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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是看不进去一个字的。题，是填不了一个空的。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讲不出所以然，有些原因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父亲掩饰隐瞒，哥哥闭口不言，她假装一无所知。三个人每天在同一屋檐下各演各的，主打一个表面无事发生，气氛和谐稳定。半个月来一直如此。但这是正确的解决方式吗？

    今天晚上回家，她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言行，才能既显得对家中变故茫然不解，又能让父亲和哥哥不被烦扰，在困顿中得以平复情绪？

    继而推出第二条断语——

    挑眉下视她的目光也因此混入云霞的浓丽。

    幸好，会长似乎对这等小事并不计较。

    还是说，这条路今时今日已然行不通了？

    《[网王]迹部少爷想让我动心》

    笔帽弹簧不停地按下，弹起，再按下。一连串哒哒哒的声响短促尖锐，像机枪打出的子弹在扫射一整个连队的敌人。物理作业一小时前是第三十四页，一小时后，还是第三十四页。

    出不了校门回不了家，只能被迫留校枯坐一个小时。梨央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手里握着按动签字笔，面前摊开物理练习册。

    “会长，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

    他看着她把笔尺拢成一堆，塞进笔袋。

    一个人捱着属实难混日子。她弹拨笔夹，百无聊赖地撑起下颌，望向黑板墙上的挂钟。

    应物理竞赛教师组的邀请，三周后她会以往届优秀竞赛生的身份，参与一年级的物理竞赛辅导会，不能缺席。

    梨央从书本中仰起脸，下意识转身。

    然后，她在原地愣了片刻。

    溯源的记忆隐隐约约，模糊得她快忘记哪天才是不幸的开始。算了，事到如今，不存在任何刨根问底的必要。有什么意义呢？

    很明显，对家这次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家里有一场硬仗正在打。

    “觉得我有哪里讲错了么？”

    “第三问电场场强不能沿用第二问的答案，应该重新计算。”

    按照原定计划，清单中列有最后一项未勾掉的任务——尽早回家，在吃晚饭之前，抓紧时间整理竞赛经验分享ppt。

    中间空出片刻时长，微妙的寂静，他同样不发一言。游移的眼光藏着探究，像瞄准镜定点，光线漫射干扰下也能精准追寻她手上的动作。

    光晕滴坠于他的发梢，像水彩画作中的星点落笔，凝聚一层薄透的水雾，紫中带橘，朦胧晕开，最后收尾在眼角那颗泪痣上。

    冰帝学园高等部的学生几乎走空。整栋高中二年级的教学楼，从一楼到四楼，从走廊一头到另一头，每间教室都显得太过空寂。

    灵魂七连问，梨央感到很头痛。

    他的论述十拿九稳，在阳光下轻轻落于她的笔尖上。她的笔尖刹那一顿，在纸面间默默停在他的影子里。

    ppt整理计划撞上一些意外，差点落空。

    今天的情况比前几次要更为棘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轻微晃动了一下。

    反正进退维谷的事实已成定局。

    不过人总是心怀侥幸。南墙不撞不会死心。梨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不定只是自己想七想八，虚惊一场，其实所谓的“大事”只存在于想象。所以不要慌，不要慌。

    迹部景吾松散地扬起唇角，食指在她肩侧的椅杠上轻轻点了点。

    然而偏不凑巧。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这个称呼拉开的距离明显让她舒适得多。既不过于亲近，又不冷淡生疏，体现尊敬礼貌，拿捏很有分寸。

    短短几句话，仅仅几十个字，梨央堪堪迈出教室的左脚又缩了回去。沿原路退回到座位，放下作业本，坐下。四周空无一人，她一个人独占了高二B班整间教室。

    会长怎么走路静悄悄都不带出声的。

    像一个处于圈子边缘半熟夹生，贴有【迹部君】标签的NPC，称朋友谈不上，论路人又可惜。

    “一些私事而已，不是公事，藤原你别太一本正经。”

    托父亲大人死对头的福，藤原梨央今天放学后也没办法按时回家。

    “藤原，这道压轴题的第三问不太对。”

    根据过往数不清的经验，心里多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形势在一天天恶化，她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不能再独自置身事外。

    高中之前长待美国，一年到头和他说上的话屈指可数，还是看在她母亲的挚友——瑛子阿姨的份上才有交流，见面能聊，分开就忘。

    “你好像掉进了出题人的陷阱。”

