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区区天命

[    【作者干卿底事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上辈子，桓听便带领这支亡灵大军，重返人世，摆下万灵焚身大阵，将她诛杀。

    桓听踏过她的尸骨，振臂高呼，一复国而天下应。

    眼前血光弥漫，一片冥蒙，她看见自己的死亡。

    手的主人在她眼前颇有存在感地晃了几个来回：“大将军，斥候探得绥军四十万正驻扎于寒云道。如今敌众我寡，当出击，或当守？”

    它们不肯消散，一代一代，便化为了这条万灵之河。

    魂魄煎熬的感觉如此真切，每一个瞬间，都痛如万箭穿心，漫长到好似永劫，血雾嘶吼着冲上来，欲要将她生生撕灭。

    在这烽烟乱世，诸侯争锋，臣子为一展生平抱负，数次易主，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都道“国无常主”，有能者自居之。绥失其国祚，诸侯百家、神佛妖鬼拔剑纷起，僭制称尊，欲争一争那最后的无上霸主之位。

    “你以保存实力为上，主战场并不在此处”，谢兰亭扬眉，声如利剑，“我将带五百人马借道灭魂渊，穿行绝地，兵贵神速，直抵绥都离泱城下。”

    殷若羽闭了闭眼，在这一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灭魂渊自古就是仙洲绝地，凶险莫测，将军此行须万分珍重。不论如何，我都会把绥国守军尽数葬送在寒云道，虽死后已，绝不让他们破坏将军大计。”

    “天命不可违！”

    若行走于陆上，至少也要转战千万里，与数个军事重镇、绥国精锐之师交兵。可是，如果通过仙洲四大绝地之一的灭魂渊，直抵离泱城外的水域，却只需一夕时间。

    殷若羽抿紧了唇：“我率十万之众，岂能坐视将军孤身赴险。”

    然而，桓听却背叛得毫不犹豫。

    后来，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她对他愈发信任，甚至给了他佩剑和印符，营中见此，如将亲临，军机大事，皆可自授。

    谢兰亭含笑说：“你能守好后方，便是帮我大忙了。”

    “要入阵了”，她心道。

    这是昔日绥国开国时所建的一处坟茔，每一颗星子，都是一位为国战死的魂灵。

    她恨之欲狂，可是已无力回天，只能惨死于烈火中。

    殷若羽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正是。绥都离泱水道繁盛，四通八达哦，随时可与寒云道形成支援战线，将军须早做决断。”

    “届时，便是绥国灭亡之日，桓听毙命之时。”

    他死守孤城三百八十余日，终不敌，遂捧璧出降。

    她带着一丝茫然地睁开眼，思绪还停留在魂飞魄散前，那漫天的烈火中。

    一拂袖，冰冷的光辉在身前聚拢，星星点点地汇成一副绥国地图。

    “我与子野年少相知，挂季剑，付吴钩，出生入死，从来不曾辜负。以后这仙洲亿万里，都还要共同征战呢，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

    在天光彻底大亮前，谢兰亭杀入了灭魂渊。

    青霄营本已经大败，一溃千里，见此悲愤之下，反而决然无畏地再度发起了冲锋，最终拼死挽回了败局。

    自瑶京至长淮，凡三十月，力战四十八场，连战连捷，攻无不克。

    殷若羽动容，一揖到地：“定不负所托。”

    谢兰亭回过神，走到桌案前。

    纵是曾扬威四海、称尊六合的剑神，也免不了一朝倾覆，下场惨烈。

    众人闻之，无不慨叹乱世生死莫测。

    “还不够”，谢

    卫将军殷若羽面容阴郁秀丽，半边脸覆着明莹欲碎的白蝶面具，一点唇色微抿，嫣红如朱砂，道：“将军，我在。”

    地图上的路线，悄然穿过了整个绥国的腹地，像一把尖刀，逼近咽喉命门。

    万灵连声痛骂：“看见了吗，我煌煌大绥，统治仙洲数千年，才是唯一的正统，人心所向！”

    这是她上辈子未曾尝试过的战略。

    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应当是重生了。

    灭魂渊漆黑，且死寂无声。

    刚走出一步，那种虚幻的人声陡然地扩大，凝聚如刀匕，锐利地迎面飞刺而来。

    在冲天的火光中，他握着玉箫，白衣翩然，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霜雪般的面容之上，燃烧着孤冷猎猎的复仇之焰。

    谢兰亭在幻境里，看见了自己的一生。

    绥国天帝辞世后的第三十四年，仙洲大地，依旧烽烟滚滚。

    是年春，传来一则消息，震骇全天下。

    至此，长达百年的烽火乱世终结，诸侯百家归姜，天下复于一统。

    但过河，也是离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

    可是，逝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

    上一世，正是这个时候，她作为祈国大将军，带着十万兵马，欲南下灭绥。

    “将军”，殷若羽见她始终在沉思，等了许久，忍不住打断道，“可有什么想法了？”

