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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米九的人,再次折腰之时,他俨然已经变成了周暮谣不认识的样子。

    周暮谣把目光转向不明所以的赵栩,弯起自带风情的狐狸眼,露出善意的笑。

    她怕对方不同意,继而补充:“反正也没坏,何况我不喜欢出租车上的油漆味,容易晕车。”

    “不用了。”秦暮野再次拒绝,接着转头看向车子。

    车子倒是只有后窗破碎,前面并没有收到波及,正常开走肯定没有问题。

    男子的手腕被牢牢踩住,他动弹不得,然后突然变了神态,从起初的嬉笑即刻变为哭闹,涕泪横流得狼狈,完全没有成年人的样子。

    赵栩下意识为这温馨的一幕展露笑颜,可是那笑却到达不了眼底,更多的是类似“羡慕”的情感弥漫开来,遽然间开始患得患失。

    随着车窗外嚣张的嬉笑声越来越大,脚步声似乎也慢慢转移到了副驾驶的窗边,赵栩面色坚毅,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内心默念两个数,捏紧香水瓶,打算下一秒就摇下车窗把瓶子扔他脑门上。

    不经意间,他收回了脚。见周围的保安来了,秦暮野不再多留,更不忍去看男子的惨状,转身离去,步伐亦随之零落。

    如果可以,她只想找个地方躺着,让身心暂时逃到一处僻静的净土,休整片刻。

    她就是这样,明明会害怕,面对别人的慰问时,却下意识偷偷藏起脆弱的一面,安慰别人永远在安慰自己之前。

    “所以哥哥,你就回家吃饭嘛。”周暮谣绕了一圈,终于说出真实意图。

    周暮谣收起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嗯了一声,便转了话题:“爸爸这几天工作忙,也为了前些日子的事,愁眉不展的。”

    然后她拿出礼品袋里的首饰盒,面露疑惑。

    他忽然意识到,她的脚还在负伤,竟然陪他们站了这么久。

    那双平素冷淡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包容,此时竟愿意拥抱春风,趋于温情,企图吹散女孩眼底乐观的假象。

    枕着冷冰冰的软座,她把脑袋偏向窗子,侧望着窗外攘来熙往的人群,恰有一家三口从人行道走过,小姑娘拉着父母的胳膊在玩荡秋千。

    “抱歉,我今天晚上要看自习,就不去了。”秦暮野微笑,礼貌拒绝。

    边哭边喊:“妈妈妈妈,他们都欺负我……”

    她抵抗不了亮晶晶的物件,随即把它戴在手腕上,沐浴着正午的阳光,把座椅稍稍下放,打算小憩一会儿。

    赵栩的脚腕没有最初那么疼了,不需要拄拐行动也方便了许多。

    思及此处,赵栩心里的怒火取代了恐惧,手中恰好寻到了一瓶香水,不明的阴鸷于暗处滋生,想要报仇的冲动逐渐占据上风。

    “没什么好怕的。”赵栩云淡风轻笑了笑,似乎已经忘记了恐惧的来过。

    赵栩拿出完好的咖啡杯,端详了一番,心想他刚才飞踢一踹,居然一滴都没有洒。

    他本想出言安慰,却考虑到对方,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欲言又止。

    秦暮野沉吟稍许,“也好。”说完,向继母和继妹道别后,本能性地去打开副驾驶的门时,眉心微动。

    精神不正常就可以危害别人的生命健康吗?他的家人是真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但她就算活着,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只不过再抬头时,对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她便挥挥手,过去赴会。

    秦暮野垂下眼睑,陷入沉默之时,妹妹突然朝他走近。

    这一刻,音乐是只是黑白的,也许这份非黑即白的纯粹,暂时抚平了那份杂乱的心绪,

    秦暮野当然能看出她掩饰慌乱的样子,眉峰蹙得更加厉害,嗓子干涩难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由内而外的恐惧,使其耳畔回荡着不安的轰鸣,赵栩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抬眼看向后视镜,一边摸向抽屉,寻找防身武器。

    秦暮野把咖啡袋和礼品袋递给她,疏朗的眉目间透出温和的笑意,说:“你很勇敢。”

    周暮谣本不想打扰他,以免平白讨人嫌,更不想自找不痛快。

    她的人生真是不幸,永远在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遭受了无妄之灾,一次两次三次……甚至可能有第四次。

    神情之淡然,如同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般。

    秦暮野自觉不妥,不动声色地避开,尴尬笑了笑,想着拒绝的说辞。

    亦或许,方才的恐慌比起她所能承受的阈值,不过十分之一。

    秦暮野从思绪中被抽出,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常态。

    这两个字冷不丁落在了秦暮野的心口,他的神色稍敛,眼底带着怒意的冰冷稍稍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感同身受的悲悯。

