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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嗐

    一直旁听的项前进却是精神振奋。

    农村这种瓜干酒的酒劲挺大,极易上头,喝了不到三两,吴科学就晕头了,大着舌头开始吹嘘他宋哥有多厉害,在厂里有多呼风唤雨。

    每月二十块!还有粮票肉票!

    “项队长,您家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另找人家搭伙也行。”

    他们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与宋恂对答的短短几句话间,她一直心不在焉地想——

    贾红梅迅速在心里合计一番。

    她干脆跟桌上的其他人一起看向那边,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聊天。

    若是由着他胡乱折腾,宋恂他们正好有理由去别处搭伙。

    那些知青只带点口粮就想住他的

    这位宋同志长得怪招人稀罕的,万一处出感情了,不好办呐。

    “项小毛啊!”

    项英雄听她又提起让这两人住过来的事,便问坐在一旁像没事人似的侄子。

    他记得清楚,去年有两个知青想住过去,刚呆了一天,就被这小子撵出门了。

    他坦言自己能听懂土话,并不是为了让人家难堪的。

    项小羽原本在安静吃饭,可是听到宋恂这句怪腔怪调的土话,险些笑出声来。

    最后就是鸡飞蛋打。

    这架势,新姑爷上门也不过如此了……

    让外甥每月攒点钱,积少成多总比坐吃山空强。

    同样觉得要完蛋的,还有项英雄项队长。

    公社里的小干部也未必有这么多工资呀!

    一句话招来了他大姐的横眉立目,却歪打正着说到了项英雄的心坎儿上。

    贾红梅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对宋恂二人解释:“这臭小子真是快钻进钱眼儿里了。不过,他也不容易,他爹是出海没的,所以他从来不出海,只靠着地里那点工分,肯定是填不饱肚子的。这以后还得娶媳妇,还得……”

    “你说他刚才叫我啥?”其他废话项小羽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揪住关键追问。

    *

    那位白天鹅宋同志,正坐在她家缺了一角的饭桌前,举着能装三两三的搪瓷缸子,被她爹劝着闷了半缸子瓜干酒。

    宋恂点头:“只能听懂一些,说得也不太好。”

    客气地点点头,就不再关注她,只一心盯住身边的吴科学。

    “前进,你怎么想的?”

    虽然这几年对着知识分子刮过好几阵风,但他心里是很羡慕这些文化人的。

    不过,他对于是否留下对方搭伙,还有疑虑。

    ,麻烦什么呀!”项前进为了留住他们,还特意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明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要是不满意,再去知青点也不迟。”

    两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虽然不干重体力活,但每人每天少说得吃一斤半的粮食。

    宋恂看人家小姑娘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腼腆模样,分不清她是真为了昨天的事难为情,还是戏瘾又犯了。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大闺女呢。

    这位置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居然是全桌距离宋恂最远的一角。

    项英雄吧嗒着烟,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九块可能不太够,还是交十块吧。”宋恂顿了顿,“粮票肉票也一并交过来。”

    他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于是,尽量神色和缓,语气平静道:“只当是孩子的玩笑话吧,我其实没怎么听清,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项小羽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强自镇定地与他们打声招呼,坐到了家人给她预留的空位上。

    虽然说得不太利索,但人家宋同志说出来的,确实是他们南湾的土话。

    可是撞上对方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他不禁老脸一红,在家人惊诧的目光下,难得结巴地说:“宋同志,你看昨天那事闹的,让你看笑话了。我家闺女真是,真是……”

    她虽然想让外甥有个进项,但这小子有多大能耐,她还能不清楚?

    这个项前进越看越不靠谱。

    再次见到宋恂,项小羽是什么心情呢?

    这婆娘正殷勤地给人家倒水呢,小孙子那个宝贝得什么似的零嘴篮子也被她拿了出来,热情地往人家跟前递。

    院子,想得倒是美!

    宋恂:“要不我们还是去知青点吧,别给队长添麻烦了。”

    他们家可留不住这样的姑爷。

    说是玩笑话,又说没怎么听清。

    项小羽脑袋嗡了一下。

    “好你个项小毛!到底怎么回事,赶紧从实招来!”秀云将人带离队长家的院子,叉着腰质问。

    项英雄也没弄明白他到底听没听清。

    但人家都把梯子递到脚边了,他这个当爹的总不能梗着脖子说,我闺女其实都十九了,不是什么孩子。

    “大伯,”项前进小心觑着项队长的脸色商量,“你看我也能顶门立户了,要不以后我单独开火吧?让他们在我那边吃住。”

    他刚才喊我啥来着?

