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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女冠坐在木桌对面，神色冷淡。
姬萦用出全身力气，狠狠捶打在江无源背上，她几乎都听见了胸腔的回响，但江无源的身体只是颤抖，依然没有倒下。
一匹棕黄色的健马正在树下打着响鼻，江无源靠在一旁闭目小憩，耳边却总有魔音缭绕。
“都不知能活几天了，你还有心情学骑马？”他睁开双眼，对眼前的少女忍无可忍道。
“你别再白费功夫了。”江无源冷着脸说，“凭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
话是这么说，但姬萦很清楚，江无源骑马带她走了两天，大约是不打算杀她了。
“针上有我特制的秘药和麻沸散，想必过一会就会起效。再坚持一会，便不会疼了。”
姬萦还想发动第二击，但她的战斗意识远不比身经百战的江无源，不过片刻就被反缚了双手。
姬萦原以为生活在里面的都是牛鼻子，没想到扫地的是女黄冠，打水的是女黄冠，慌慌张张去寺庙深处叫人的也是女黄冠。
江无源的回答，却让她变了脸色。
“今日，我再给你一个选择。”他说。
“那我怎么才能不脱镫呢？”姬萦虚心求教。
将土坑恢复原状后，她迅速回到静室之中，重新关上窗户，好像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第一百一十九根。
“小气！”姬萦偷偷骂他。
“为什么？”
他的眼中也有痛苦和绝望。
姬萦蹲在他面前，一脸理直气壮。
江无源推开木门，走到姬萦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蒲团上的少女。
老女冠锐利的眼神射向姬萦，在她披散的长发和面容上来回扫了几眼。
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长袍，神色愧疚看了姬萦一眼，用一块软布塞住姬萦一视同仁见谁都骂的嘴。
“……你可以恨我，尽情恨我吧。是我替你做了选择。”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惹上什么麻烦？”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接着是一声地窖门的落下，地下室彻底安静下来。
“你说对了，那不是你。”江无源面露悲哀，“姬萦不能存在于世间，只有你不是姬萦，你才能活下去。”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姬萦叫道，“没了过去的我，那还是我吗？！”
江无源似乎说了什么，因为老女冠十分震怒，连音量也控制不住了。
姬萦眨也不眨地望着头顶空无一物的窖
“我说你人真好，要杀我还教我骑马。”姬萦变出笑脸。
姬萦抖出袖子里的尖锐石头，转身往江无源肩上刺去。
姬萦在马上没安分一会，喜爱冒险的本性就冒了出来，她踩着马镫站起身来，伸开双手感受迎面而来的风。
原来这里是一座女冠。
“你竟敢把这样的麻烦带回白鹿观……”
整个道观的上空，回荡着姬萦绝望的喊叫。
停下歇息的时候，江无源会教她几手骑术，武功却是姬萦怎么磨都不肯教。
姬萦内心存有侥幸，还以为江无源所说的忘记，只是一句话的保证。
江无源一把抱起姬萦扛在肩头，任由她又踢又打，双手也如铁锁，一动不动。
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姬萦布满血丝的眼中溢出。
就像现在，他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在姬萦的死缠烂打下，满脸无奈地教姬萦怎么骑马，控马。
骗子！
要不然，一路上那么多适合杀人抛尸的地方，怎么不见他动一动手？
“……我错了。”姬萦装出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
“什么选择？”
江无源最后看了姬萦一眼，和老女冠一起退了出去。
第二根银针。
江无源喃喃道。
窗外就是一片荒地，墙角有一棵不知名的歪脖子树，再远处是几个扫地的小女冠，从静室到道观大门的距离空旷无阻隔，江无源和老女冠就在前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上谈话。想要不惊动江无源逃出去，毫无可能。
“你又想被绑起来了？”江无源板着脸说。
“我想请你收留一个人……”江无源明显底气不足，就连声音也变弱了。
江无源将他的蒲团让给姬萦，自己坐在冷硬的地上。
在她回身的瞬间，江无源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准确无误地握住她拿石头的右手。
厚重的木门关上后，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缝隙里传来。
