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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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珠将脱下的外衣绑在腿上，头也不抬。
苍天让我来到这个国度，让我逃离嬴政的追杀，识破秦王嬴政的身份，从他层层把守下逃脱。这样的人中龙凤我都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峙并取得成功——而这并不是靠着楚国公主的身份完成的，是我凭自己的头脑办成的，那么，扭转乾坤，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而且，这个秘密，昔伊自己，是知道的。
琅鸟边喝水边嚼面饼，她注意到紫珠突然放下手中的水囊，脸上出现一种堪称肃然的神情。
因为，这个遗孤、这位公主——姬昔伊便是周王朝的希望！不，便是天下的希望！
我能。
紫珠微笑着接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戈戟，与子偕作！⑦”
姬昔伊掀了掀嘴角，没有作答。
黄帝听完，便与赶来送他的桥国人确认此事的真假，他得到了令他惊讶的答案——羌尚所言不虚。他十分高兴，接过羌尚手中的柏树苗，种在桥山下。他不但免去羌尚的罪过，还要奖赏他献宝有功：满山的柏树，便是他进献的宝物。羌尚听完，却不受而去。
是的，她们没有按照紫珠原先的想法走子午道。出了溷藩后的那片小林，他们循着子午道的方向在林野间穿梭，紫珠带路，姬昔伊紧随紫珠后，琅鸟断后。这样的好处是秦国军队很难找到她们仨——光是在一人高的草丛间捉人就十分令人头疼。坏处也很明显，如果她们不尽快找到水源和食物补给，在秦国军队找到她们之前，她们自己倒先死在这片林野间。
“歇一歇吧。”姬昔伊突然开口。
起风了。她的命运就像这风一般，捉摸不定，却——牢牢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猛地抬手，在空中狠狠一攥，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片锐尖如戟的柏树叶。
“呃，其实……他有个重孙子没死，本来是要带着媳妇逃到梁城⑥的，不知怎么搞的，后来却跑去寿春了——这也是我听我娘说的，娘说，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妻子隐姓埋名住在山下，过了几年好日子。第四年的时候，他上山砍樵，跌落山崖死了。他的妻在来年秋天生了个女婴，也撒手人寰。哎，一个女婴谁在乎？命薄如纸。据说她死的当晚，住的房子便起了大火，秋天天气干燥，着火很正常，众人扑灭火，所有东西化为焦炭，还是咱们大王知道了给发的丧呢。”
紫珠又大口往嘴里倒了些水，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放下水囊时，脸上全是了然。琅鸟却有些似懂非懂：“装束我是明白，那个郑文他的部下和路过的巡视的秦国兵士穿得差不多，铠甲都是亮晶晶的，他们都听那个郑文的号令。不过，这也说不定是秦国的哪个官员呀？至于晚食……”
紫珠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她感觉自己的面颊都在燃烧。
干！他娘的！
据她所知，宫里人说闲话时讲过，昔伊公主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那时候公主还没取昔伊这个名字呢。公主的母亲为日渐消瘦的公主差点哭瞎眼睛。好不容易公主的病好了，大王对公主更关心了，还赐了名字——这可是少有的待遇。公主的母亲对公主的态度却变得完全不同，不是冷脸加冷言冷语，就是不闻不问。公主也变得寡言少语。大王为照顾公主的心情，让她和她的兄弟们在一起学习。
姬昔伊也露出了进入秦国境内后第一个真诚的笑容。
琅鸟一下明白过来，一敲脑门儿：“是了！我怎么给忘了！觯是尊者才能用的酒杯，尊者用觯，卑者用角④。而盉是用水调酒的器具，不能喝酒又不得不喝的时候才用这个，因为大多时候用不着，让我给忘了——我说怎么长得跟壶挺像，就是胖了好多，还小些，哈哈。”
