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次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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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嗖——”

    这时候，西北方向传来一阵阵轰鸣，大地颤动。

    背后一道阴影覆盖天光，尚来不及思考，下一瞬间杜溪陵就没了意识，陷入昏迷。

    妖兽方才在装死。

    其中那只绛色妖兽沙哑地嘶吼着，接着，大地一阵颤抖，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地上。

    听到尸鬣狗的动静，杜溪陵回头去看。

    “就想走呗。”

    她从芦苇丛中探出一点头，看到遍体鳞伤的妖兽投来了遥远的、平静的注视。

    尸鬣狗龇着牙，突然止步，警惕防备着妖兽临死的疯狂。

    它把人类从河岸边一路引来沼泽地，这是它为自己挑选的最后的食物。

    眼前迎接姑获鸟的只有死亡这一种可能，而这个人类是唯一的变数，于是姑获鸟死死地抓住她。哪怕同样是一条死路，它宁愿选择未知的那一条。

    “呖——”

    她会是上好的养料。

    “咚，咚，咚。”

    死了吗？

    此时的视线死角，那只早就没了动静的巨鸟妖兽忽然一动。

    杜溪陵懒洋洋对天空喊，这“人”已经好久没有说话，还跟着吗？

    杜溪陵咬牙闭气躲着。

    金岩从未见过这样强大的幻境，他不由得联想到高阶妖兽的狩猎行为，它们的灵智不再局限于动物的范畴，会划出领地进行狩猎。

    杜溪陵倒是有点好奇这传灵玉到底是怎么运行的，她反正完全不明白。

    人类会对同类产生愚蠢的善良，他们是自以为是的弱者，总爱做出飞蛾扑火的努力。这话果然不假。

    早在杜溪陵捏碎传灵玉之时，无形的符咒开始闪烁在森林外缘的天空，随着她的移动而不停闪动，金岩终于确认杜溪陵的位置。

    细看之下，它整个右边身体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绛色的羽翼化作灰烬，甚至血肉也被烧尽，露出一段森森白骨，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但是密林中蹲守巨鸟尸体的尸鬣狗决定虎口拔牙。

    毫不犹豫地，杜溪陵转身趴进芦苇丛，身体磕进泥地里也来不及管。

    然而在这个时刻，令它意料之外的是，人类通风报信时出现的蓝色光芒阴魂不散，这道蓝光在腰腹处流淌，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延展开来，化作一道通天水幕。

    最后的时刻，姑获鸟对森

    两只灵兽一时间陷入慌张，竟然违背了御兽师的攻击命令，颤抖着自发俯首，像是朝圣一般望向西北处，沼泽地的方向。

    这会儿，杜溪陵用力深呼吸，试图缓解两方角力带来的余波。

    妖兽目不转睛地盯住杜溪陵，像是盯着上好的猎物。

    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最后的救援近在眼前，却赶不上这危在旦夕的一瞬间。

    为什么要可怜它？这也是高阶妖兽的能力影响？

    “喀、喀、喀——”

    它的血液顺着鸟喙向下流淌，把人类的半边身体染成血的暗红色。

    巨大的迷茫将杜溪陵攥紧，她感觉呼吸受阻，那一瞬间几乎喘不上气。

    “轰隆隆——”

    是救援来了吗？

    这水幕整体澄澈通透，柔软又坚硬地抵挡它的靠近。

    在鬼目白桦跟前，金岩和杜溪陵一刹那失联，金岩到底经验丰富一些，马上冷静下来，推测自己被困进了一片封闭的幻境。杜溪陵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杜溪陵，两人被神秘的力量隔开来，同时被锁在幻境中的还有荒木狼和金角猫头鹰两只灵兽。

    漆黑的蛛网不断扩大，“喀”的一声声轻响后，笼罩沼泽地的透明罩子一点点碎开。

    巨大的妖兽孤注一掷，面向昏迷的人类露出獠牙，背景天空中的蛛网正在迅速扩散，幻境空间即将被打破。

    几乎是在下一瞬，飓风的中心，青色的影子和绛色的影子扭打在一处，巨大的冲击波以这里为中心向外扩散席卷，杜溪陵一下子被压得喘不上气。

    刚一出草地，杜溪陵脚步停了停，遥望到森林深处光线稀疏，不规则的光斑打在泥泞的沼泽地上。

    姑获鸟只需要几秒钟                                                ，人类的血肉不比灵兽鲜美，虽然不足够支撑它完全恢复，但是对于如今重伤的姑获鸟也算得上是一点珍稀的养分。

    杜溪陵还在往前走。

    “呖——”

    “你怎么求救了？”那声音忽然有些气急败坏。

    尸鬣狗不会先让它断气，这种以卑劣闻名的灵兽会在姑获鸟生命的终点极尽折磨。

    杜溪陵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于是她把双手揣在怀里挡住，声音仍然轻松，硬是反问：“那咋了？”

    杜溪陵成了什么东西的目标？

    “金岩？”

