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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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姬琬立在阶前，荣蓁行礼叩拜姬琬，“臣荣蓁谢陛下赐婚之大恩！”
姬恒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养面首？你可真是高估我了，我还没这样大的志向。”
隔着辇车的帘幕，姬恒将面前扇子移开，周围声音渐渐消散，荣蓁缓缓抬头，她望了过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可却只是须臾。
令荣蓁为难的何止这一桩，娶了帝卿，日后出席宫宴怕是不会少，而那个让她避之不及的人，怕也免不了会碰见。荣蓁已经找不到上策，也做好了见面不识的打算，只是他那里遗留了自己贴身之物，终究还是个后患。荣蓁只能宽慰自己，他毕竟得女帝宠幸，将来在后宫中身居高位也是可能的，应不会作出这般自毁长城之事。
原来是特意为之，荣蓁在心头冷笑，她本无意与人为敌，可有人却想致她于死地。
外面人声传来，“快找，一旦发现贼人，绝不轻饶。”
太后不舍，又怕见了迎亲的场面触景生情，被人扶着回了宫去。
荣蓁已经想好了劝他息事宁人的说辞，可还未开口，便听外面宫人过来，“何人在此喧哗，若是惹恼我家主子，你有几个脑袋？”
天有些冷，可帝卿成婚是何等大事，都城里的百姓都来凑热闹，荣蓁骑在马上，只见朱雀大街上挂满了红绸，似乎所有人都在庆贺这场大婚，婚服繁重，这一路并不算畅快，可多少人在盯着，荣蓁脸上挂着丝笑意，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颜佑安的身影，再探去视线时已经遍寻不见。
荣蓁眼神微震，袍袖之下，她的手指紧紧捏住，以掩盖内心的惊愕与惶惑。
除了婚服形制，太后还将宫里年长宫侍安排到帝卿府中，帝卿大婚后并不住在妻子的府上，而是另有府邸，太后此举，倒有些关心过甚。
心底有太多的疑惑未解，荣蓁只觉自己分成两个，一个在这厅堂中同宾客应酬，觥筹交错间，另一个自己却游离着，尘封又时时铭刻的记忆绕了出来。
原来隆重的大婚便是这般，让人生出虚幻之感，荣蓁已经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的帝卿府，下马时，她回首望着辇车中的人，今后他便是自己的夫郎了，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一个陌生的地方，踏入便是一生。
喜房内，荣蓁被簇拥着推进来，姬恒坐在榻前，按照礼仪，新娘需行礼请求新郎却扇，荣蓁依礼行之，只听宫中年长公公笑着道：“恭贺帝卿新婚，请帝卿却扇。”
见荣蓁还怔愣着，公公上前道：“请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夫妻和乐，白首偕老。”
德阳帝卿见他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我这可是为你抱不平，平素陛下多么疼爱你，怎么在这婚姻大事上如此儿戏。你就真不在乎吗？我知道你怎么想，觉得左右嫁谁都是一样。只是荣蓁这人城府太深，你若是日后想养些面首，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时她刚到大理寺任职，纵然姬琬再宠信她，也不可能让她一步便得高位，最初只为主事，而后由于协助审案有功，很快升任大理寺丞。那年秋狩，皇帝在行宫内举行宫宴，她官居五品，本没有机会赴宴，可姬琬却格外恩准她出席。
大周尚佛，男女成婚之前都要去佛堂潜心祈求，以保婚后诸事顺遂。可姬恒却不信这些，任是礼官催促，仍旧免去了这一步。
