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痛失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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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兴流泪扯着母亲，还要回家。田夫人只好说是回家，是一个新家。屈兴眨眼，信了，便不再闹。

    屈辞皱眉。房子还是熟悉的房子，东西还在里面，却是人家的了。自己的家，出去一趟回来，却成了别人的家。出去时还是满满的一大家子人，回来时就剩几个了。

    公元前223年，秦国灭了楚国，不久又相继灭了燕国、齐国，一统天下。

    虽然当今大王没有雄才大略，朝政也涣散多年，可楚国七八百年了，骨架总在那里啊，还有屈、景、昭三户啊。项燕手里几十万大军，怎就一下子没了？

    偷偷观察一阵，回来用柴草裹住宝剑、弓箭，弯腰低头混在人群里进了城。

    一日夜里，屈辞听到动静，瞄一眼熟睡的田夫人几个，悄悄起来，握剑到门口一听，拉开门探头一看一闪身出了门又轻轻带上。

    夜了，黑暗里，屈母、田夫人拥着屈兴睡干草上。屈辞睡门口地上干草，听着外面动静。屈兴喊冷，田夫人脱毛皮盖屈兴身上又紧紧抱住。屈辞见了过去，脱身上毛皮盖田夫人，田夫人要推屈辞不肯。屈辞又挤田夫人身边睡下取暖，手边放了宝剑。没了风雪吹，还算好，屈兴沉沉睡去。田夫人掀起毛皮转过身盖两人身上又紧紧抱住屈辞。

    屈能点头说：“公衡谋划吧，军中不少人打散了，喊过来，举起楚王剑，我屈氏复国。”

    去哪里落脚？

    屈辞眼都红了，拼命咬牙。屈母和田夫人的心，针扎一样。阿紫又去安慰。屈权和屈能孩子也指着哭着要回家。

    屈辞一下子很难面对。

    养兼摇头：“大王知遇之恩永世不忘，若不尽力日后没脸见大王。”

    屈权几人过来，抬头望一下遥远黑暗的天空，又望天上月亮。

    屈权看着屈辞说：“伯咏啊，这会没得推了，日后，就看你了。”

    屈辞抬头望，房顶上没人，月亮照得灰白灰白的一片，到处一看，街上也没人，墙角一片阴影。

    又听说屈闾、景闾和昭闾的大院子都被秦国人占了，原来住的人杀的杀，捉的捉，都不见了。田夫人听了后怕，屈能众人瞪眼骂着。

    又去看养兼房子。也被秦国人占了，哪里还有夫人和儿子的影子？只能咬牙，眼圈都红了。

    屈兴见了屈闾，忽然笑了，喊着要回家，挣脱母亲，飞快跑着，“啪”摔一跤，哇哇哭。

    众人到了城边阿紫的家，阿紫母亲带家人跪拜了屈母等人，四邻又见了，又是高兴又是叹气。挤一挤还好，便安顿下来。

    秦王嬴政称“始皇帝”，世称秦始皇，建立大秦帝国。这一年，是公元前221年。

    屈辞总觉着自己浑身力气，可就是使不上，只能看着，而自己偏偏又看得清清楚楚，却一点办法没有。不觉摇头叹息，觉着自己命苦。

    烂是烂了，得了教训，总会有机会整肃吧，可大军都没了，怎能还有机会？楚国也像韩国、魏国、赵国一样亡国了？没机会了？

    一切都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这里秦国人说了算，自己只能躲躲闪闪了。屈辞、屈权、屈能几个皱眉咬牙。

    又一日，黑夜里，养兼“啪”“啪”匆匆赶回来，冲进灰暗的房间，大口喘气说，“昌平君，被项燕拥立为新楚王，又被王翦，攻破城池，杀掉了。项燕，自刎殉国，兵败了，大军，溃散了”。