    前些日子周陵翻起旧账,又直言道当高中老师没出息,一气之下,就把砚台投掷向秦暮野,于是其锁骨就被打伤。

    如果老师要把她送回学校,还要再回来把这辆车开到检修中心,会给他造成麻烦。

    她定睛一看,除了能判断出对方的精神不正常,总觉得这个人莫名眼熟。

    不远处的周暮谣才让司机师傅把车开走,就听闻停车场出事了,待到情势稳定后折返回来,就看到了她的哥哥俯身望向副驾驶的一幕。

    坐回位置后,她后知后觉,手里竟然还捏着那个差点当做武器的海蓝色香水瓶,连忙把它放了回去。

    周暮谣先是打量了一番被砸碎后窗的奔驰,道:“哥哥,你的车子都这样了,不如让我打车送你们回学校吧。”

    “不用了老师。”赵栩直接摇了摇头,“我坐你这辆车就行。”

    只是……他考虑到这毕竟算案发现场之一,万一给学生留下了什么阴影,再坐这辆车反而会让她感到不安全。

    仔细回想了一下,赵栩立刻从回忆的角落把他揪了出来:

    “店家送的。”秦暮野言简意赅,接着发动车辆,两人又归于一路无言的状态。

    如果她就这么遭难了,才是天下第一冤枉的人。

    此时的她利用自己长得漂亮的优势,仰头望着他,眼里亮晶晶的,意图去拉住他的胳膊。

    “没事的,这就是个意外,和您没什么关系。”

    奏出的每一个音符,似是被阳光晒过,迎着青春的风,逐渐消解那堵横亘的冰墙。

    判断情势安全了,赵栩连忙摇下车窗,叫住了神思恍惚的秦暮野,“老师,您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敢回头看,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能自救。

    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他似乎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还用手抓了她的胳膊来着!

    秦暮野知道她可能误会了什么,走到赵栩身前,隔开了妹妹的视线,率先解释:“是我班里的学生。”

    “暮谣?”秦暮野对妹妹的出现有些意外,眼神中的柔和转瞬变淡,浅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手刚靠近车窗按钮,只见窗外一个白色的身影,阔步上前,没有半分犹豫,毫不留情地一脚正中对方胸口,直接把人踹倒在地。

    赵栩从盒子里取出橘子花手链,橙绿相间的光斑落在她的手心,仿佛春回大地,吹散了她眉梢的阴霾,偌大的天空亦有一寸归晴。

    赵栩正和秦暮野通着电话,身后便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震悚剧烈摇晃着她的心脏,女孩暂时丧失了说话的本能,如堕冰窟,手指止不住地发抖。www.cuiyuge.com

    前些日子的事,指的是: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哪里像兄妹,倒像是不熟。

    他本来话就少,这种情形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更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去安慰。

    男子直直倒在地上,一时失去了行为能力,可四肢还在乱舞,典型郁躁症犯了的样子,仍是威胁十足,让旁人还是不敢靠近。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暮野目光稍移,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犹豫片刻,打开了许久未开机的车载导航,打了几个字,音响里便开始播放钢琴曲。

    秦暮野看似专注地开着车,实则耳力极好,轻微吸鼻子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她想,如果刚才被一球棒打死了,是不是就没机会坐在这里了。

    秦暮野唯恐男子再伤人先用脚把球棒踢出几米外,垂眸间神色阴沉,没有丝毫情感。接着踩在对方的手腕上,并没有使太大力气,却足以限制其行动。

    赵栩轻舒一口气,紧张的神经随着舒缓的旋律慢慢放松,唇边不自觉浮现笑意。

    赵栩尽力压下心底的酸涩,背过身藏起伤感,生怕被身旁的老师发现,还要费心思编话安慰她。

    她拢了拢校服,选择闭目养神,枕着悠扬的音乐入梦。

    他站在副驾驶窗前,俯下身子,难掩担忧:“不好意思,让你受到了惊吓。”

    赵栩心有余悸,却条件反射似的展露出不在意的笑容,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释怀地笑着:

    或许,他们都是同样的可怜人……一个装作清醒,一个真实疯癫。

    赵栩握紧了手里的香水瓶,海蓝色水晶制成的香水瓶,表面凹凸如海浪,不过她此时没有心情欣赏这么漂亮的瓶子,全部心思都在外面的不安定因素上,手心的紧紧嵌在瓶子的凸起处,压出一道醒目的红痕。

    索性她并不近视,盯着后视镜中落入半个身子的男子,打碎玻璃后仍痴痴地笑着,手里挥舞着球棒,还在敲击着后窗的未掉落的玻璃,叮叮当当,无限放大了未知的恐怖。

    赵栩心细如发,对于两人的家庭关系不由得多猜想了一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假装四处看风景,却正好撞上了美女姐姐含笑的目光。

    思索稍许后,秦暮野说:“我打辆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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