那男子眉心蹙起，向门外张望，荣蓁以为他要唤人，已经来不及思考，身形一动，上前点住了他的穴道。可他并未穿衣，荣蓁触及他肌肤时，也将他露在水面上的身躯看个大半，锁骨精致，肌肤如玉般无暇，挂着水珠，他眼中透着羞怒，颈上的肌肤渐渐泛红，身上透着些清雅的香气，无形中惑人心弦。
大婚这日，婚仪虽在晚上，但荣蓁一早便不得闲，她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多需要来往的“至交”，先在府中待客，忙碌许久。而后按着礼制，去宫中迎亲。
就算眼前人是皇帝的后宫，也看过了她的相貌，但只要逃过今日，日后避着些，应也不会认出吧。何况女帝对后宫君卿的清白更是看重，宫中不受宠爱的大皇女便是实证，只因有一个出身教坊的生父。男女有别，他的身体也被她看过，他就算再气，恐怕也不敢拿清白做赌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着实不划算。
而按着大周礼制，帝卿下嫁，是为君，妻子亦要行臣礼，荣蓁走到车辇前，抬手行礼，只听礼官念道：“上承天子之命，下顺阴阳自然。九仪从聘，六礼俱全。结缡今夕，誓好百年。螽斯麟趾，瓜瓞延绵。”
莫非她误入了后宫，这个念头一出，荣蓁连忙加快脚步，要从这里离开，可刚转过连廊，便听见人声渐近，道：“方才听一名宫人说，似乎看到有外间女子经过，此乃禁地，不许外人进出，抓紧派人寻找，一旦抓住，交由陛下定夺。”
礼成后，荣蓁拜别女帝，重新上马，一路护卫相随，向帝卿府而去。
震惊之后，却也将一块巨石放下，荣蓁舒舒了口气，脸上挂起了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她轻声道：“我无碍。”
她控制好力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内殿里并未点灯，应是无人，她慢慢走过去，或许可以寻到后窗出去，
转眼婚期便至，郑玉提前告了假，从大营里出来，骑着马一路到了荣蓁府上，可去了之后才知道荣蓁不在，又一路赶去了官署。果然不出所料，就算明日大婚，荣蓁依旧在官署中忙着公务。
荣蓁和宁华帝卿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六，皇室的婚俗繁琐，大理寺又有要事，荣蓁每日忙到亥时才歇下。而姬恒那边也不好过，单是这婚服便试了许多次，太后看了总觉不甚满意，着尚服局修改，姬恒选定荣蓁之事，本就违拗了太后的心意，故而不愿在这件事上再生出不快。
这让郑玉不得不佩服起来，“明日可是要娶皇子，你好歹也做个样子，这攀龙附凤的虚名真是白担了。”
德阳帝卿怔了怔，不解其意，姬恒却也不多解释，倒让他更莫名几分。
可姬恒却没有动，周围人都有些诧异，看向荣蓁，荣蓁迟疑一瞬，慢慢上前，伸手将他面前扇子移开，姬恒抬起眼来，视线与荣蓁相对，更露出那张温雅清贵的面容。
姬恒眼神含笑，“倒的确有此安排，不过被我打发出去了，他们这些人也未嫁过人，说的那些房中之道也没什么用，相关的书籍我早就翻过了。”
姬琬抬手，“平身吧，今后便是自家人。望你与阿恒举案齐眉，恩爱不疑。”
纵然那真的是他又如何，荣蓁一样会当作是陌生人。
郑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晚可要我帮你挡挡酒，就算帝卿尊贵，这洞房花烛之夜还是要过的。”
说话间，那些人已迎面而来，后退已来不及，身旁是昏暗的宫室，不由她思虑，便从窗中跳了进去。
远处有些光亮，她顺着光亮而去，那是一所宫殿，约摸正是换值的时辰，守卫甚少。她从旁经过，只见几名宫人从殿内走出，心中却想道：这次秋狩，除了女帝身边有带侍君，并无其余男子跟随，这究竟是何处？
可刹那间，夜明珠点亮内室，朦胧中，只见浴桶中一名男子背影清瘦，肌肤腠理紧致，乌发半披在肩上，他侧眸望来，瞧见她的一瞬，神情中闪过惊愕，可却并未流露出慌张之态。
明光殿里，太后端坐于正堂，姬恒着了一身大红喜服，衣上金线绣就祥云图案，跪地行了大礼，拜别太后，执扇轻掩面容，被礼官指引着，步上了车辇。
纵然她再收敛锋芒，可非科举入仕，又这么快便升至五品，早就被有心人盯上。赴宴的人里，她官职最末，旁人敬酒，又岂有回绝的道理。纵然她酒量再好，可也经不起这样狂饮，荣蓁只能借着更衣之名暂且离席。