姬萦转过身重新握住缰绳，在江无源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想要不脱镫，骑马之前就要调节马镫长度，还要注意脚踩马镫的姿势。”江无源靠近姬萦，弯腰拍了拍她用力踩在马镫上的小腿，“不要紧贴马肚，也不要踩得太用力。骑马的时候，腿部要自然放松，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你选择的马。”
男人提起药箱，缓步走出地下室。
“你说什么？”江无源板着脸看过来。
果然，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里，老女冠点燃三根流着血泪的蜡烛，江无源将她强行按在石床上，用四条铁链牢牢捆住姬萦的手脚。姬萦一直在叫喊，一直在谩骂，一直在反抗。
骗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实在……”
“我不！”
第四根银针……
“……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姬萦不知道江无源怎么想她的，但她觉得江无源这个人很有意思。
她的双手在铁链的摩擦下很快渗出鲜血。
江无源将她带到道观的地窖，在储藏着白菜土豆的仓库隔壁，有一间像是刑房的地下室。
姬萦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两人被她带进一间堪称简陋的静室，就连蒲团也只有两个。
就是现在！
中年男人将针包重新放回药箱，带着怜悯的语气，对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姬萦说：
“她是什么人？”
许多小女冠又惊又恐地远远观望。
江无源张了张口，然后化为一声叹息。
姬萦对现状莫名有一丝不安，她在静室里左右张望，小心翼翼爬出了木门对面的窗户。
此后数日，姬萦被迫跟着江无源在山林间奔波。
江无源靠近的时候，胸口贴近姬萦的后背。
石床上一动不动，形如死尸的姬萦，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老女冠不苟言笑，看了眼江无源和他身边的姬萦，冷冷道：“进来。”
“……我是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这里有一个神医，可治他人不可治的癔病。只要他的银针下去，你便会忘掉前尘旧事。”
姬萦面色惊恐，脱口而出。
“呜呜呜……”
“……对不住了。”
姬萦还从没来过道观，她一脸新奇地四处张望。
“……药效要一炷香后才开始生效，一开始病人会痛苦异常……再醒来的时候，便会忘却前尘，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留在这里也起不到用……出去吧……你这是怎么……内伤……”
江无源最终带姬萦来到的地方，是一间远离城镇烟火的深山道观。
“你就教我吧！你教教我吧！”
“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活下去。”
第三根银针。
“此事说来话长，请观主先随我到院中。”
经过几日相处，她已摸出江无源最吃这套。
鲜血的腥，扩散在她的口中。江无源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屹然不动。
“因为这样你和马都容易失去平衡。”江无源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再三警告道，“无论何时你都要谨记，不要轻易从马上站起来。在战场上，落马和脱镫一样，都是致命的。”
“忘掉过去？怎么忘？”
姬萦在前头呼吸新鲜空气，江无源在后头大惊失色地将她重新按回马鞍。
她狠狠一口咬在江无源的肩膀上。
“我不愿意！你杀了我吧！”姬萦怒声道。
“若是姜神医能出手……”江无源哀求道。
“不能站起来！”江无源说。
江无源进入南亭处后，手下的亡命不说一百条也有九十九条。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新颖的临死请求。
当第一根银针慢慢钻入姬萦头皮，不似人更似野兽咆哮的哀鸣冲出软布。
骗子！
“一，忘掉你的过去，在这里带发修行；二，以公主的身份，死在我的刀下。”
在姬萦定定的注视下，江无源和老女冠先后离开了静室。门刚一关上，姬萦就扑了上去，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就算你今晚要杀我，我也不会现在就哭哭啼啼。”她话锋一转，回到了本来的目的，“我想学骑马很久了，你现在教我骑马，了结我的一桩心愿，就算之后杀了我，我变成厉鬼也不来找你。”
那名跑进观中深处叫人的小女冠，再度返回时带着十几个年纪更长的女冠，为首的老女冠着紫纱道袍，戴飞云冠，一看就是中心人物。
江无源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碧蓝的天空下，群山起伏连绵，一只透明的大手撕碎厚重的云层抛向苍穹，云絮中贯穿高耸入云的松树。