    宋恂与吴科学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

    照他这个说法,船厂里,除了厂长,好像就只有他宋哥了……

    尤其是吴科学,那个身形,没有两斤粮食,是养不出来的。

    许是当地习俗,或是项队长家格外好客,自打他们坐到桌前,项队长和他的两个成年儿子就轮番与他们碰杯。

    完蛋!

    “什么怎么回事?”

    “农村吃菜没多少钱,你们每人每月交九块就行。”贾红梅把账摊开来,每一项的开销都说得很清楚,“你们住着前进的院子,每人从其中拿出两块钱给他,剩下的都交给队长。”

    可嘴上却道:“小宋啊,这杯我得敬你,昨天误会你了,还以为碰上了西贝货。没想到你虽然不是搞养猪场的专家,却是造船的专家!我们队里也有一个修船作坊,有功夫你去帮着指点指点技术!”

    项英雄本想装个傻,将事情含混过去。

    项前进的目光在宋恂的手表上流连一番,满不在乎地说:“行啊,想住就住吧,交钱就成。”

    项英雄哪能不知道这小子是冲着那二十块钱使劲呢,想着他确实赚钱不容易,便点头说:“行,就让两位同志跟你搭伙几天试试。你小子要是拉了胯,我再亲自帮他们找户好人家。”

    悸动,欣喜,羞涩……

    公社粮店的粮价,十来年都没怎么变过,白面1毛7,大米1毛5,粗粮1毛。

    直到看着宋恂一行人被队长爹请进自家堂屋,自己也被秀云急吼吼地拽出院子,她心里还在犯嘀咕。

    “他就是那个新来的!你们明明就认识!人家都叫你小名了,你还跟我装什么傻!你们怎么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秀云开始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按理说,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啊,是不是在县里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他为了你才调职来咱们大队?”

    这么一瞧不要紧,差点把他气厥过去!

    于是,当项小羽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进屋直面疾风骤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谁说我不会做饭,我做饭好吃着呢!只是以前一个人过,懒得做。”项前进吊儿郎当道,“大伯,我大姐二姐都没成家呢,尤其是我大姐,本来就着急婚事,再让两个大男人整天在家里进进出出的,容易惹人说闲话……”

    看到小闺女回来,项队长仿佛全然忘了昨天那一茬,挥手招呼:“到饭点了,也不早点回来。赶紧过来吃饭,吃完了回屋看书去!”

    宋恂也稍觉不自在,原本都是过客,对方说了什么,他又听到什么,实在无关紧要。

    虽然一开口就秒变土鹅,但人家

    总不能一直当个哑巴……

    项小羽:“……”

    宋恂已经能想到后面还得生孩子,生孙子的剧情了,便笑着打断道:“红梅嫂子,我们都理解,您看每个月交多少钱合适?”

    贾红梅抚掌笑道:“小宋小吴,原来你们早就跟队长认识啊。那可太好了,都是熟人,住得近便些能相互照应。”

    *

    项队长又介绍:“宋同志和吴同志咱们昨天见过的,以后他们就在大瓦房那边工作了,平时跟老幺在西院搭伙。”

    既然人家交了肉票,就说明对饭菜是有要求的。最起码每月得吃顿肉吧,加上买肉的钱,收十块也合理。

    粗粮细粮掺着吃,一个月下来少说也得七八块钱。

    项英雄举起烟袋锅子吧嗒一口,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才不好意思地问:“宋同志,你还会说土话呢?”

    贾红梅第一个反对:“不行,你才多大,连饭都不会做,哪会过日子!”

    好像她多爱学习似的。

    不过,既然以后都在一个队里,甚至可能在同个院子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刚开始最好坦诚一些。

    他怎么知道的?

    西院那边冷锅冷灶的开不了火,他们被留在队长家,吃了来瑶水大队的第一顿饭。

    酒过三巡,项英雄也彻底放松下来。他心里暗哂,既然你们这么牛气,咋还跑来我们生产队,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桌吃饭呢!

    本就不白的脸颊,激动得泛红。

    宋恂谦虚道:“我的技术水平当个技术员可以,但还远远称不上专家。这两天安顿好以后,我就抽空去海边看看队里的船。”

    心里权衡着,就去瞧自家媳妇,想看看她是啥想法。

    统统没有!

    不然也不会送闺女去读初中。

    这件事实在让人尴尬,不能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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