饮过合卺酒，荣蓁需去外面招待宾客，她木然从房中走出，郑玉瞧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将她拉过，低声道：“我的祖宗，你就是再不满意这门婚事，此刻也不能将心事挂在脸上啊，这帝卿府里来的可都是宗室贵族，若是传将出去，还以为你冷落了帝卿。”
荣蓁却道：“的确要让你帮个忙，只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些，劳烦你明日多敬我几杯，我不惧一醉。”
姬恒却道：“我可未必如你这般。”
姬恒将一盏茶推到德阳帝卿手边，“莫要替我着急，先喝杯茶吧，这茶可平肝火，你喝了消消怒。”
低头饮酒时，两人离得极近，荣蓁闻到熟悉的香气，非兰麝，似青莲，她曾经暗自打听过宫中贵人对熏香的喜好，可却并无人与之相同。
荣蓁倒是听劝得很，“就快忙完了，谁说我不上心，这两日没少同礼部的人来往，夜里做梦都是大婚那些流程。”
德阳帝卿这才觉得眼前人是自己同道中人，端起茶杯当作酒盏，与他碰了碰，“日后常居帝卿府，我去你府里做客可就容易多了。你不知道，最近我好生无聊。”
荣蓁移开视线，只轻声道：“得罪了，我并非贼人，只是遭人算计，才误入此地。”
方才姬恒未却扇，着实让周遭宫人捏了把汗，而荣蓁主动将扇子移开，更让他们提心吊胆，唯恐新婚初日，荣蓁便惹怒姬恒。可扇后露出的是姬恒含笑的容颜，倒让人想起柳暗花明四字。
德阳帝卿倒也来过，满是替姬恒不平，“都城里那么多的贵女，陛下选谁不好，却偏偏挑了荣蓁，陛下明知她……”
郑玉笑她，“被我说中了，你成婚之后就准备清心寡欲吧。既然你如此为难，这个忙我一定帮。”
德阳帝卿只把姬恒的闲适自在看作是漠不上心，说起成婚，倒是想起一件事要叮嘱几句，“近来宫里的教养公公可都教导过你？”
她酒意微醺，一名宫侍指引着离去，可等她如厕之后，却不见那名宫侍身影，这行宫中复杂，天色昏暗，她竟找不到来时的路。
那领头之人被这么一吼，竟有些怯意，可未过多久，便生了底气，“贼人窜访，若是不彻底清查，万一留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姬琬立在阶前，荣蓁行礼叩拜姬琬，“臣荣蓁谢陛下赐婚之大恩！”
姬恒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养面首？你可真是高估我了，我还没这样大的志向。”
隔着辇车的帘幕，姬恒将面前扇子移开，周围声音渐渐消散，荣蓁缓缓抬头，她望了过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可却只是须臾。
令荣蓁为难的何止这一桩，娶了帝卿，日后出席宫宴怕是不会少，而那个让她避之不及的人，怕也免不了会碰见。荣蓁已经找不到上策，也做好了见面不识的打算，只是他那里遗留了自己贴身之物，终究还是个后患。荣蓁只能宽慰自己，他毕竟得女帝宠幸，将来在后宫中身居高位也是可能的，应不会作出这般自毁长城之事。
原来是特意为之，荣蓁在心头冷笑，她本无意与人为敌，可有人却想致她于死地。
外面人声传来，“快找，一旦发现贼人，绝不轻饶。”
太后不舍，又怕见了迎亲的场面触景生情，被人扶着回了宫去。
荣蓁已经想好了劝他息事宁人的说辞，可还未开口，便听外面宫人过来，“何人在此喧哗，若是惹恼我家主子，你有几个脑袋？”
天有些冷，可帝卿成婚是何等大事，都城里的百姓都来凑热闹，荣蓁骑在马上，只见朱雀大街上挂满了红绸，似乎所有人都在庆贺这场大婚，婚服繁重，这一路并不算畅快，可多少人在盯着，荣蓁脸上挂着丝笑意，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颜佑安的身影，再探去视线时已经遍寻不见。
荣蓁眼神微震，袍袖之下，她的手指紧紧捏住，以掩盖内心的惊愕与惶惑。
除了婚服形制，太后还将宫里年长宫侍安排到帝卿府中，帝卿大婚后并不住在妻子的府上，而是另有府邸，太后此举，倒有些关心过甚。
