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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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一匹白马，一匹汗血宝马伫立在前，

    亲耳听到她赞誉另一位男子，虽知是宽慰友人的话，落在耳中无端刺拧。

    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他始终温着眼，说出的话，却是世间最割心的权衡。

    看到床榻上侧卧的妻子，钟行简有片刻失神，从前他眼中的她，就是这般泰然宁静，仿佛无数尘烟从她周身漫过却撼动不了她分毫，

    欧阳拓嘴角罕有地笑弯，轻笑出声，“看来，我没有看错。”驱马跟上，一同消失在林间小径尽头。

    江若汐真不知如何劝慰好友，重重叹气，“你逃出来那刻，总会被发现的。”

    双睫低垂轻颤，时而轻颤如彩蝶的翼，诉说着无尽的柔情。

    钟行简半捏开江若汐的唇，每喂进去一滴汤汁，都好似一场烈焰酷刑，身躯的躁意让他急于找东西发泄。

    好似有他在，外面的喧嚣都会被隔绝在外，

    度。

    奈何钟行简左脚刚踏出门槛，背后昌乐公主的嗓音搅混着不屑和怨怼追门而出，

    也不是什么缱绻的语调，只是喝醉酒后无名的轻蔑和挑逗，莫名就让人觉得掺杂了太多的情愫在里。

    《表妹投奔夫君后（重生）》

    夜半，秋水河畔，河流湍急，没过河床，架在河上的古桥被冲垮了一处护栏，岌岌可危。

    这好似在说他不行。

    许立刚从秋水河畔探查回来，“主子，桥被冲垮了，水流很急，深处可至马肚。河底暗石不明，属下没敢再往前探。”

    江若汐熟睡不张嘴，钟行简也只会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

    可短短半月有余，钟行简又发觉了更多样的妻子，会与人谈下风声，眼中有光；会骑马纵横于市，留下一段靓丽佳话；会有些小脾气，不藏匿于心，

    欧阳拓拢起凌乱的衣衫，起身开窗，却见雨中站立一人，薄润的唇轻笑，“迷途的人啊。”

    替人换衣，这可不像以端肃著称的钟国公府世子能做的事。

    钟行简于屏风外，神思一顿，平静肃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尤其衣衫穿得还如此凌乱不整，不似他的行事。

    “这里像，这里也像，这里最像。”

    主子离开的位置，许立在纸上看到一个字：

    只是不知怎的，一切都变了。

    欧阳拓也在试探。

    几近天明的时辰，雨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倾盆般往下落，

    钟行简反倒平静下来，黑眸落在面前展开的纸上，神色从未如此笃定。

    冷风越窗而入，才拉回一丝清醒。他快速地为妻子穿好中衣，端来醒酒汤，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点点喂药，

    只剩沉沉的呢喃。

    浓烈的酒气连欧阳拓温润的眉眼也颤了一颤，

    微顿的脚跟没入回廊尽头。

    神色隐在暗影里，许久，钟行简一点点帮她擦身，换衣。

    男侍男伎成群陪伴也就罢了，屋内仅有的四名女子，歪七扭八躺着，身边酒坛子躺了一大堆。

    与中书令相抗无法回头，踏过古桥，亦是他的选择。

    她，不仅是他的妻，更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

    她葱白似的纤手拂羽般掠过他薄抿的唇角，高耸的鼻梁，微微蹙起的眉眼，

    睡梦中的江若汐似是感受到什么，转了半个身，半盖的薄毯滑落下来，露出一寸春光，

    她眼中已然没有了他。

    在钟行简的心目中，河对面、河这边，到底孰轻孰重？！

    “先生派人传的话，再忧心这些怕是有故作姿态之嫌了吧。先生还是先好好管管自己的学生，少管别人的家事。”

    感受到有人动她，江若汐缓缓睁开眼，她目光时而迷离，时而清澈，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盯着钟行简看了半响，红唇轻启，

    她颊边绯红，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化在白皙肌肤里，娇艳欲滴，

    还想说什么，就对上钟行简阴沉得仿佛带着刀子般的目光，立刻噎了回去，

    目光朦胧地从屏风后看来，印象中的她，就是如此恬静地坐着，眉目盈盈地等在窗前，看见他时，樱色的双唇总能说出一些清淡的溢美之词。

    “刀虽锋利，不懂自保，累己累人呀。”

    同走向昌乐公主的欧阳拓闻言轻笑出声，“世子，素闻你不懂闺房之乐，看来所言非虚呀。”

    欲念炽盛，比方才愈加猛烈，那股难耐的灼烧感卷土重来，烧得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

