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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颇不在意地丢了剪子,娘亲最厌恶的便是这些鲛纱,因为皇帝一直迫着她穿。

    我捏紧了手里的珍珠,恨意已然将原来娘亲教导的我彻底淹没,代替我活着的,是夷国的公主秦缦。

    我漠然回到了寝宫,躺在了美人榻上,望着绘染着繁复图案的天花板,忽地觉得额侧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哭了。

    “娘亲,雀雀走了。等到那一天,雀雀会来找你。娘亲,您慢些走,等等雀雀,好不好?”

    “公主慎言。”舒白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我。

    “缦缦……”

    崔公公,还有皇帝……

    我丢了染血的剪子,俯视着跪在我跟前的崔公公,忽而明白了,上位者拥有权力的滋味。

    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

    娘亲是极好的性子,教幼时的我温和待人。

    至于皇帝,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

    心里却鄙夷至极点。

    在皇城里所有的宫人们看来,广翎宫里的崔美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而崔美人所生的二公主,在还没出母腹的时候,皇帝就下令花了极大的代价修建了全皇城里最为高耸入云的铜雀楼。

    哭得很大声。

    怀里的小白却在这时表现得颇为不安,甚至还叫出了声。

    “这,不合礼数。”他有些为难的出声。

    但是,小白死了。

    我掂起脚尖,唇几乎要贴近他的耳畔,“舒卿送的,我最喜欢了。”

    “二公主!”

    秦倾也是有所图,才会收了往日那般嫌恶我的性子,来同我相与。

    不论是娘亲还活着的时候,还是娘亲故去,我都被皇帝视为掌上明珠。

    我不甘心,于是再次撬开了窗户。

    可是皇帝却下令杀了我的小白。

    我以为,小白又要如往常一般被捉回笼子里关着。

    ——为了庆贺夷国的二公主秦缦的诞生。

    为什么不呢?

    我,可是全皇城,最尊贵的公主啊……

    我探手便要去碰他的额头,还没够到,他就躲得离我三尺远。

    “哎呀,我的好妹妹,可千万别同母后说,我这回解了燃眉之急,便成倍将这些珠宝还来给你。”

    娘亲死后没多久,后宫里又来了不少的美人。

    她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身鲛纱做的华贵衣裳,僵紫的檀口里含着的珍珠掉落了几颗在地上,被我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捡起。

    “我的娘亲,曾经是他最爱的女子。但是,他杀了我娘亲入宫前的心上人,我娘亲陷在仇恨的折磨里,多次自戕都求不得,而后被他囚在了铜雀楼里,日日被他逼着穿那一身鲛纱跳舞。”

    我试着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他警觉地避开,我只能拽住他的衣袖袖口。

    我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有趣的人。

    我的指尖勾着他的腰带,他却记得我刚

    “公主,殿下,还望自重……”

    好在,娘亲她,终究还是死了。

    “老奴也是奉了陛下之命,二公主,饶了老奴吧……”我望着眼前的崔公公,强行压下了眼眶的泪水,一声不吭的,重新回到了寝宫。

    “来人啊,快去追二公主啊!”

    我的娘亲只生了我一个。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没有力气。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团,鼻子很酸,眼睛也很酸。

    若是娘亲见到我所做的一切,该是夸奖我才对。

    我抱着小白蜷在光线昏暗的角落,等着娘亲醒来给她一个惊喜。

    我奋力冲上前,忍着尖叫的冲动,颤抖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绒团就往宫外跑。

    让我意外的是。娘亲躺在了层层床幔的床榻里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我拿起地上的剪子,转身,冲着崔公公的胳膊扎去。

    然而,接下来漫长的时辰里,我见识到了皇帝对娘亲的威胁和施暴,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想要得到一样心中所爱的,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不日之后,皇帝派了个太医来治我的头疾。

    杀了小白的人都该死。

    “这把琴,是舒卿给我的及笄礼么?”