心底有太多的疑惑未解，荣蓁只觉自己分成两个，一个在这厅堂中同宾客应酬，觥筹交错间，另一个自己却游离着，尘封又时时铭刻的记忆绕了出来。
原来隆重的大婚便是这般，让人生出虚幻之感，荣蓁已经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的帝卿府，下马时，她回首望着辇车中的人，今后他便是自己的夫郎了，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一个陌生的地方，踏入便是一生。
喜房内，荣蓁被簇拥着推进来，姬恒坐在榻前，按照礼仪，新娘需行礼请求新郎却扇，荣蓁依礼行之，只听宫中年长公公笑着道：“恭贺帝卿新婚，请帝卿却扇。”
见荣蓁还怔愣着，公公上前道：“请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夫妻和乐，白首偕老。”
德阳帝卿见他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我这可是为你抱不平，平素陛下多么疼爱你，怎么在这婚姻大事上如此儿戏。你就真不在乎吗？我知道你怎么想，觉得左右嫁谁都是一样。只是荣蓁这人城府太深，你若是日后想养些面首，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时她刚到大理寺任职，纵然姬琬再宠信她，也不可能让她一步便得高位，最初只为主事，而后由于协助审案有功，很快升任大理寺丞。那年秋狩，皇帝在行宫内举行宫宴，她官居五品，本没有机会赴宴，可姬琬却格外恩准她出席。
大周尚佛，男女成婚之前都要去佛堂潜心祈求，以保婚后诸事顺遂。可姬恒却不信这些，任是礼官催促，仍旧免去了这一步。
那男子眉心蹙起，向门外张望，荣蓁以为他要唤人，已经来不及思考，身形一动，上前点住了他的穴道。可他并未穿衣，荣蓁触及他肌肤时，也将他露在水面上的身躯看个大半，锁骨精致，肌肤如玉般无暇，挂着水珠，他眼中透着羞怒，颈上的肌肤渐渐泛红，身上透着些清雅的香气，无形中惑人心弦。
大婚这日，婚仪虽在晚上，但荣蓁一早便不得闲，她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多需要来往的“至交”，先在府中待客，忙碌许久。而后按着礼制，去宫中迎亲。
就算眼前人是皇帝的后宫，也看过了她的相貌，但只要逃过今日，日后避着些，应也不会认出吧。何况女帝对后宫君卿的清白更是看重，宫中不受宠爱的大皇女便是实证，只因有一个出身教坊的生父。男女有别，他的身体也被她看过，他就算再气，恐怕也不敢拿清白做赌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着实不划算。
而按着大周礼制，帝卿下嫁，是为君，妻子亦要行臣礼，荣蓁走到车辇前，抬手行礼，只听礼官念道：“上承天子之命，下顺阴阳自然。九仪从聘，六礼俱全。结缡今夕，誓好百年。螽斯麟趾，瓜瓞延绵。”
莫非她误入了后宫，这个念头一出，荣蓁连忙加快脚步，要从这里离开，可刚转过连廊，便听见人声渐近，道：“方才听一名宫人说，似乎看到有外间女子经过，此乃禁地，不许外人进出，抓紧派人寻找，一旦抓住，交由陛下定夺。”
礼成后，荣蓁拜别女帝，重新上马，一路护卫相随，向帝卿府而去。
震惊之后，却也将一块巨石放下，荣蓁舒舒了口气，脸上挂起了笑，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她轻声道：“我无碍。”
她控制好力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内殿里并未点灯，应是无人，她慢慢走过去，或许可以寻到后窗出去，
转眼婚期便至，郑玉提前告了假，从大营里出来，骑着马一路到了荣蓁府上，可去了之后才知道荣蓁不在，又一路赶去了官署。果然不出所料，就算明日大婚，荣蓁依旧在官署中忙着公务。
荣蓁和宁华帝卿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六，皇室的婚俗繁琐，大理寺又有要事，荣蓁每日忙到亥时才歇下。而姬恒那边也不好过，单是这婚服便试了许多次，太后看了总觉不甚满意，着尚服局修改，姬恒选定荣蓁之事，本就违拗了太后的心意，故而不愿在这件事上再生出不快。
