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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听说……他已经到了。”

    这次,季姝亲耳听到了这个回答,心头一瞬的触动,没有被删减分毫。

    大拇指轻动,那一点红被碾成了末,簌簌地落下。

    夜色浓重。

    “季捕快,你就跟在我身边。”绿泱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

    是朱砂。

    两声连和后,周围人立刻后退,丝毫不敢拖泥带水。

    谢乔望着他,淡淡地笑着,“小季姝,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为何想要杀李太守呢。这世上只有极少的人喜欢杀戮,但再弑杀的疯子,也不会想着去太守头上动土。”

    季姝面容平静,一声清响,雪霜剑回至剑鞘。

    偶尔有人上前来,还未等靴                                                子踏入楼中的地,就被拦住。

    他虽然常称自己是九品芝麻官,但在这府衙内的芝麻小官也是很有用处的。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一群人已经撤到了门关处,可预期中的爆炸并未出现。

    要杀阿弥,只能单打独斗。

    李府大火,烧毁了一街的房屋,有不知数的乞儿受了伤,烂在街角,更是因为他。

    他的过去,或许悲惨,或许痛苦。

    “所以,你放那场火,是为了杀谁?或者说,你想要警告谁?”

    所以,这一亩三分地里头的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季姝不回话。

    季姝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千钧的力量,一声既出,所有人的视线,也汇聚一处。

    季姝清楚,谢乔也清楚。

    不能靠人多势众。

    又说,若不答,则先赐二十大板。

    正如之前所想,绿泱与韵娘已许久未曾有来往,转眼,她却愿意为这一昔日的对手,得罪大官,可不就是一件稀罕事。

    七郎成为孤儿,也是因为他。

    “留下吧,放他走。”

    季姝随着望去,一时无言。

    尘埃落定。

    “小季姝,你该不是来找我告状的吧?”他笑道。

    “撤!”

    有一群人不断进进出出着一个屋子,端着各样的美酒佳酿进去,又空手出来。

    其实这句话,这声威胁,也不是官官相护下的包庇,那刺史同师爷、幕僚们早早商量出了结果,李巍是必然要死的。

    “季捕快,我和你,才不算同谋呢。我和你目的不一样,只是殊途同归了。”绿泱似乎笑了。

    动机。

    谢乔目光一凛,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也大声和道,“撤。”

    季姝转过头高喝一声,就单单的一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杀了人,许多人。

    即使是破烂的寺庙里头,四周的壁画上,也抹上去了许多朱砂,或许不够均匀,也早已被空气侵蚀成灰败发模样,但的确存在。

    阿弥天真,天真地把杀戮当做了寻常的事,然后犯了许多恶。

    只当下,代表正义的一方,才是“众”。

    绿泱没在意,只专注地望着远处。

    但……他已经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了吗?

    “好。”季姝紧紧跟在她身后,以同样的轻声补充,“若是事发,你只说,是我威胁你。”

    “赵叔该如何受罚,这轮不到我判刑。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而今夜,清音楼为接待东家,专命楼中女子无论身份等级,都要着华裳。

    “阿弥,你走吧。”

    阿弥略可怜地瞧了她一眼:“既要杀我,动手就行,何必犹豫。”

    因此空出了地,给了阿弥逃脱的路子。

    《女捕快抓不到偷心贼》

    季姝抿着唇。

    但绿泱却不知道那么多,她只清楚,那堂上的木板子有一人长,十指宽,有犯人就被生生打死过。

    寡不敌众,正是这个理。

    阿弥有着让人一瞧便心动的美貌,无论是多么挑剔不过的人,都难以说出一个“丑”字来。

    谢乔笑出了声,“今日抓捕成了是你的功劳,你说撤退,那自然便撤退。”

    府衙内有人做了府外人的内应,这件事他一早就清楚,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了糊涂。

    况且再纠缠下去,说不定是两败俱伤。

    矿棚坍塌,是因为他。

    这也是理由。

    雪霜剑之所以存在,就为了惩恶扬善一词!