姬萦用手在歪脖子树下刨出一个深坑，将母亲留给她的小木匣轻轻放了进去。
] 老女冠坐在木桌对面，神色冷淡。
姬萦用出全身力气，狠狠捶打在江无源背上，她几乎都听见了胸腔的回响，但江无源的身体只是颤抖，依然没有倒下。
一匹棕黄色的健马正在树下打着响鼻，江无源靠在一旁闭目小憩，耳边却总有魔音缭绕。
“都不知能活几天了，你还有心情学骑马？”他睁开双眼，对眼前的少女忍无可忍道。
“你别再白费功夫了。”江无源冷着脸说，“凭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
话是这么说，但姬萦很清楚，江无源骑马带她走了两天，大约是不打算杀她了。
“针上有我特制的秘药和麻沸散，想必过一会就会起效。再坚持一会，便不会疼了。”
姬萦还想发动第二击，但她的战斗意识远不比身经百战的江无源，不过片刻就被反缚了双手。
姬萦原以为生活在里面的都是牛鼻子，没想到扫地的是女黄冠，打水的是女黄冠，慌慌张张去寺庙深处叫人的也是女黄冠。
江无源的回答，却让她变了脸色。
“今日，我再给你一个选择。”他说。
“那我怎么才能不脱镫呢？”姬萦虚心求教。
将土坑恢复原状后，她迅速回到静室之中，重新关上窗户，好像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第一百一十九根。
“小气！”姬萦偷偷骂他。
“为什么？”
他的眼中也有痛苦和绝望。
姬萦蹲在他面前，一脸理直气壮。
江无源推开木门，走到姬萦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蒲团上的少女。
老女冠锐利的眼神射向姬萦，在她披散的长发和面容上来回扫了几眼。
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长袍，神色愧疚看了姬萦一眼，用一块软布塞住姬萦一视同仁见谁都骂的嘴。
“……你可以恨我，尽情恨我吧。是我替你做了选择。”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惹上什么麻烦？”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接着是一声地窖门的落下，地下室彻底安静下来。
“你说对了，那不是你。”江无源面露悲哀，“姬萦不能存在于世间，只有你不是姬萦，你才能活下去。”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姬萦叫道，“没了过去的我，那还是我吗？！”
江无源似乎说了什么，因为老女冠十分震怒，连音量也控制不住了。
姬萦眨也不眨地望着头顶空无一物的窖
“我说你人真好，要杀我还教我骑马。”姬萦变出笑脸。
姬萦抖出袖子里的尖锐石头，转身往江无源肩上刺去。
姬萦在马上没安分一会，喜爱冒险的本性就冒了出来，她踩着马镫站起身来，伸开双手感受迎面而来的风。
原来这里是一座女冠。
“你竟敢把这样的麻烦带回白鹿观……”
整个道观的上空，回荡着姬萦绝望的喊叫。
停下歇息的时候，江无源会教她几手骑术，武功却是姬萦怎么磨都不肯教。
姬萦内心存有侥幸，还以为江无源所说的忘记，只是一句话的保证。
江无源一把抱起姬萦扛在肩头，任由她又踢又打，双手也如铁锁，一动不动。
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姬萦布满血丝的眼中溢出。
就像现在，他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在姬萦的死缠烂打下，满脸无奈地教姬萦怎么骑马，控马。
骗子！
要不然，一路上那么多适合杀人抛尸的地方，怎么不见他动一动手？
“……我错了。”姬萦装出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
“什么选择？”
江无源最后看了姬萦一眼，和老女冠一起退了出去。
第二根银针。
江无源喃喃道。
窗外就是一片荒地，墙角有一棵不知名的歪脖子树，再远处是几个扫地的小女冠，从静室到道观大门的距离空旷无阻隔，江无源和老女冠就在前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上谈话。想要不惊动江无源逃出去，毫无可能。
“你又想被绑起来了？”江无源板着脸说。
“我想请你收留一个人……”江无源明显底气不足，就连声音也变弱了。
江无源将他的蒲团让给姬萦，自己坐在冷硬的地上。
在她回身的瞬间，江无源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准确无误地握住她拿石头的右手。
厚重的木门关上后，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缝隙里传来。
姬萦转过身重新握住缰绳，在江无源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
