子一统六国的艰辛？！怎么能明白她儿子临死前抓着她手说“抱歉”的遗憾？！怎么能明白她孙儿缺少父母教养的失落？！
嬴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最大的心愿，是一统六国，完成我秦国几代先王的遗志，让天下人遵我秦律，守我秦法，丰衣足食。世世代代的百姓房上，都有我大秦的明日高悬。”他说完，回望昔伊，看见她眼里的悲痛，“你的梦里，我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昔伊，你怎么了？”
她被尊为皇太后，她的儿子当了历史上第一个皇帝。但这并不能让她如何高兴，因为她的儿子出生时难产，心脏有些问题，当皇帝也不过是卯足一口气儿完成父亲、祖父、曾祖乃至数代秦王的遗愿而已。尽管他爱民如子，跟妻子相敬如宾，甚至不设后宫，对她这位母亲也是孝敬有加，登基后的第二年春天，他便离开人世，仅留下一个不足四岁的稚子。
姬昔伊没有说话，她骤然落下的泪水已说明了一切。
嬴政刚想回答，突然发现昔伊的眼里又聚满泪水，便道：“你若又要哭，我便不说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孙儿被那些女人哄得团团转，哄得跟她这个祖母恶语相向，哄得逼迫她交出传国印玺，她不给，他那个孙儿便禁了她足，命人大肆搜查她的寝宫，即便如此，也没有找到传国印玺。他拔剑逼问她，她微笑着拿起蜡烛，点燃了寝宫。在孙儿的惊呼中，她平静地站在火焰中告诉他，传国玉玺早已随着她的儿子下葬了。
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盯着窗户怔怔地，流出泪来。
嬴政点头，然后笑道：“一个梦而已，再真，终归是假的。咱们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不过，你的梦也给了寡人不少警示。”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嬴政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尖，顺道吻住她的唇，牙齿在她的唇肉上来回轻轻碾磨，腾出一只手去解昔伊的腰带。
想到这里，姬昔伊闭了闭眼。现在开始，嬴政将是她的长期盟友了。
一股更为温暖的力量打通了她微痒的神经，那种舒适的痒意化为电流，在她的身体各处流窜。她忍不住弓起身子，复又慢慢打开自己，就如同一朵迎风盛开的花儿一般，露出最温软的花
她颤抖着双手捂住脸，低声哭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你为何如此悲痛？这该是个好梦。”嬴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额，“我赢氏子孙，没有孬种！难不成，是这小子在梦中让你受气了？”
“我在。”嬴政摸了摸她被泪水打湿的面颊，没有打趣她，而是一路摸到她的发顶，“跟寡人说说，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大王请说。是我不好。”姬昔伊擦了擦泪，极力掩饰声音的颤抖。
“不是普通的雷声。”姬昔伊想起自己喜爱听的神话轶事，“只有发出极重的誓言，上天才会突然降雷。这是承认了您的誓言。换句话说，大王的这番誓言不再是跟我许下的，而是跟老天爷许下的。”
“啊？”
想到昔伊方才脸上如玉珠儿一般的泪水，嬴政不知怎的觉得有一道火线顺着小腹窜上胸口，烧的他的心要麻了。他拦住昔伊的肩膀：“昔伊，还有一会儿寡人就要上朝了。寡人想再与你温存片刻，你可愿意？”
嬴政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姬昔伊脸颊边烛火一般寂静的水痕。他连忙从绢被中爬起，然后对上她没有焦距的、一片死寂的眼睛。他赶忙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喂，是做了噩梦了吗？昔伊，醒醒，醒醒！看着寡人！”
昔伊轻轻哼了两声，便觉得身子一沉，自己仿若跌入一个暖炉中，炉壁四周都十分温润。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暖炉的四壁，却被暖炉里的钩子钳制住了四肢。
“丹药。”她轻轻道，“大量的方外之士献丹。为了霸业，您每日睡的越来越少，熬不住了，就服丹药。”
“正好寡人也没那么多心力。”嬴政一手指天，双眼温柔地看着姬昔伊，“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嬴政今生只要昔伊一人为妻，再不纳他人进入后宫，我与她白头偕老。如有违反，定叫我——”
嬴政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一阵摄人心魄的雷声，一阵疾风破开北牖，熄灭了草籽大的烛火。姬昔伊看见窗外的闪电如一把白色巨剪将黑夜剪碎，她的眼倏然睁大，转头望向嬴政，嬴政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攥紧了姬昔伊的手：“没事的，雷声而已。”
嬴政微微颔首，便不再追问。是啊，一统六国后，什么奇人异士没有？知道这些冷僻的学问，也很正常。不过，在昔伊的梦里，她该是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也不会哭成这样。
“诺。”
好半天，姬昔伊的眼睛才恢复明亮，她在看清嬴政的脸后，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大王！”
“这是一个很不吉的梦。”姬昔伊瞥向帘外朦胧的侍从。嬴政明了：“你们都下去吧。”
她早已没有身躯和情感，却在这一刻悲从中来。她想质问天，想质问地，想质问秦国的列祖列宗，可是到头来，她要质问的是自己：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你的丈夫没有死，秦国会变成这样吗？
剩下的话被姬昔伊捂在唇边：“大王别说了。我都明白。”
嬴政吸了口气：“那么，是有人替寡人完成了寡人的愿望。是谁？是寡人的儿子？还是，你？”
他们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