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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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琬沉思片刻，倒也认同了庆云的说法，姬恒的确不会是那种拿自己终身之事玩笑之人。

    荣蓁却推开了他，“我还有事要回府一趟，你先睡吧。”说着，也不等颜佑安反应，便越过他，赤足下了榻，捞起地上的衣衫披起，很快收整好自己。

    姬琬的御驾回了紫宸殿，原本的一些愕然散去，又开始因姬恒的意气用事恼怒，对着庆云道：“即便是朕让他在适婚之人中挑选了，可只要他不愿，一辈子不嫁都可。又不像旁的家族那般任由长辈做主，盲婚哑嫁，朕这个皇姐已经足够称职了。他倒好，拿荣蓁来搪塞朕，简直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苦心。他和荣蓁这一点倒是相配，今日都来气朕！”

    荣蓁倒也没想瞒他，“在酒楼里恰好碰见。”

    庆云又问道：“那可要再传帝卿过来相询？”

    姬琬负手而立，道：“荣蓁那边，只怕不好安排啊！”

    荣蓁只好收留了她，将她带回自己府上，这里荣蓁并不常住，她平素事忙，常住在官署里，闲暇时便会去乌衣巷。府中除了几个护卫和仆人，十分冷清，荣蓁好酒好菜招待了她一番，又将郑玉安置下，出了府去。

    姬琬还是让庆云再去确认姬恒心意，可如此直白总有些不敬，庆云只借着送膳的名义过去，到了明光殿，姬恒正悬笔作画，他的画技曾得崔大家亲授，在京中颇负盛名，庆云笑着夸赞一番，姬恒揽着袖子，专心于画上，“说吧，什么事？”

    一个是钟爱的臣子，另一个是最亲的弟弟，姬琬有此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庆云一时也糊涂起来，只觉他这话云里雾里，绕得很，哪里能辨个分明，而女帝那里还等着回话，她两只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殿下您……”

    “荣大人料事如神，在下实在佩服。”

    姬恒似笑非笑，“本宫的话是真是假，陛下应该知道才是，又何必多问。”

    庆云搜肠刮肚，准备了许多话开场，可没想到直白的却是姬恒，庆云一时语塞，竟有些结巴起来，“帝卿今日说的……关于荣大人的话，可是当真？”

    郑玉摸了摸鼻子，信口胡诌，“府里无聊得紧，来看看你。”

    庆云奇道：“能娶帝卿可是无上荣耀之事，荣大人应不会拒绝吧？”

    荣蓁听完思忖片刻，回道：“这倒也未必。”

    姬琬说了许多，庆云都插不上话，宜春园她也在，姬恒的话说是气话倒也有可能，可再听女帝这么一说，又想起那次的古怪，倒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陛下，或许帝卿并非是意气用事呢？”

    不等荣蓁开口，他便握住了荣蓁的手，“我可以没名没分的跟着你，我也可以一辈子都是奴籍，但我母亲她是冤枉的，我不催你了，你不要辞官好不好？”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落下一个字。”

    庆云附和一声，“陛下说的是，只是帝卿天人之姿，也只有同样相貌出众之人方可相配。更何况，女子年少不羁常有的事，成家之后自会收心，难道陛下觉得帝卿是会受委屈之人吗？再说那外室，德阳帝卿下嫁郑家，郑大人之前的通房小侍也都遣散了，只要未有子嗣，没名没分的，外室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道。”这也是实话，昨夜云轶酒醉那一番话，荣蓁自己都辩不出真假。“不提他了，若是我请求辞官，你怎么想？”

    谁知姬琬却抬手道：“这事还是不可，朕是很喜欢荣蓁，也有意替她安排婚事，但若是让阿恒嫁她，却并非是良缘。荣蓁生得一副好皮相，年少时便有不少风流韵事，偏她又是个冷心冷情的。即便不论这些，她还有个外室在，这……如何能成？”

    荣蓁扫她一眼，“你今日不是去宫里了么，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荣蓁却道：“正因为如此，那个孙绮才没了机会。”

    荣蓁道：“所以你可以放宽心回府了。”

    郑玉摇头，“我已经不知道是被我母亲打死可怕，还是被那帝卿折磨更可怕？”

    夜半时分，寒霜挂在枝上，月光透进窗来，内室里，颜佑安拥紧荣蓁，两人都还未睡，一番情‖事之后，颜佑安卸下心防，主动询问起云轶来，“昨夜，你和云公子在一处吗？”

    荣蓁轻捏眉骨，正沉思着，郑玉大喇喇地走进来，“你说你给自己谋的这份好差事，每次我来，你都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要我说，你干脆辞官算了，变回以前的潇洒利落。”

    颜佑安并不知道荣蓁何时会来，他像是一个深宅内院里等候垂幸的怨夫，以色侍人，久而久之，便惯常晚睡，门一响起，他从榻上坐起，瞧见是荣蓁回来，心中涌上欢喜，“这么晚了，你怎么……”