    但尚存的一丝理智却驱使他将药悉数喂完，

    他依旧云淡风轻，回身望向似醉似醒向他继续招手的昌乐。

    可问题来了，江若汐没带丫鬟过来，这里，全是男侍。

    后脚刚踏出屋门，身后幽幽的嗓音传来，

    是与不是，江若汐也没纠葛太久，他们现在仍然是夫妻，往年，她侍候他穿衣不计其数，如今反过来，也是应该。

    温软纤细的身子，硬生生撞进自己胸膛，

    汤汁洒溅，

    江若汐在他身旁的梳妆台坐下，自己动手梳妆，

    黑色斗笠掩眸，看不清钟行简的神色，只听见嗓音平和，瞬时消散在风雨如注之夜，

    江若汐绕到屏风后重新换好衣裳，出来时，钟行简负手立于原处，平静望向廊外一夜未停的大雨，雨水在地上砸出深深浅浅的水花。

    *

    昌乐此时哪有功夫搭理钟行简这个死对头，哼哼唧唧从屋外绕进来，

    “若汐，张嘴，喝口醒酒汤。”

    钟行简没有理会，伸手紧紧握住江若汐不安分的手，按在怀里，打横抱起江若汐，

    拿起青黛时，窗前忽得跃进一张俏皮的脸庞，昌乐公主醒来，便避开欧阳拓跑了过来。

    说话间，钟行简已经先行至江若汐身边，他从未见她醉过，浓烈的酒气钻入鼻尖，钟行简微微蹙起眉。

    “于我而言，这条路，早已是不归路。”钟行简抽了一记马鞭，低沉的嗓音随着剑鞘般的身一道没入风雨夜里。

    “这……世子，咱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打趣时，亦是笑得温和。

    “你这个小男侍，学谁不好，怎么偏偏打扮成那个榆木疙瘩。”

    他实在不太会侍候人，许是从未侍候过。

    语气不善。

    如此说不妥，复又拍她背，语气缓柔，“没事的，欧阳先生为人和善温雅，定不会责备你。”

    踏进马场内小筑屋门，眼前的一幕让钟行简黑眸又压深一层，比这风雨如注的夜更凉意瘆人。

    他起身重又回了内室。

    热布擦过肩颈，白皙的肌肤上瞬时染上了一层轻红，

    只是那双夜般的黑眸里，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一层层从梦里、从上一世席卷而来，淹没了她的意识和最后的清醒。

    “知道了。”

    欧阳拓俯身给昌乐公主喂了一粒醒酒药，摇头叹道，“醉成这个样子，看来今晚真的是回不去了。”

    江若汐只想睡觉，翻身又欲找枕头睡觉，钟行简单手微微用力，再度将她箍进怀中。

    江若汐似是被雨声吵醒的，睁开眼时，见窗边负手立着一人，背影挺拔卓然，浑身上下一贯的一丝不苟，只是，鬓间好似湿漉漉的。

    妻子宿醉，钟行简命人端了热水，拿来干净中衣，

    只是眼底的宠溺，此刻毫无保留都落在了半醉半梦吵嚷着什么的昌乐身上。

    他自始至终冷着眸，嗓音粗沉中带着砂砾，“先生才学俱佳，在这茫茫夜里，不要走错了路。”

    他喉结滚动，哑声吐出几个字：“来接你。”

    钟行简没有留下的借口。

    周身为之一震。

    空中劈下一道闪电，连同这句话消抿于天际。

    钟行简似发现她的疑惑，淡声道，“昨夜我替你换的。”

    “世子爷，您怎么在这？”疑惑的嗓音里，酒醉的旖旎未退干净，落在钟行简耳边，平添一丝妩媚。

    江若汐直以为看错了。

    “劳烦世子跑一趟，我本就要回去。”江若汐起身换衣，这才发现衣衫不是昨日那身。

    钟行简断然不能让那么些侍候自己的妻子，却又不能放任她不管。

    暴雨倾盆的夜，却无端很热。

    屋内却格外静匿。

    硬生生的，没有任何防备，这话从钟行简口中说出，情话也变成了一种无处安放的辖制。

    钟行简默默从窗边移开。

    喝醉的江若汐很安静。

    之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滞落的大雨中。

    低沉的嗓音镀上了层抑在喉间的沙哑。

    习过武的手，有些不知轻重。

    友人蜜语，他，多余。

    “若汐，救我。”眸眼里的那抹愁铺满整个面颊。

    抱回到寝室时，江若汐已然睡熟。

    过个这个时辰，就赶不上早朝了。

    斗笠下，欧阳拓注目良久，对身侧并肩的另一人说，“看桥体情形马车怕是无法过古桥了。世子现在当真要过桥吗？过了桥，可能就没有回头路了。明日，不，今日早朝就不能参加了。”

    没有任何外力催动钟行简只觉身体发热，胸口忽然一股狂躁的热意涌上来，伴随着隐约的酒气浸入四肢百骸，仿佛置身在火上烤。

    钟行简的心唐突地一悸，眼中只剩情愫。

    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钟行简听。

    “若汐，怎么办，我逃学被欧阳拓抓住了。”昌乐扑过来，把脸埋在她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