    他自请留下断后，就算被绥军万箭穿心之时，仍旧振臂高呼“杀敌”。

    万灵怒吼着，幻象涌上来，要致她于死地。

    “尔等诸侯，不过是乱臣贼子，也敢觊觎我绥国基业！”

    她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何处做得对不起他，分明百般亲厚，最后却换来了一场万灵焚身。

    能否功成，三分在人，七分在天。

    谢兰亭想到这个名字，微微冷笑一声。

    上方远到不可及的地方，隐约投下一隙光，叫人不寒而栗，惨淡逼仄的嶙峋巨岩林立，如同尖锐的墓碑，数以万计，隐入黑暗深处。

    桓听，她的好军师。

    最后，更因为势单力薄，死于军师桓听掀起的一场叛乱中。

    谢兰亭凝眉看了他半晌：“虽死后已？不，你得好好活着。”

    谢兰亭心中了然，已确认了这个关键时间节点。

    渐渐地，从上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江河奔流的声音，浩浩荡荡，杳然流向了天际。可是抬头看去，只有无数光点汇成了一条星河，一动不动地高悬。

    她银甲红披风，执剑而立。浩荡的天风穿过军帐，卷起她飘飒的衣袂，张扬如赤焰。

    一切都在天崩地裂，无数的厌憎、诅咒、哀哭狂嚣汇聚到一起，浩浩荡荡奔流而来，化为灭顶之灾。

    冲撞于刀风剑雨之间，厮杀于碧落黄泉之隙，教千军辟易，群雄束手，教这举世万万人，无一敢直视她的「谢」字战旗。

    一朝掌握大权，迅速开启绝灵阵，屠杀她和青霄营一众将士，全军覆没。

    谢兰亭因为惜才之心，不仅没杀他，反而任命他为青霄营军师，颇为礼遇。

    出山时一战封神，连败天下十大高手，立志这匣中剑，要为世间不平事出鞘。

    那支战无不胜、令各诸侯闻风丧胆的青霄营铁军，亦在这场内乱中毁去，只余残戈孤冢，英魂遗恨向千古。

    从绥国重兵把守的寒云道进军，撄锋直上，一路硬碰硬厮杀过来，损兵折将无数。

    在最意气风发时，被桓听斩杀。

    她见殷若羽依然眉峰紧锁，便拍了拍他的肩。

    你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谢兰亭紧握手中剑，逆着星河，溯流而上。

    一场疯狂的生死豪赌，一个闪击灭绥的盖世奇谋。

    谢兰亭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确认对方气息如常，并非什么人伪饰。

    “绥受命于天，你逆天而行，终究难逃一死！”

    后来，兴兵组建青霄营，转战三万里，纵横十四洲。

    桓听本为绥国的太傅，上一世，谢兰亭势如破竹，如虹般荡平绥国全境，大军兵临城下，包围了绥都离泱。

    殷若羽错愕不已。

    那时候，她是真的相信了他的效忠，觉得他会成为自己最好的下属和知己，并肩千万里，征战十四州，同谋大业，共定山河，治世太平。

    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被瑶京谢氏收养，后来家亡，千里迢迢习剑于死生港。

    桓听又表现得如此出色，才智卓绝，为她出谋划策，迅速平定一国。

    “我要你带军守在关中，不要冒进，与绥军遥相对峙，以小股兵力互相试探便可”，剑锋指向那处，“如果绥军来攻击，你就逃。”

    腰侧的岑寂剑知她心意，嗡然低鸣，犹如此刻心间奔沸不息的怒火。

    它们压迫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死去，重复着上辈子的噩梦，直到弯下脊梁，俯首称臣。

    上辈子，殷若羽正是战死于寒云道。

    死后，一缕魂魄滞留在阵中，目睹哥哥谢忱为了帮她复仇，亦兵败身死。

    谢兰亭是被一只手摇醒的。

    谢兰亭到这时才知道，他从未真心归降过，只是蛰伏下来，借她的势力韬光养晦，伺机复国而已。

    这一世，绝不会再有那些无谓的牺牲，让同袍流血又流泪。

    第一缕灼烈的日华穿过重云，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映上深彻明丽的眉眼，作万仞飞光。

    “逃？”

    任何来者，都会陷入亡灵编织的凶险幻境中，直到被杀死，成为其中一员。

    桓听拉起复国的旗号，光复帝室，还都苍陵，史称“后绥”。又过十七年，被天命攸归的姜国主孤月影所灭。

    “你亏欠我与先帝的江山，今日也该还了。”

    祈国大将军谢兰亭，仙洲第一高手，为自家军师桓听所弑，万灵焚身，尸骨无存。

    又低头运转了一番自身灵力，充沛得惊人，完全不似死前在绝灵阵中那般无以为继。

    “子野……”

    “如今，我青霄营大军是否正在寒云道与绥军对峙？”作为一国主将，她定力惊人，迅速进入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