想到自己跟随的是周天子的后人，还是位想推翻列国、成全霸业的后人，紫珠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更别提这位后人竟还有吞服秦国这个虎狼之国的野心了！
“琅，我问你件事。”紫珠突然道，“周赧王⑤驾崩后，秦王可曾给他留有后人？”
主仆三人拨开层层草丛，带头的紫珠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柏树，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柏树郁郁苍苍的树冠：“我们就到那里歇息会子吧。”
“对，昔伊你说得对。”琅鸟称叹，“你这样聪慧，怪不得楚……我是说你爹欢喜你了。”
“排除掉多余的，剩下那个，再怎么否定也是事实。”
“装束，晚食①。”
其余两人没有意见。她们吭哧吭哧地趟过草的河流，临近柏树遒劲的暴露在地表的根须的时候，姬昔伊却转过头，眺望向来时的路。
逃跑并不如紫珠想的那般容易。她的腿上绑着大部分行李，又走了一夜的路，至清晨时，她的后背和大腿已浸满汗水，小腿和脚面上打满露珠。阳光一晒，衣服前后是一片连一片白花花的盐斑。紫珠心中明了，却不敢脱下衣服，依旧执拗地向前挪步。
“隔墙有耳。”
琅鸟觉得紫珠简直头脑有毛病，唱秦国的歌干什么？高兴得敌我不分了？昔伊……咳，算了。她俩都唱了，自己不唱不行，她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
姬昔伊轻轻吐出云雾般的四字。
她目光越过那青色的抹去白雾的山峰，远处的人家，又渐渐将视野收束于那一浪高过一浪的草的汪洋。她足足眺望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琅鸟好奇地开口问她怎么看出秦王身份的，她才背着手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我们人矮。”昔伊笑对。
“据说没有。”
她转过身，走到离这棵郁郁苍苍的柏树十丈远的地方，合掌，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起身时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姬昔伊，愿尽毕生之力，全我一统天下之霸业！若有人在我危难时，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当不负其恩。若其有求，我亦定当竭尽所能相助！”
“他们有马。”紫珠辩驳。
“到底有没有？”
传说当年羌尚寻得一个聚宝盆，埋于满地荒凉的桥山上，为了好记，他在埋宝处栽种一棵柏树。之后，他便去海外寻仙了。后来，他听闻黄帝于世有功，受百姓爱戴，便想将聚宝盆献给他。未曾料，他再去桥山，却发现满山都长满密密匝匝的柏树，竟不知哪一棵是他曾经的种下的，也就失去了聚宝盆的下落，因此，他只好带一棵柏树苗去跟黄帝领罪，并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紫珠狠狠咬了口面饼，全然不在意琅鸟看她怪异的眼神。
“照这么说，这个遗孤是出生在周赧王死后的第五年的秋天？”
姬昔伊攥紧手中的柏树叶，我能种下属于我的手植柏吗？能让它长成参天巨树吗？
苍翠的柏树在风中吟哦起诗歌，姬昔伊迎着风，衣袖吹得鼓胀起来，她却笑着，轻轻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⑦”
“昔伊，我们慢些会被那帮人捉住的。”琅鸟出声提醒。
紫珠微微颔首。
“那位孙媳怀孕的时候，靠什么度日？”
紫珠翘翘嘴角，公主在襁褓中生重病的时候，正是周赧王死后的第五年的秋天。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姬昔伊找了条干净的根须坐下，掸了掸身上的飞虫：“年轻人再怎么打扮，眼神和壮年、暮年的人是完全不同的——那郑文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他留了八字胡，眼神却充满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又带着一帮精锐兵士从咸阳城的方向往渭水河来，这范围便缩小许多。再后来，他让人送晚食来时，便暴露了身份。秦国贵族中，哪个有胆子用雕着四条龙的觯还敢随意借给别人用不怕找他麻烦的？除了那位，不会有别人。”