    而我,便是皇帝口中所说的,夷国最尊贵的公主。

    我抬手,揉了揉额侧,“头疼……”

    我在娘亲生前的寝宫跪了很久,在心里默念:

    “缦缦……”

    虽然皇帝很讨厌小白,但娘亲不会。

    地上极为昂贵稀有的鲛纱却被我剪得七零八落。

    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

    劳什子的同胞。

    “微臣名唤‘舒白’。”他低头,紧张得手指攥成拳,绷直了身子,却依旧不敢看我。

    我撇了撇唇,“我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它被宫人打得浑身是血,我抱着它一路跑,一路跑,可是,我觉得宫巷好长,皇城好大,我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我低头,看到它睁着眼睛盯着我,它还有最后一口气,于是,我拔下了发间的簪子。”

    “崔公公?”我抬头,却对上了崔公公阴翳的眼神。

    回过神,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同他讲了许多。

    我瘫在了宫巷边,小白躺在我的右手边。

    我顾不上旁的,一路追上前。

    我没有保护好它。

    他果真不逃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尖锐的利器如此轻易地戳破皮肉,导致受伤的伤口滋溢出血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崔公公一声哀嚎。

    而如今,皇后也借此保住了贤良淑德的美名,又达到了暗中羞辱我的目的。

    他浑身僵住了。

    娘亲不愿伤害旁人,可是,却被皇后在昨夜让人勒住了脖子。

    崔公公却在这时出现了。

    “你叫什么?”

    他拘谨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了我屋里堆成山的奇珍异宝。

    这些东西对外人来说,无疑是肯定了我在皇后心中的地位。

    蓝美人,骆美人……数不胜数,谁还记得宫里有个崔美人。

    若是崔公公见到这些鲛纱支离破碎的样子,指不定又要可惜得嗟叹。

    活着,真的很无趣。

    面对眼前异常热情的秦倾,我挥了挥手,指着后院堆成山的珠宝箱,“给你便是了,我用不着。”

    除了娘亲以外,小白是我唯一可以亲近的朋友。

    皇后殿里的那个女人在皇帝的面前故作姿态,将我从台阶上扶起,亲切地唤我:“缦缦,今后,本宫便将你视若亲生女儿,太子,便是你同胞的兄长。你日后只管跟着他一块儿。本宫的殿你若想来玩,随时都能来。”

    “你干嘛不敢看我?我生得很丑么?”

    是整个皇城的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舒卿,你过来些。”我朝他招手。

    “我的好妹妹……”

    舒白的出现,让我每日的膳食也多了一道药膳。

    这满屋子的鲛纱和珠宝,对我而言,只是不断提醒我,我的娘亲,曾在这所宫殿里,受尽了羞辱。

    果不其然,小白被崔公公身后的几个宫人拎了起来,正在空中蹬着短小的四肢。

    我第一次见到比三皇弟秦流生得还要好看的少年太医。

    “站着,别动。”

    我垂首故作感动状,堪堪应下。

    当我路过笼子时,却听见了小白的惨叫声。

    好不容易带着小白爬出了娘亲的寝宫,我长舒了一口气,而小白却在这时脱离了我的掌控,直直地往后院跑去。

    而后每年的生辰,皇后殿的那个女人都会差人送来成堆的鲛纱和珠宝。

    我靠在美人榻上,不解地望着他。

    “不,公主是微臣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小白死了。

    说来,娘亲回来的时候,我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如果,我能和皇帝一样,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便要和他一样。

    头越发疼得厉害了。

    就连太子秦倾,一贯胡作非为嚣张跋扈惯了的混球,也被那个女人时常教导,要照顾好我,凡事迁就我。

    我惊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说着,他把头压得更低了,耳朵尖尖却冒着滚烫的热气,红得不像话。

    我望着他额上隐隐的细汗,不由得笑出了声:“你也头疼么?额上那么多汗……”

    不择手段。

    见到他的侧颊微微泛红,我顿时逗弄的心思越发甚了。

    不仅如此,小白的尸体也被那些宫人再一次带走了。

    “你生得真好看。”我原以为皇帝又叫了个老古板来同我絮絮叨叨,本已经做好了赶人的准备。

    他依言,走到了一半,又顿住了。

    因此,就算崔美人走了,他们也照样不敢怠慢我。

    闻言,眼前人立刻顾不得其它,慌忙上前捉了我的手腕,随后又烫到了般,迅速将我的手腕放在软垫上,在我的手腕上铺好了一层纯白的绸帕,才开始号脉。

    就差一步的时候,我的面前站着一个紫衣太监,生生拦住了我的路。

    我凝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低垂着脑袋,我很丧气地回到了寝宫。

    我捕捉到他眼里掀起的波澜,压低了声音,又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喜欢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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