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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丈亦笑,她说,''''观音大士既男又女。''''”

    “因为只有表哥才会同你说真话。”陆景策虚揽着他道,“不必听旁人的话,怜枝知不知道神仙下凡?”

    怜枝身上的伤不能示人——腿上的淤青也就罢了,只是脖颈上的却有些棘手。

    “大师与身后的两弟子皆轻笑,皆是女子,我这才知世上不只有和尚庙,还有尼姑庵。那时我们正好在供奉观音大士的庙宇前,我见观音慈眉修目,雌雄难辨,不由再问,''''不知观音是男是女呢?''''”

    怜枝肯定道:“真的!”

    沈怜枝闻言停下手中动作,他松开汤匙柄,还以为陆景策说的是衣裳,正要捏着帕子去擦,又被陆景策叫住,“是面上——抬头。”

    “怜枝。”陆景策的声音还是很柔和的,只是那黑沉沉的眼眸变得愈加黯沉,“这是什么呢?”

    陆景策抱臂挑了挑眉:“真的?”

    “表,表哥……”怜枝心虚,不敢看他,死命地垂着脑袋,闷声闷气道,“天热,我又贪凉,竟不慎着了风寒,这两日有些畏寒,这才……”

    “哼,那还不快滚!”

    但是在稚嫩的沈怜枝面前,他却还是强充着“哥哥”的气派,故作老成道,“恐怕是……情劫。”

    “怜枝。”陆景策轻轻叫他一声,“慢点,小心吃到外头来了。”

    “那……”怜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来渡什么劫的。”

    怜枝心中一惊,抬起的手也放下去了,身上的汗出了更多,他坐立不安间,陆景策已轻车熟路地走入内室,身后跟着的那小太监臂弯挂着个食盒。

    怜枝捏着汤匙,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冰凉甜蜜的酥酪在唇舌间化开,几乎叫怜枝即刻忘却了身上的闷热,他吃的不亦乐乎,几乎是一点吃相也没有了——

    怜枝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本掉在地上的《诗经》也忘了捡了,他一路狂奔回长安殿,正在清扫前院的小安子甫一见着他,吓了一跳,急慌慌地扔了手中苕帚迎了上来。

    “在那之前我从不曾见过尼姑,先前跟着娘亲去过一次白龙寺,那里头的和尚净是男人,我便以为佛门弟子只有男儿                                                郎……那时小,什么也不晓得。”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陆景策不得不注意到他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不知怎么的,陆景策心尖倏然一烫,

    若入了冬,倒也好办,穿件毛领袄子便好,偏偏现下是酷暑,那样的衣裳,怎好穿得。

    陆景策看他脸色通红的模样,颇觉好笑——世子今年刚满十六,已开了情窦,却很洁身自好,也没有心上人。对于“情爱”之事的诸多见解,也不过是来于民间话本中的痴男怨女。

    他看向陆景策,弯着眉眼有些讨好道:“景策哥哥……其实,我这病已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些畏寒罢了,吃点酥酪也碍不着什么。”

    “可……可是……”

    “不会的。”怜枝只觉自己的心中似乎有根弦被拨动了,那是清扬的风吻过冰棱一样轻灵的乐声,“我会一心一意对他好——我会做到的。”

    “当然,我不会诓骗你,永远不会。”

    怜枝抬头看着他,此时此刻,陆景策的温柔倒成了钩子,将他隐藏起的委屈与忿忿都勾了出来,他没来由地觉得难过——甚至比昨日更难过。

    沈怜枝怔忡地看他,陆景策沐浴在柔光一下,俊若谪仙,他坐在这里,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浸在雾中一般成了镜花水月。

    “你若没做到,就没法回到九天之上了!”陆景策状似肃然地说。

    怜枝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而后看见陆景策的手距他愈来愈近,微凉的指腹擦过怜枝的唇角,拭去那莫须有的痕迹。

    小安子目光晦涩地瞟了眼他细瘦脖颈上红紫的掐痕——根根指印分明,这样,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他转过头,朝那小太监摆了摆手,“怜枝受寒,这东西是吃不得了,拿走吧。”

    “对,情劫,像书里写的那样。”陆景策瞟向怜枝笑道,显得俊美风流。

    他没有落泪,却很鼻酸,沈怜枝扑到陆景策怀中,扑到这个全心全意信任的哥哥怀中,“景策哥哥……我真的是…不男不女的秽物吗?”