    季姝也只是突然想到了阿弥。

    又或许,到如今,他早改了心思,不会动手杀她,但这一切,都无法更改一个事实。

    至于他交代的口供,正在府衙内,还在被整理。

    剑尖还泛着银光。

    甚至可以说,他的一双眼比上头的许多人还要亮。

    就算他天生是癫疯的。

    “这位公子……”

    归根到底,要寻找到犯人动手的动机。

    数十人同时上前,从四面八方将阿弥围困在其中。

    今日午时,李巍被处刑了,他往日的嚣张和谋算,在今日开始,都成为了过去。

    前头捕快鱼入,在几息之间,就将中央的季姝和阿弥层层围起,谢乔慢了一步,他刚踏过寺庙的门槛,只听到了季姝这一声问的后半句。

    并未有打赏,但他们个个笑得花团锦簇,都真心实意的模样,没有丝毫不满和怨气,仿佛已经捡到了宝贝。

    清音楼极静,前所未有的安静着,前头大门敞开着,却没有客人进去。

    绿泱作为证人,当着渝州城成千上万百姓状告李巍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也许……在一处地方,他们会再次相遇,那次,她还会拔剑相响,季姝肯定。

    阿弥不知在何时,从身侧的墙上顺走了一点,再借着衣袖的遮掩,便让眼前的几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将此误认为是炸药。

    在某一个瞬间,他或许真心想要留季姝一命。

    高台上的佛像有一只完整的眼轻垂着,淡然旁观着这血雨腥风前的一刻。

    负责主审的刺史大人当堂就问了一个问题,问她是否有人指使。

    若是阿弥想灭口,大可不必如此招摇,反复发作,却没能真得一个结果。

    季姝心里有事,脚下还在行走,一时不查,差点撞到了她身上。

    他该更干脆利落些,就像赵捕快,直接杀了曹平灭口。

    阿弥一脚踩在佛像的盘腿上,有几束光从破败的屋顶上投下来,亮起了他精致如细琢的五官。

    季姝听见了笑声,很轻很淡,的的确确存在的。

    那道娇小婀娜的背微不可闻地一僵。

    俩人继续往前走,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日的事。

    谢乔一开始还锁着眉头,听着听着,却放下了心。

    可她们都有些倦了。

    就在前日,与赵捕快于地下牢狱中交手后,季姝便折了回去,找到了谢乔。

    季姝扯了扯身上的外衣,月光纱所制,只薄如蝉翼的一层,行动间却流光溢彩之美,这样的服饰打扮是极庄重的,只有世家大族在逢年过节祭祀时会如此穿着。

    她只原原本本地将发生的事告诉了谢知事,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发表其他的意见。

    庙后边只有一条小道,只要提前占据了位置,这一时半会的失利,照样能被弥补。

    不高不低的职位,能让那群长官们吃席留他一个位置,而下头的捕快们遇事,也是先求到他这边。谢乔就像这府衙内的一根柱子,连接着天花板和地面。

    她心里有一杆秤,善恶置于两端,再加一点因果,就称出了一个鲜活的人。

    明明是面无表情,可眉眼处自然而然透露了几分又邪又冷的笑意,只需要站在那儿,他就轻而易举地取代了泥塑的像,成为了真正的一尊神,邪神。

    季姝说了一声抱歉。

    这一次,季姝看清了这些红色。

    “他不想杀李巍……不……他想。”季姝深思。

    阿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虽说他从未有过遮掩的心思,也不是低调的性子,平日做事足够张扬。

    “的确无人指使,是我自己的主意。”

    怎么可能会有人被毫无保留得了解到分寸。

    犹豫?季姝并未犹豫。

    他这样一说,只是因为,需要这样说一嘴,才显得正义。

    “你瞧见了什么?这个吗?”声音轻又脆,他掠开了衣袖,胜似玉雕的五指间,拈着一点红。

    红衣胜霞,金铃清动,阿弥脚尖点地,整个人高高跃起,洁白的手腕间似乎有一点红光闪过。

    谢乔使了一个眼色,有几人悄无声息地往后退。

    在绿泱回首前,季姝先轻笑道,“未必会闹到这种地步,只提一嘴。”

    先是一番温柔小意,又是劝阻,最后把客人哄得心甘情愿转身回去了,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听说,那日绿泱从前的家人就在堂下,她那弟弟哭得哇哇大叫,曾经做主卖了她的老父亲将家里备着的棺材都拖出来的。

    阿弥笑着,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季捕快,杀人和害人都不需要理由。你只需当我是天生恶种,又何必问我?”

    阿弥于高处睨了她一眼,也不懂,为何在此时,她“心慈手软”了。

    绿泱停住了脚步。

    他轻笑,“季姝,我怎么忍心让你死在这儿呢?你该花团锦簇地死去,葬身于美景之中,这儿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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