这让郑玉不得不佩服起来，“明日可是要娶皇子，你好歹也做个样子，这攀龙附凤的虚名真是白担了。”
德阳帝卿怔了怔，不解其意，姬恒却也不多解释，倒让他更莫名几分。
可姬恒却没有动，周围人都有些诧异，看向荣蓁，荣蓁迟疑一瞬，慢慢上前，伸手将他面前扇子移开，姬恒抬起眼来，视线与荣蓁相对，更露出那张温雅清贵的面容。
姬恒眼神含笑，“倒的确有此安排，不过被我打发出去了，他们这些人也未嫁过人，说的那些房中之道也没什么用，相关的书籍我早就翻过了。”
姬琬抬手，“平身吧，今后便是自家人。望你与阿恒举案齐眉，恩爱不疑。”
纵然那真的是他又如何，荣蓁一样会当作是陌生人。
郑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晚可要我帮你挡挡酒，就算帝卿尊贵，这洞房花烛之夜还是要过的。”
说话间，那些人已迎面而来，后退已来不及，身旁是昏暗的宫室，不由她思虑，便从窗中跳了进去。
远处有些光亮，她顺着光亮而去，那是一所宫殿，约摸正是换值的时辰，守卫甚少。她从旁经过，只见几名宫人从殿内走出，心中却想道：这次秋狩，除了女帝身边有带侍君，并无其余男子跟随，这究竟是何处？
可刹那间，夜明珠点亮内室，朦胧中，只见浴桶中一名男子背影清瘦，肌肤腠理紧致，乌发半披在肩上，他侧眸望来，瞧见她的一瞬，神情中闪过惊愕，可却并未流露出慌张之态。
明光殿里，太后端坐于正堂，姬恒着了一身大红喜服，衣上金线绣就祥云图案，跪地行了大礼，拜别太后，执扇轻掩面容，被礼官指引着，步上了车辇。
纵然她再收敛锋芒，可非科举入仕，又这么快便升至五品，早就被有心人盯上。赴宴的人里，她官职最末，旁人敬酒，又岂有回绝的道理。纵然她酒量再好，可也经不起这样狂饮，荣蓁只能借着更衣之名暂且离席。
饮过合卺酒，荣蓁需去外面招待宾客，她木然从房中走出，郑玉瞧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将她拉过，低声道：“我的祖宗，你就是再不满意这门婚事，此刻也不能将心事挂在脸上啊，这帝卿府里来的可都是宗室贵族，若是传将出去，还以为你冷落了帝卿。”
荣蓁却道：“的确要让你帮个忙，只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些，劳烦你明日多敬我几杯，我不惧一醉。”
姬恒却道：“我可未必如你这般。”
姬恒将一盏茶推到德阳帝卿手边，“莫要替我着急，先喝杯茶吧，这茶可平肝火，你喝了消消怒。”
低头饮酒时，两人离得极近，荣蓁闻到熟悉的香气，非兰麝，似青莲，她曾经暗自打听过宫中贵人对熏香的喜好，可却并无人与之相同。
荣蓁倒是听劝得很，“就快忙完了，谁说我不上心，这两日没少同礼部的人来往，夜里做梦都是大婚那些流程。”
德阳帝卿这才觉得眼前人是自己同道中人，端起茶杯当作酒盏，与他碰了碰，“日后常居帝卿府，我去你府里做客可就容易多了。你不知道，最近我好生无聊。”
荣蓁移开视线，只轻声道：“得罪了，我并非贼人，只是遭人算计，才误入此地。”
方才姬恒未却扇，着实让周遭宫人捏了把汗，而荣蓁主动将扇子移开，更让他们提心吊胆，唯恐新婚初日，荣蓁便惹怒姬恒。可扇后露出的是姬恒含笑的容颜，倒让人想起柳暗花明四字。
德阳帝卿倒也来过，满是替姬恒不平，“都城里那么多的贵女，陛下选谁不好，却偏偏挑了荣蓁，陛下明知她……”
郑玉笑她，“被我说中了，你成婚之后就准备清心寡欲吧。既然你如此为难，这个忙我一定帮。”
德阳帝卿只把姬恒的闲适自在看作是漠不上心，说起成婚，倒是想起一件事要叮嘱几句，“近来宫里的教养公公可都教导过你？”
她酒意微醺，一名宫侍指引着离去，可等她如厕之后，却不见那名宫侍身影，这行宫中复杂，天色昏暗，她竟找不到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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