    榻上只剩他一人，方才两人还那样亲密，转眼间什么都不复存在，颜佑安枯坐着，他知道方才那话怕是伤了荣蓁的心，可他又能如何？邢场上颜家人流的血早已被冲刷尽，但他却从没有走出过，若他苟且偷生，即便躲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后半生也不会安稳，他将在内心的谴责和自悔中度过，他可以为了荣蓁死，却不能只为了她而活。

    荣蓁也没想到自己竟猜对了，“那个宁华帝卿的事有结果了？”

    庆云担忧，“可帝卿好不容易有嫁人心思，难道要就此作罢？”

    颜佑安未敢置信，半支起身子，昏暗中看不清荣蓁的神情，可他知道荣蓁从不会拿这样的事玩笑，他语声轻颤，“为何？”

    姬琬冷哼一声，“荣蓁那个混账，如今一门心思想给颜世岚平反，今日还敢拿离京要挟朕，更把颜家那个儿郎看得极重，旁人趋之若鹜之事，她却未必会上心。”

    犹豫不过一瞬，姬琬道：“阿恒既然决心嫁她，朕自然要帮他达成心愿，那个外室绝不能留着，朕的弟弟怎可同他人共侍一妻。只不过，荣蓁这人面上和顺，骨子里最是执拗，怕是不会心甘情愿。若知道是阿恒有意在先，日后怕也会生怨。无论如何，都不可透露今日之事，这个恶人也只有朕来当。”

    庆云道：“荣大人毕竟常往宫中来，若说有过数面之缘，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话很快便被荣蓁拆穿，“怕是伯母不许你进门吧。”

    颜佑安察觉出荣蓁话里的冷淡，他轻轻偎过去，“阿蓁……”

    庆云立刻意会，如蒙大赦，“奴婢这就去回话。”

    荣蓁只得点醒她，“孙阁老的正君与太后的父亲是兄弟，因着这层缘故，孙家常以皇亲国戚自居，上次孙勉伤人便求到了太后那里才宽纵了她。若是真的定下了孙绮，只等礼部安排便是。正因为不是她，才会赏赐东西以示安抚。”

    纵然已经有了准备，可听见姬恒的回话，姬琬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真这么说？”

    庆云在姬琬身边多年，这几句话也说到了她心里，只是嘴上仍不饶人，“阿恒如今倒给朕出了难题，他也被荣蓁迷惑了不成？”

    颜佑安的话没说完，荣蓁便覆了过来，将他推入榻中，她身上的衣袍带着寒气，他只着里衣的身躯瑟缩一下，随之而来便是冰冷的手触了进去，帷幔遮掩，火热与寒冷交织，水□□瀜，将他浸透。

    只要自己不辞官，便有为颜世岚翻案的机会，若是成了一介平民，纵然富甲一方，对颜佑安而言，也毫无用途，方才的炙热渐渐散去，荣蓁再没了兴致，“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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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琬疑道：“阿恒同荣蓁应未曾见过面吧，纵然朕常提起，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啊？”

    庆云笑道：“这倒也不无可能，奴婢只是想起之前一桩小事，那日荣大人呈递奏疏，误以为殿里有后宫卿侍在而回避，帝卿曾问过奴婢荣大人说了些什么？”

    郑玉听她这么一说，已经信了七八分，“若说满朝谁最懂得陛下的心意，恐怕也唯有你荣蓁了。”

    这案子本也不算复杂，可后果却极其惨烈，纵是有许多官员弹劾，只是这样快定罪，若说没有掌权者推波助澜，怕是都不会信，这也是颜案难办之处，要替颜世岚翻案，便要否定先帝。

    大理寺近来不算忙碌，荣蓁无事时便又翻出颜世岚的卷宗来看，她向来知道颜世岚的秉性，刚正不阿，可做吏部尚书一职，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日后更有可能升任丞相之职，位极人臣，这样一个位置人人歆羡，却也有无数的人想将其拉下马来，颜世岚便成了后者。

    郑玉更是不解，“我还是不明白。”

    她能这么说，便是证明两人之间没什么，颜佑安放下心来，便是真有什么，他也没有多嘴的资格，“他过得可还好？”

    姬琬没好气道，“难道你要说他对荣蓁钟情不成？”

    郑玉莫名，“你这话什么意思？三家之中，独独赏赐了孙府，这意思还不够明确么？”

    郑玉叹了口气，念叨起来，“我今日一早便进了宫，在寒风中候了将近两个时辰，好不容易面圣，战战兢兢，只能保证回话不出错，若是让我舌灿莲花那是不可能了，一下子成了旁人的陪衬。直到宁华帝卿那只猫叫了几声，这宴会才算结束。那个孙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连走路都走我们前面，目中无人。我怕母亲询问，在外面酒楼里熬到晌午才回府，刚一进门，便被我母亲带人打将出去。我抓了一个小厮仔细盘问才知道缘由，原来陛下赏赐了些宝物到孙家，我母亲认定已经选了她，恨我不够争气。”

    或许是此刻心情正好，姬恒终于发了慈悲，将画笔搁置一旁，欣赏自己即兴之作，轻描淡写道：“可以着礼部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