    姑获鸟没有犹豫，它张开鸟喙，试图吞噬人类的身体。

    这个人类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独特的力量，姑获鸟在逃亡过程中匆匆选中她，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代号不死鸟[御兽]》

    她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直到绛色巨鸟倒下，庞大的身体无力地趴在浅水滩上，深红的血液在清澈水面上疯狂蔓延，一直到杜溪陵眼前，被芦苇层层遮挡的的水面也被染成绝望的血色。

    杜溪陵产生了一种无来由的悲伤，她就这样看着这只妖兽死去，一点点听着它的心跳声消失在这片土地上，她什么都没做。

    这里空气沉重粘稠，沼泽、密林、薄雾和谐的融在一处，不分你我。

    它微微扬起脖颈，一双黄金色的瞳孔缓缓睁开。

    “呤~”

    金岩第一时间选择向守林人报告，同时联合两只灵兽试图打破幻境。

    “轰隆隆——”

    杜溪陵趴在芦苇丛里一声不敢吭，大地像是震怒一般不断颤动着，余波都让她心脏发疼。

    ......

    姑获鸟的余威只足够在短暂的一刻内震慑尸鬣狗，不需要多久，尸鬣狗就会发现它早就是强弩之末，然后兴奋贪婪地一拥而上，撕咬妖兽重伤变形的血肉。

    血液染红了人类的符文，淡黄色的符纸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上面被染得血红的符文展开，要把姑获鸟笼罩进去。

    通天水幕的绝对保护展开，在三秒内，一切攻击不可靠近，姑获鸟不得不放弃吞噬人类的身体。

    这是巨鸟妖兽的心跳声，越来越微弱。

    话说到一半，静谧的沼泽地被从天而降的飓风生生撕破，那飓风毫无预告地出现在她头顶，就好像是在这之前都被什么人捂住耳朵遮住眼睛，失去知觉。

    沼泽浑浊，天地都是。

    错过这一刻，姑获鸟失血过多的半边身体已经踏入死亡的边缘。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尸鬣狗仍然在不远处弓着身观望，下一瞬间就要扑上前，分食妖兽虚弱重伤的鲜美血肉。

    她觉得自己开始被幻境迷了眼睛，听力失常，还胡思乱想，于是把眼睛死死闭上，心中默念三声，我的命最大、我的命最大、我的命最大。

    ......

    沼泽地外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湿地，蜿蜒的溪流和密布的鹅卵石。跨过湿地，是郁郁葱葱高过膝盖的草地，杜溪陵艰难淌过草地，感到难以呼吸，几乎要被淹没。

    无形的透明罩子正在一点点碎裂，漆黑的力量像是蛛网一样蔓延，以点破面，最后整个天空密布着圆弧形的黑色蛛网。

    电光火石之际，姑获鸟用已经翻折变形的右边翅膀勉强支撑身体，用鸟喙在昏迷人类的腰间翻找。

    几只尸鬣狗包围着芦苇丛，一双双眼睛夸张地凸出，颜色浑浊，像是臭水沟里的污水，它们的毛发呈现出一块又一块的粘连，四肢瘦得皮包骨，龇着牙凶狠又贪婪，从杜溪陵的背面，一片茂盛的矮灌木后猛地冲出，要跨过芦苇丛去撕咬巨鸟妖兽的尸体。

    幻境空间彻底被打碎，天边的振翅声越来越近，姑获鸟撑不住虚弱的身体，它不再犹豫，在血色符文下缩小身体。

    妖兽的野性叫嚣着要毁灭一切同归于尽，理性却使它一路奔逃苟延残喘，保存着最后的生机。

    “要我说啊，这传灵玉也太慢了，哎，这样救助，会是谁来救......”

    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在看无关的人。

    高高俯视着沼泽地的青色妖兽不再犹豫，趋利避害的本性使它迅速展翅离去。

    虽然杜溪陵此时眼巴巴等着人来接应自己，但嘴上却不愿意输阵势。

    它痛苦地感知着自己的力量被一层层封印，引以为傲的身躯一点点缩小，直到孱弱的人类足够承受它的契约。

    天边又是一声声连绵的巨响，这一次不是妖兽的缠斗，天空中突兀地展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杜溪陵无端联想到守林人那一只高阶渡尸鸦。

    太阳已经逐渐落到地平线下，迷雾之森像是处于一片巨大的深坑中，天色暗下来时，可以看到四面环绕的青灰色群峰。

    尸鬣狗会撕咬它的咽喉，咬下它的羽翼，分食它的血肉，会生吞活咽直到它成为一滩分不清种族的血肉。

    巨鸟妖兽——姑获鸟半身染血，气息奄奄地用断翼支撑身体，它在来路上已经受了重伤，血色侵染着它的视线，胸腔像是被一脚踩扁了一样，五脏六腑挤压在畸形的身体里，它的心肺如同破损的老风箱，再也无法支撑血液和氧气的循环，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解。

    金岩低声骂一句倒霉，偏偏两只灵兽和他分在同一片幻境中，哪怕任何一只灵兽在杜溪陵身边也好，情况不至于如此被动危险。

    姑获鸟不愿死，不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