“想要不脱镫，骑马之前就要调节马镫长度，还要注意脚踩马镫的姿势。”江无源靠近姬萦，弯腰拍了拍她用力踩在马镫上的小腿，“不要紧贴马肚，也不要踩得太用力。骑马的时候，腿部要自然放松，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你选择的马。”
男人提起药箱，缓步走出地下室。
“你说什么？”江无源板着脸看过来。
果然，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里，老女冠点燃三根流着血泪的蜡烛，江无源将她强行按在石床上，用四条铁链牢牢捆住姬萦的手脚。姬萦一直在叫喊，一直在谩骂，一直在反抗。
骗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实在……”
“我不！”
第四根银针……
“……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姬萦不知道江无源怎么想她的，但她觉得江无源这个人很有意思。
她的双手在铁链的摩擦下很快渗出鲜血。
江无源将她带到道观的地窖，在储藏着白菜土豆的仓库隔壁，有一间像是刑房的地下室。
姬萦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两人被她带进一间堪称简陋的静室，就连蒲团也只有两个。
就是现在！
中年男人将针包重新放回药箱，带着怜悯的语气，对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姬萦说：
“她是什么人？”
许多小女冠又惊又恐地远远观望。
江无源张了张口，然后化为一声叹息。
姬萦对现状莫名有一丝不安，她在静室里左右张望，小心翼翼爬出了木门对面的窗户。
此后数日，姬萦被迫跟着江无源在山林间奔波。
江无源靠近的时候，胸口贴近姬萦的后背。
石床上一动不动，形如死尸的姬萦，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老女冠不苟言笑，看了眼江无源和他身边的姬萦，冷冷道：“进来。”
“……我是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这里有一个神医，可治他人不可治的癔病。只要他的银针下去，你便会忘掉前尘旧事。”
姬萦面色惊恐，脱口而出。
“呜呜呜……”
“……对不住了。”
姬萦还从没来过道观，她一脸新奇地四处张望。
“……药效要一炷香后才开始生效，一开始病人会痛苦异常……再醒来的时候，便会忘却前尘，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留在这里也起不到用……出去吧……你这是怎么……内伤……”
江无源最终带姬萦来到的地方，是一间远离城镇烟火的深山道观。
“你就教我吧！你教教我吧！”
“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活下去。”
第三根银针。
“此事说来话长，请观主先随我到院中。”
经过几日相处，她已摸出江无源最吃这套。
鲜血的腥，扩散在她的口中。江无源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屹然不动。
“因为这样你和马都容易失去平衡。”江无源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再三警告道，“无论何时你都要谨记，不要轻易从马上站起来。在战场上，落马和脱镫一样，都是致命的。”
“忘掉过去？怎么忘？”
姬萦在前头呼吸新鲜空气，江无源在后头大惊失色地将她重新按回马鞍。
她狠狠一口咬在江无源的肩膀上。
“我不愿意！你杀了我吧！”姬萦怒声道。
“若是姜神医能出手……”江无源哀求道。
“不能站起来！”江无源说。
江无源进入南亭处后，手下的亡命不说一百条也有九十九条。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新颖的临死请求。
当第一根银针慢慢钻入姬萦头皮，不似人更似野兽咆哮的哀鸣冲出软布。
骗子！
“一，忘掉你的过去，在这里带发修行；二，以公主的身份，死在我的刀下。”
在姬萦定定的注视下，江无源和老女冠先后离开了静室。门刚一关上，姬萦就扑了上去，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就算你今晚要杀我，我也不会现在就哭哭啼啼。”她话锋一转，回到了本来的目的，“我想学骑马很久了，你现在教我骑马，了结我的一桩心愿，就算之后杀了我，我变成厉鬼也不来找你。”
那名跑进观中深处叫人的小女冠，再度返回时带着十几个年纪更长的女冠，为首的老女冠着紫纱道袍，戴飞云冠，一看就是中心人物。
江无源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碧蓝的天空下，群山起伏连绵，一只透明的大手撕碎厚重的云层抛向苍穹，云絮中贯穿高耸入云的松树。
姬萦用手在歪脖子树下刨出一个深坑，将母亲留给她的小木匣轻轻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