    屈能又拉屈权带着楚王剑去找那些打散的楚军，说屈辞一点用没有，只会误事，他现在只能一门心思养活家人，不用指望他了。屈权皱眉。

    屈辞叹息一声。

    田夫人红着眼圈，扯着屈辞说，兴儿遭罪，就是赖你。

    屈辞想，自己当爹孩子却遭罪。“哎哎”一声，便低头，也红了眼圈。

    养兼也望着远方，眼睛红红的，听了这话，也看着屈辞。屈能只是摇头。

    田夫人赶紧点头喊去，屈辞、屈权和屈能几个都叹息不已。

    一些护卫、佣人走了，大家只能各想办法。屈权、屈能、屈辞都有一些门生故旧，养兼也有一些亲戚朋友，可大家都不好过，自顾不暇。

    田夫人又讲去兰陵。屈辞摇头说，有人识得曾临，这边寻不到会追过去，路上凶险。田夫人瞪眼，不甘心。

    屈兴见了，瞪眼说，这不是新家。田夫人只好哄着说，家被大雪压坏了，要修呢。屈母也哄着，屈兴眨眼又信了，不再闹。

    屈母想是不是他们看错了，又到处张望，附近会不会有屈进带着妻女。屈辞又瞪眼那些秦兵。

    屈辞皱眉低头一阵，忽然走到外面，呆呆望黑暗远方，望那微弱的一抹天光，任凭雪花落头上、脸上。

    田夫人见屈兴瘦了又常发呆，十分心痛，又对屈辞说回齐国。屈辞皱眉说，楚国没了，齐国很快也保不住。田夫人顾不了，弯弯的眼睛总是含着泪水，喊着要走。

    屈辞众人又捱一些时日，一时不知怎样办好，人多吃饭倒成了大事，每日只吃一顿也很难过下去。

    屈辞对养兼说：“剑已送到，养将军回吧，寻儿子要紧。”

    随身的珠宝，身上的毛皮也拿来换吃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屈兴几个小孩子总是哭着喊饿，大人难过无奈。阿紫家人和邻居也是摇头叹气。

    屈辞又是叹气，又瞪着天空。

    起码眼下是没了。没了楚国，没了朝廷，我就不是少傅了，我算甚呀我还有甚呀，那日后呢？还有甚出将入相，治国安邦？！

    只能拉一边哄着，任凭屈兴哭着挣扎。屈母皱眉，田夫人含着泪水。

    屈辞点头赞叹：“将军忠勇，好吧，住下也好，天冷去不了那里，再去寻，总会见到。”

    景兰久不久派去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干脆溜了，景兰瞪眼骂着。“没脖子”说，绑了屈兴做人质不怕不给楚王剑，景兰揽着杨柳女子眨眼一阵又点头。

    屈兴大哭，大声说，这是我的家，家里甚地方还有甚甚要玩，家里暖不冷，家里有吃的就不饿了，大家都有吃，肉干、红枣，我都给大家吃，吃多多的。

    马也杀来吃了，屈辞看着母亲和屈兴，不知还能挺多久。田夫人说太冷了，要回屈闾看看，屈母也说走不动了。

    屈辞抬头看一眼屈母、屈兴，心里难过。

    屈辞眼红红的瞪秦兵，田夫人不断用手扯着。

    屈辞说道：“剩下就是我的事了。”

    灰暗里，屈辞、屈权众人朦胧的脸大惊，不断问，大眼瞪小眼。屈母、田夫人听说也惊呆了，屈母眼泪又下来。

    养兼说道：“还在少傅手里没着落怎能就走。”

    屈辞咬牙瞪着天空，屈母喊过阿紫。阿紫说，往日常得老夫人恩典，四邻都沾光，彼此很熟，主家能去大家也高兴，挤一挤还是不怕的。

    日后，兴儿怎办，家人怎办？

    屈辞也难过落泪，又自言自语，“眼睁睁啊”。

    养兼到处打听夫人儿子下落，有一点踪迹便找过去，却又断了线，都是焦虑。

    屈辞、屈权、屈能几人合计一下，回去也能打探消息，贼人也不好下手，不妨看看。只好试探着回郢都。

    展眼一扫，街上养兼拿弓箭和一个侍卫到处看，地上躺两人。四处一扫，便贴墙过去，养兼见了招手。地上的两个被养兼射倒了，其他的跑了。

    屈母懒懒坐着，说累，骨头痛。屈兴总是不想动，看着邻居几个小孩穿着破烂衣服在玩，他只木木的看，手里还拿着那个木头人玩具。

    田夫人过去抱着，看着秦国人坐着马车、大马进进出出，门口还有秦兵拿着长戟、弓箭、盾牌，如何能回？

    田夫人眼圈红了，屈兴抱母亲紧张看着。屈权众人又安慰，也摇头叹气。

    屈辞和屈权几个带着楚王剑，东躲西藏，不知如何是好。

    可就算重新来过，楚王还是不用你，你又有甚办法。

    屈辞见了难过，心里恨着，又不知恨哪个，一颗心被挤来挤去的难受。

    屈辞抬头望着。这月亮，明晃晃的眼睛啊，几百年、几千年就这样静静看着，楚国八百年，它也看着啊。看着我们打、我们杀、我们建国，又看着国家没有了，看着我们狂笑也看着我们悲伤。

    远远的见了屈闾，屈母、屈辞眼圈又红了。

    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总算近了南门。屈母又想起小儿子屈进一家，想起曾氏、宋氏肚子里孩子，抬头到处张望，哪里还有？忽然坐地上痛哭，阿紫扶着。

    天上月亮冷冷看着，云朵飘过像眨眼。

    屈辞几个每日打听，楚王竟不知下落，也不知项燕踪迹，不觉瞪眼。

    景兰好不容易喊了一帮人，屈辞众人却回了城，跟到城里，又被杀了丢大街上。景兰瞪眼骂着，众人低头。

    楚国就这样没了？

    屈辞一声叹息：“哎，眼睁睁啊，我也没甚能耐，还要公衡多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