    沈怜枝吃痛,哑着嗓子点了点头,“听…听见了。”

    他坐直了,又在沈怜枝面前故意正色道:“所以——若怜枝往后有了心上人,定要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切不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怜枝抬指摸了摸,又沉声道:“这不要紧,只是……只是我用膳时噎到嗓子眼儿了,自己掐的…总之,你别问,也别往外说就是了!千万不许在表哥面前提!”他耳提面命。

    实在捱不住了,正要脱下时,却听守门的一个宫人高声道:“奴才拜见世子殿下——”

    “观音菩萨雌雄一体。”陆景策眉眼弯弯地笑道,“这其实是一件趣事,说与你听也无妨——我五岁时,跟着老佛爷一同去青山庵祈福。”

    主子的话不好违逆,小安子纵使心急如焚,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取了药化淤药来给怜枝搽开。

    沈怜枝垂着脑袋,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逼自己莫在太子面前泄出几声可悲的呜咽声来。

    “小安子!”沈怜枝抬手挡住他的路,稚嫩俊秀的小脸上还弥留着被恐吓后的惨败。

    “殿…殿下,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我……我这就去找世子殿下!”

    沈怜枝看着小安子,又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我,不要去找表哥。”

    他似有些无奈道:“若是真的畏寒,怎会出这样多的汗……跟表哥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沈怜枝用力点头,神仙下凡的戏码在话本中并不少见。

    “我大惊,不由问道,''''不知大师是男是女?''''”

    沈怜枝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陆景策的问题,反倒是反问他:“表哥怎么知道,我方才是在…说谎。”

    “情劫!”怜枝大惊。

    “我的身子同普通男人不同,我就……我就这样该死吗?我——”

    “等——等等!”打他们进来,沈怜枝那眼神儿就没从那食盒上移开过,怜枝现在热得仿佛在火炉中滚,身上衣裳脱不得,便愈发贪恋那一口凉的。

    太子见他还是这幅犟种样,微眯了眯眼,抬腿便朝怜枝的小腿胫骨处踹去,“哑巴了?!说话!听见没有。”

    陆景策将沈怜枝身上那件厚袄子给脱了,又拾起那张帕子擦拭怜枝的额发,纵然有些生气,但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太后牵着我走到方丈面前,谁知方丈一开口——竟是女声。”

    他眸中关怀不似作假,“原来如此,瞧我还给你带什么酥酪——”

    “你要是在不相干的人面前说了不相干的话……那么休怪孤不客气了!”

    可除了这样做,也没有旁的法子,怜枝只能苦着脸在轻薄的衣裳外套上寒冬穿的厚袄。

    陆景策被他那眼巴巴的样儿逗笑了,抬手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又招呼那小太监过来将酥酪摆在沈怜枝面前。

    食盒盖子一被掀开,怜枝便闻到了那股勾人的甜香,金黄的桂花酱卧在雪白的奶皮儿上,只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动。

    “神仙下凡是为造福百姓,可百姓却错将施法的神仙认为妖怪,更甚者将神仙活活打死,抛尸江中——可见世人之愚昧。”

    怜枝心脏狂跳不止,只能搬出昨日应付小安子的话来搪塞他,“我……我用膳时不小心噎住了嗓子…”

    《钓系美人被迫和亲后》

    “再大些后,我翻了不少经书,这才知观音菩萨雌雄同体,所以怜枝——你怎么会是秽物?你是菩萨身啊。”

    陆景策自然地坐在他身侧,那墨玉一般的眼眸似不经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又在他紧紧围着的脖颈上停留一瞬,最后才回到怜枝面上来。

    “怜枝,表哥给你带了冰酥酪来,你尝尝看喜不喜——”陆景策目光落在裹的严严实实的沈怜枝身上,略惊诧道,“怎么穿成这样?”

    长安殿中放了满满好几缸冰块解暑,晶莹剔透的冰块儿沁出丝丝凉气,可沈怜枝却感受不到半分寒意,他裹着那件袄子,出了一身的汗。

    沈怜枝似懂非懂,陆景策揉了揉他的发,忽而粲然一笑,“怜枝是菩萨下凡渡劫来的,神仙渡劫素来要历经磨难,是以凡夫俗子恶言恶语,不过过眼云烟,怜枝不怕。”

    太子打发走了闻声而来的几个小太监,又暴力地将痛得泪满鬓面的沈怜枝拖到身前来,他昂起头,盛气凌人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真……真的吗?”这样的话之于怜枝无疑是莫大的安慰,怜枝不再为这幅躯壳而感到痛苦,“我,我是菩萨身?”

    怜枝愣住了,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沈怜枝,他出神地凝视着陆景策俊逸的面容,怔怔问:“菩萨身……我怎么会是菩萨身?为什么表哥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他们都说,都说我是不阴不阳的妖怪……”

    还不等他说完,陆景策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极明显的不愉了,“怜枝,你骗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再骗一次——说实话。”

    只是下一刻,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沈怜枝围住脖颈的毛领,大力地往下一拉——那几道肿起的掐痕便毫无遮掩地显露在陆景策面前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脖子……脖子那儿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小安子讶然道。

    “怜枝。”陆景策轻轻拍着他湿透的脊背,又出言止住了他的自怨自艾,“你知不知道,其实观音菩萨是雌雄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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