    “都快六点了。这么晚的时间，会长你训练完竟然还专程来我们教室跑一趟。”

    -

    四次，五次，亦或者六七八次？

    穿堂而出的只有风声，没有人声。

    草稿本上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可能非外放型的人，生来就这副德性。

    有人插嘴进来，把她乱飞的思绪剪断。

    难题来得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在风声中，梨央掐着点，低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大概是才下网球场，冲了凉，额前的紫灰色碎发还润着湿气，欲垂欲翘，一绺一绺耷下来。

    估计家中又突发紧急事故，今天也要她放学后先别踏进家门。麻烦平息之前，她必须在外面避开风头，以免一回家就撞见那几位虽然完全没打过照面，却仍对她充满了威胁的危险分子。

    她轻声反问。

    他笑着朝她摊开掌心，“既然如此，那麻烦藤原你给我一支笔。如果你不着急回家，我们两个人可以抽几分钟一起讨论一下。”

    哥哥食言了。

    直至回国到冰帝上高中，进入学生会，和他接触的频率大幅上升，来往更频繁，故而觉得“迹部君”该弃之不用，需要随其他成员大流叫“会长”。

    因此她得出第一条结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从椅背上撤回手，用玩笑话的语气揶揄：“以往难得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聊天还挺随意自在。怎么？上了高中成了同学，我的名字反而难以启齿了？”

    “诶，会……会长，下午好！”

    “是突然下达了什么校务，要让我们班级尽快完成吗？”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叹息就是她本次短暂思考的最终结局。

    普普通通的关系，再进一步就要打破平衡感了。因为不甚在意，倒可以做到平常对待。

    前脚刚关闭教室里所有电器设备，后脚还没来得及跨过门槛，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她到底可以做些什么？

    梨央手忙脚乱地搁置作业，试图站起身以示礼貌。

    拉链声滑

    点开短信之前，梨央眉头一皱。

    “还有，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非正式场合不用叫我会长，直接叫名字，更不要加敬称。”

    所幸都是熟练工种。一切干净利落地结束，梨央飞快收拾好物理作业，准备离校。

    别说一条信息，哪怕一个字母、一个标点，也丝毫没有迸到她的眼前。

    后方是那人娓娓道来的声音：“题目没有指明两者关联，不能单凭顺序，惯性判定其因果。否则，承接第三问的第五问根本做不出来。”

    迹部瑛子阿姨多年对她照拂，不好再和她同学校读书的儿子不咸不淡相处。

    毫无动静。

    不速之客站在座位旁开两步的位置。紧缚着绒质运动护腕的手，正握住她背后的木质椅把。

    她逐字逐句看清短信内容。

    一截浅灰色、类似于张开的细长指节的投影倏尔飘浮过来，像飞掠鼓翅的蝴蝶，从上至下笼住她的腕骨，与她持笔所书的字迹融合交叠。

    短短半个月时间，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落日余晖从窗外打进来，映照着屏幕。握住手机的掌心微晃，视野中立即划开一块虚糊的白色，强烈刺眼。

    梨央沉默了一瞬。

    ……完蛋。

    这个时间点收到消息，虽然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他就伫立在她身旁。日色于他脚下聚合伏地，铺作陪衬。

    轻声，是以退为进。反问，是不正面回答，将难题抛还给对方，主动权抓回自己手里的一种策略。

    “怎么这样惊讶地看着我？”

    周三，一周的周中，向来事多赶趟。身为部员，照例要参加固定的戏剧部部活；担任学生会财务，又要按时整理学生会财款项目。

    迹部景吾抬手做出坐下的手势，隔着几寸距离的空气，虚按住她似站非站的姿势。

    几次讪讪地开口，但始终发不出声音。她放弃挣扎，低下头勉强笑了起来，假装收拾文具，企图蒙混过关。

    基于上述推断，接下来引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清晰划定边界是不可或缺的刚需。

    她尝试了，她努力了。她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大脑皮层逐渐光滑，摸索不出任何思路。

    时间接近下午六点。

    “哎……”

    「梨央，我和父亲现在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先别回家，在学校待一会。一个小时后我视情况给你发消息——Fro哥哥」

    她怀抱着直觉错误的期望。

    即使表明自己早就了解事实，那又如何？难道能实质性地为家人搭把手？有哪些是她力所能及，可以帮助扭转局势的操作？

    差点吓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