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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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不待属下应答，老者蓦地话锋一转，眼神幽暗，“那个咒灵操术师……也要密切留意。”

    黑井美里阖了阖眼，再睁眼时，她已经挺直了双肩，恢复了平时柔和而坚定的表情。

    其实，即使不问，她心中也有答案。

    作为星浆体，在天元大人需要时，天内理子别无选择。

    作为没有任何术式，此前的人生也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柔弱少女，在拥有千奇百怪术式，经验丰富的敌人面前，理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的还手能力，唯一能做的，也最应该做的，只有——

    “是。回禀大人，天元大人的容器已确保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使用。”

    属下忙回过神附和道：“是，星浆体本人也十分期待与渴望这次的同化。”他掩饰性地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

    属下不动声色，压下无关紧要的多愁善感，继续汇报道：

    为此，同化必须顺利进行。

    “时刻关注同化的进程，要确保一切都在总监部的掌控之中！”

    “能够为了天元，为了全人类做出牺牲，是她此生最大的荣幸。”

    水汽袅袅升起，在茶杯上方形成一道朦胧的雾线，笔直而细腻。

    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属下：“有了六眼的协助，想必星浆体就能安然无恙地抵达天元大人身边，只待其被带到薨星宫，此次的同化仪式便可顺利开始。”

    这一切都是因为……将要到来的同化吧。

    说完，老者摇着头又啜饮了一口茶。

    在老者的身后，有一人静静跪伏，在其接过话茬之前竟好似与茶室的其他摆设都融为一体，无声无息。

    “转眼，就要到满月了啊。”

    星浆体还处在上国中的年纪，女孩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一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模样。

    “大小姐，你有在听吗？”朦朦胧胧的呼唤声在天内理子对面响起。

    天元大人拥有“不死”术式的，但“不死”并不意味着“不老”，随着老化，天元的术式会试图进化天元的肉.体，将其带离人类，所以每500年，天元需要与星浆体同化来进行转生，更新肉.体的信息。

    “请你一定要小心，一旦有任何不对，请第一时间逃跑！”黑井美里加强了语气，再次强调。

    黑井美里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如果不进行同化，任由其进化下去，天元就有可能永远消失，或者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成为人类的大敌。

    “咔嚓——”

    偶尔，天内理子还会露出一种刻意隐藏、在她面前强装镇定的表情，黑井美里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面对死亡的阴影，连很多经历了一生，弥留之际的老人都无法坦然面对，更何况理子还这么年轻，她的一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不惶恐害怕？

    黑井美里抿了抿唇，却没有说出进一步责怪的话语，也没有向天内理子询问其中的缘由。

    老者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不满与失望。

    饮茶人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面前氤氲的茶水，慢悠悠喟叹。

    这是预感到年轻的同类即将殒命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情感，与其他原因无关。

    黑井心中黯然，似有千言万语憋在心中翻腾，却说不出口。

    茶室内恢复了宁静，而茶室外的竹筒再次蓄满了水，落下。

    “她本就应该全身心地感激自己能被选中，从而进行同化。”

    等享受完嘴中的余韵，老者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他再次开口，语气毋庸置疑：

    “这般胡闹！要不是天元大人首肯了她无理的要求，总监部绝不可能放任她做出这种行径！她应该恪守身为星浆体的本分，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暗藏私欲，自私自利，不顾给其他人带来的麻烦。”

    一只苍老的手伸出，闲适地端起那只茶杯。

    毕竟就算总监部的人一直都在灌输“同化是一种荣耀，同化后星浆体将成为天元大人，与天元大人同在”的概念，可实际上，被同化者无异于死亡，那副说辞只是一种安抚，或者说哄骗理子的手段罢了。

    “身为星浆体，她应明白自己的责任与使命，安分守己地待在咒术界，静待同化之日的降临。然而她却不顾一切，恬不知耻地辜负了总监部想要保护她的善意，甚至还跑出去上学，简直是胆大妄为！厚颜无耻！”

    逃！

    属下为这过于尖锐刺耳的评价微不可察地一滞。

    大小姐虽然表面上对同化表现得毫不在意，但黑井知道，理子的内心肯定还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黑井美里再一次在心中叹息，她已经记不清这些时日来，她曾暗地里叹息过多少次。