紫珠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冷静过了头的主子是她最大的不幸，但从另一方面说，也是最大的幸运。
姬昔伊闭上眼睛，她感受到清风温柔地舔舐过她的掌心，带走了那片孤傲的柏树叶。再睁开眼时，她眼里燃烧起亮如晨星的光辉。
她还没笑完，便得到紫珠一记冷瞪。
不，确切来说，她不但赢了现在的嬴政，在更早的时候，她便赢了昭襄王，赢了傲慢的秦国！昭襄王以为自己让周赧王受辱自尽，便是灭了周王朝的香火，未曾料还有个遗孤！这个遗孤好好地活下来了，而且，来到了这个曾经让她的祖先受尽耻辱的地方！就算她是位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身份，比所有列国的王室都要名正言顺！
“当然。”
如果不是昔伊公主被派来作为秦楚联姻的重要棋子，恐怕她的这份恩宠会持续到她死为止。世间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在姬昔伊说完这段话后，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柏树的枝干掀起“哗哗”的笑声。
那棵黄帝栽种下的柏树苗，便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轩辕手植柏。也因为这棵柏树，让更多人相信，黄帝此人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他是华夏部落的首领，也是“人文初祖。”
“不知，不过过得是不错的。也没见她轻贱自己，估计是有人供养着——到底是王室后代，与我们不同。”
会是大王告诉她的吗？不，昔伊那样聪明，肯定是她自己猜到的，所以才会有之前她的那番誓言。
“不过从这两点就能推断出那人的身份？我不信。”琅鸟歪着头问。
“铜觯（zhi四声）②和铜盉（he二声）③。”紫珠出言提醒。
虽是悄悄的，但也足够凸显昔伊公主恩宠之盛。
“我说错了？”琅鸟哼了声，回道。
“怎么了？”
而且……跟嬴政的两次较量，昔伊都赢了。第一次，嬴政派人截杀送嫁队伍，没杀得了她。第二次，她从嬴政手里溜走，还保护她们两个侍女，让三人现在也没被对方找到。
“他们要在这里捉我们很难。”姬昔伊指了指面前一人高的草，蚊虫在她们眼前四处飞舞嗡鸣。
] 紫珠将脱下的外衣绑在腿上，头也不抬。
苍天让我来到这个国度，让我逃离嬴政的追杀，识破秦王嬴政的身份，从他层层把守下逃脱。这样的人中龙凤我都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峙并取得成功——而这并不是靠着楚国公主的身份完成的，是我凭自己的头脑办成的，那么，扭转乾坤，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而且，这个秘密，昔伊自己，是知道的。
琅鸟边喝水边嚼面饼，她注意到紫珠突然放下手中的水囊，脸上出现一种堪称肃然的神情。
因为，这个遗孤、这位公主——姬昔伊便是周王朝的希望！不，便是天下的希望！
我能。
紫珠微笑着接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戈戟，与子偕作！⑦”
姬昔伊掀了掀嘴角，没有作答。
黄帝听完，便与赶来送他的桥国人确认此事的真假，他得到了令他惊讶的答案——羌尚所言不虚。他十分高兴，接过羌尚手中的柏树苗，种在桥山下。他不但免去羌尚的罪过，还要奖赏他献宝有功：满山的柏树，便是他进献的宝物。羌尚听完，却不受而去。
是的，她们没有按照紫珠原先的想法走子午道。出了溷藩后的那片小林，他们循着子午道的方向在林野间穿梭，紫珠带路，姬昔伊紧随紫珠后，琅鸟断后。这样的好处是秦国军队很难找到她们仨——光是在一人高的草丛间捉人就十分令人头疼。坏处也很明显，如果她们不尽快找到水源和食物补给，在秦国军队找到她们之前，她们自己倒先死在这片林野间。
“歇一歇吧。”姬昔伊突然开口。
起风了。她的命运就像这风一般，捉摸不定，却——牢牢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猛地抬手，在空中狠狠一攥，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片锐尖如戟的柏树叶。
“呃，其实……他有个重孙子没死，本来是要带着媳妇逃到梁城⑥的，不知怎么搞的，后来却跑去寿春了——这也是我听我娘说的，娘说，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妻子隐姓埋名住在山下，过了几年好日子。第四年的时候，他上山砍樵，跌落山崖死了。他的妻在来年秋天生了个女婴，也撒手人寰。哎，一个女婴谁在乎？命薄如纸。据说她死的当晚，住的房子便起了大火，秋天天气干燥，着火很正常，众人扑灭火，所有东西化为焦炭，还是咱们大王知道了给发的丧呢。”
紫珠又大口往嘴里倒了些水，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放下水囊时，脸上全是了然。琅鸟却有些似懂非懂：“装束我是明白，那个郑文他的部下和路过的巡视的秦国兵士穿得差不多，铠甲都是亮晶晶的，他们都听那个郑文的号令。不过，这也说不定是秦国的哪个官员呀？至于晚食……”
紫珠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她感觉自己的面颊都在燃烧。
干！他娘的！
据她所知，宫里人说闲话时讲过，昔伊公主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那时候公主还没取昔伊这个名字呢。公主的母亲为日渐消瘦的公主差点哭瞎眼睛。好不容易公主的病好了，大王对公主更关心了，还赐了名字——这可是少有的待遇。公主的母亲对公主的态度却变得完全不同，不是冷脸加冷言冷语，就是不闻不问。公主也变得寡言少语。大王为照顾公主的心情，让她和她的兄弟们在一起学习。
姬昔伊也露出了进入秦国境内后第一个真诚的笑容。
琅鸟一下明白过来，一敲脑门儿：“是了！我怎么给忘了！觯是尊者才能用的酒杯，尊者用觯，卑者用角④。而盉是用水调酒的器具，不能喝酒又不得不喝的时候才用这个，因为大多时候用不着，让我给忘了——我说怎么长得跟壶挺像，就是胖了好多，还小些，哈哈。”
想到自己跟随的是周天子的后人，还是位想推翻列国、成全霸业的后人，紫珠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更别提这位后人竟还有吞服秦国这个虎狼之国的野心了！
“琅，我问你件事。”紫珠突然道，“周赧王⑤驾崩后，秦王可曾给他留有后人？”
主仆三人拨开层层草丛，带头的紫珠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柏树，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柏树郁郁苍苍的树冠：“我们就到那里歇息会子吧。”
“对，昔伊你说得对。”琅鸟称叹，“你这样聪慧，怪不得楚……我是说你爹欢喜你了。”
“排除掉多余的，剩下那个，再怎么否定也是事实。”
“装束，晚食①。”
其余两人没有意见。她们吭哧吭哧地趟过草的河流，临近柏树遒劲的暴露在地表的根须的时候，姬昔伊却转过头，眺望向来时的路。
逃跑并不如紫珠想的那般容易。她的腿上绑着大部分行李，又走了一夜的路，至清晨时，她的后背和大腿已浸满汗水，小腿和脚面上打满露珠。阳光一晒，衣服前后是一片连一片白花花的盐斑。紫珠心中明了，却不敢脱下衣服，依旧执拗地向前挪步。
“隔墙有耳。”
琅鸟觉得紫珠简直头脑有毛病，唱秦国的歌干什么？高兴得敌我不分了？昔伊……咳，算了。她俩都唱了，自己不唱不行，她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
姬昔伊轻轻吐出云雾般的四字。
她目光越过那青色的抹去白雾的山峰，远处的人家，又渐渐将视野收束于那一浪高过一浪的草的汪洋。她足足眺望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琅鸟好奇地开口问她怎么看出秦王身份的，她才背着手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我们人矮。”昔伊笑对。
“据说没有。”
她转过身，走到离这棵郁郁苍苍的柏树十丈远的地方，合掌，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起身时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姬昔伊，愿尽毕生之力，全我一统天下之霸业！若有人在我危难时，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当不负其恩。若其有求，我亦定当竭尽所能相助！”