    天内理子移开与黑井对视的视线，不安地捏了捏指腹，也在心

    直到……

    听罢，老者拿出与其之前慢悠悠作风不符，雷厉风行的态度，立刻下达指令：

    自从那次与总监部的人会面之后，天内理子便开始了这种状态，她时常陷入神游，一动不动地思考，有时甚至会将自己关在卧室里，久久不出来。

    他站在她面前，那如阳光下的海面般一样蓝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倒影——

    这一切都是为了咒术界，为了人类的续存。

    随着老者的话，属下不禁回想起他奉命前去通知时他所见到的星浆体。

    “若非身为星浆体，她何以在双亲离世后，仍得到总监部的庇护与照顾？若非天元大人的仁慈与我们的宽容，她又怎能过上与普通人无异的安逸生活，无忧无虑地沐浴在阳光之下？这是何等的殊荣。”

    天内·即将被同化的星浆体·理子表情凝重，端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可她的目光涣散没有焦点，神思不属。显然，已经神游到了不知何处。

    “天元大人指名了咒术高专的六眼和咒灵操术师作为护送星浆体的人选。”

    属下这么告诉自己，轻轻吐气，想要将脑海中的杂音随之吐出。

    竹筒的末端再一次敲击撞石。

    她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她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诅咒师……我知道了！”

    两天后就是满月之时，也就是大小姐的……

    即便他在去前就打听过许多消息，对星浆体对同化会有的态度早有预料，可对方那干脆利落的态度，依旧让他情不自禁为之怔忡了一瞬。

    ……

    老者眯了眯眼，神色漠然，似是随口一问，不紧不慢道：“那个容器如何了？”

    那是一种与死神无异的漆黑倒影。

    天内理子身体一抖，眼睛瞬间聚焦，讪笑回道：

    一门之隔的庭院，竹筒的一端蓄满了水，随着重力下落，敲击在撞石上发出空灵清脆的声音，复又缓缓向上弹起。

    “啊哈哈，当…当然啦，黑井！”

    即使理子表现得十分认同总监部给出的说法，但更多地，那副表现恐怕也是为了说服她自己吧。

    “嗒——”

    “五条家的六眼……”老者半阖上眼，似是在沉思，“……也是，毕竟是每500年一次的同化仪式，依照旧例，出动六眼也是情理之中。”

    属下稍作停顿，继续说：“估计六眼现在已经出发了。”

    黑井美里在心中轻叹一声。

    同化之日。

    这一次，像是意识到了黑井话语里的严肃，天内理子没有再走神，而是乖乖应答：

    这一声宛如一颗石子被丢进无波的池塘，平白让人心头随之猛地一颤。

    她已经得到来自上面的安排，不久后，将会有两名高专的学生前来接走天内理子，并护送她前去会见天元。

    茶汤被柔柔吹起，荡起层层涟漪，水汽在呼气中舞动，在空中扭曲、翻滚，渐渐溃散于无形。

    细微的啜饮声在安静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

    茶室内一派安宁祥和，一时间，整个空间内只有品茶的声音。

    想到这，黑井感觉她的身体像是破了个大洞，寒风穿梭而过，卷走她的体温。

    “是。”属下应道，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下，只剩老者一人端坐在茶室中。

    “嗒——”

    “嗒——”

    属下默默听着，星浆体那双明亮动人的蓝眼睛又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像是不忍，又像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然而，面对这样关乎自身性命的大事，天内理子却表现得心不在焉。

    是的，老者说得没错。而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听罢，老者首次展现出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与变化，他皱纹纵横的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微微抬起，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者接着平静地细数星浆体所享有的特权：

    老者坐在那儿久久不动弹，仿佛陷入了自我的思绪，又仿佛是在假寐。

    “看来，她还不算太过寡廉鲜耻。”

    黑井美里眸光柔软，手指微动，想要摸摸天内理子的头，复又按捺了下来。

    在几乎全日本的结界都依赖于天元大人的现状下，一旦天元大人出现任何闪失，整个国家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哼，六眼……”老者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茶杯上方再次蒸腾起袅袅水汽，仿佛一层轻纱，将老者的表情掩盖得模糊不清。

    她对天内理子殷殷叮嘱：“大小姐，在见到天元大人之前，很可能会有诅咒师前来袭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