“他们有马。”紫珠辩驳。
“到底有没有？”
传说当年羌尚寻得一个聚宝盆，埋于满地荒凉的桥山上，为了好记，他在埋宝处栽种一棵柏树。之后，他便去海外寻仙了。后来，他听闻黄帝于世有功，受百姓爱戴，便想将聚宝盆献给他。未曾料，他再去桥山，却发现满山都长满密密匝匝的柏树，竟不知哪一棵是他曾经的种下的，也就失去了聚宝盆的下落，因此，他只好带一棵柏树苗去跟黄帝领罪，并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紫珠狠狠咬了口面饼，全然不在意琅鸟看她怪异的眼神。
“照这么说，这个遗孤是出生在周赧王死后的第五年的秋天？”
姬昔伊攥紧手中的柏树叶，我能种下属于我的手植柏吗？能让它长成参天巨树吗？
苍翠的柏树在风中吟哦起诗歌，姬昔伊迎着风，衣袖吹得鼓胀起来，她却笑着，轻轻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⑦”
“昔伊，我们慢些会被那帮人捉住的。”琅鸟出声提醒。
紫珠微微颔首。
“那位孙媳怀孕的时候，靠什么度日？”
紫珠翘翘嘴角，公主在襁褓中生重病的时候，正是周赧王死后的第五年的秋天。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姬昔伊找了条干净的根须坐下，掸了掸身上的飞虫：“年轻人再怎么打扮，眼神和壮年、暮年的人是完全不同的——那郑文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他留了八字胡，眼神却充满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又带着一帮精锐兵士从咸阳城的方向往渭水河来，这范围便缩小许多。再后来，他让人送晚食来时，便暴露了身份。秦国贵族中，哪个有胆子用雕着四条龙的觯还敢随意借给别人用不怕找他麻烦的？除了那位，不会有别人。”
紫珠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冷静过了头的主子是她最大的不幸，但从另一方面说，也是最大的幸运。
姬昔伊闭上眼睛，她感受到清风温柔地舔舐过她的掌心，带走了那片孤傲的柏树叶。再睁开眼时，她眼里燃烧起亮如晨星的光辉。
她还没笑完，便得到紫珠一记冷瞪。
不，确切来说，她不但赢了现在的嬴政，在更早的时候，她便赢了昭襄王，赢了傲慢的秦国！昭襄王以为自己让周赧王受辱自尽，便是灭了周王朝的香火，未曾料还有个遗孤！这个遗孤好好地活下来了，而且，来到了这个曾经让她的祖先受尽耻辱的地方！就算她是位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身份，比所有列国的王室都要名正言顺！
“当然。”
如果不是昔伊公主被派来作为秦楚联姻的重要棋子，恐怕她的这份恩宠会持续到她死为止。世间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在姬昔伊说完这段话后，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柏树的枝干掀起“哗哗”的笑声。
那棵黄帝栽种下的柏树苗，便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轩辕手植柏。也因为这棵柏树，让更多人相信，黄帝此人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他是华夏部落的首领，也是“人文初祖。”
“不知，不过过得是不错的。也没见她轻贱自己，估计是有人供养着——到底是王室后代，与我们不同。”
会是大王告诉她的吗？不，昔伊那样聪明，肯定是她自己猜到的，所以才会有之前她的那番誓言。
“不过从这两点就能推断出那人的身份？我不信。”琅鸟歪着头问。
“铜觯（zhi四声）②和铜盉（he二声）③。”紫珠出言提醒。
虽是悄悄的，但也足够凸显昔伊公主恩宠之盛。
“我说错了？”琅鸟哼了声，回道。
“怎么了？”
而且……跟嬴政的两次较量，昔伊都赢了。第一次，嬴政派人截杀送嫁队伍，没杀得了她。第二次，她从嬴政手里溜走，还保护她们两个侍女，让三人现在也没被对方找到。
“他们要在这里捉我们很难。”姬昔伊指了指面前一人高的草，蚊虫在她们眼前四处飞舞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