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摆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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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兄，用你的弓箭压一下阵。”燕青云道，他看了一眼屋内，被厚厚灰尘掩盖住面目的三个人倒在地上，看上去已是凶多吉少，屋内唯一的活口是路雪青。

    它将自己的真身从这具身体中抽离出来，属于何十九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黑山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殷珠拿走，悄无声息地化成树藤，想要遁入地下暂避一时。

    怎么会是周翱？

    她的手上沾着血。

    燕青云挟住她的胳膊：“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原本应当被脚下这片土地无条件收容接纳的黑山，只觉得处处受阻，竟然被两面夹击，生生困在了此处。

    路雪青咬牙，将这两股丝线祸水东引，强行引着它向着门窗方向袭去。

    在几乎要被吞噬的晕眩里，乐灿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生生抽离这具身体。

    然而在它接触到土壤的那一瞬间，燕青云的符阵发出尖锐的示警，无数符咒连接而成的金色符链在空中乍然显形，所发出的光芒将整座兰若寺罩得密不透风。

    他当机立断，朝着烟尘的方向射出一箭。

    它张开口，乐灿惊恐地看到，它双眼中黑色眼珠的部分无限蔓延扩大，一直到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黢黑色，几乎像是两个无底深渊。

    邓子羽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睛。

    他眼眶通红，狠狠抹了一把脸，突然被蔚禾叼住了衣服，

    路雪青在她的哭喊声里浑身一震，铺天倒海的悲怮和愤怒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赢了最后一场，从掌门赞许的目光里接过诛邪，当场开刃试剑。

    她情知处境危险，想到已经有两个师兄死在这妖物手中，一时生出一股血勇，捏掌成爪，将两根手指朝着“何十九”的双眼捅去。

    路雪青是在乐灿的哭声中醒来的。

    “周翱？”燕青云如遭雷击。

    蔚禾在他的袖子里飞快啄了他一下，表示自己抓好了。

    出什么事了，乐灿为什么在哭？

    半边墙的倒塌激起浓雾一样的烟尘，还看不清楚发生什么时，明十七就敏锐地察觉到，玉石小箭正在激烈地嗡嗡颤动。

    他没有看见周翱。

    后颈上的剧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她艰难睁开眼，眼睛被天光刺得一阵眩晕，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她和乐灿收到了警示，在往前院去的路上，突然听到何十九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恐怕都是黑山杀的。

    路雪青脑袋一片空白，看着何十九脸上的表情，她讥诮，冷漠，不伤心，不惊讶，地上躺着的仿佛是一只死去的蚂蚁。

    黑山被袭击，漫天的树叶和藤蔓停滞起来，弟子们重新结阵，三人一队，以燕青云的阵法为中心，在邓子羽的指挥下，不断加持阵法的力量，向黑山姥姥发起攻击。

    第一波弟子结好的阵势很快在树叶无处不在的攻击下见了血，乱了阵型。

    贯穿他胸膛的是一把残剑，那是他的诛邪。掌门将这把剑当做彩头，在宗门大比试中夺得头筹者，才可以做诛邪的主人。

                                                    一个猜测在他心里呼之欲出，路雪青刚刚哭着提到的是“他们”——死了不止一个对她重要的人，能够让路雪青痛苦伤心的，还有谁？

    门窗所在的这堵墙轰然倒塌，一时间灰尘四起。

    燕青云呆在了当地。

    袖子里的蔚禾被这一推，从袖子里甩了出来，她看向情绪已然失控的路雪青，心情复杂。

    明十七越过人群，向燕青云走去。

    《我凭美图捉鬼制霸聊斋》

    有一只脚轻慢地将周翱的身体踢掀开，抽出自己被尸体压到的衣服。

    ……

    邓子羽的目光扫过一个个结阵的弟子，突然心里一动。

    “燕兄，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能否与我配合，将黑山引到一边去，十九的身体还在里面。”明十七道。

    “燕师兄，周翱师兄死了，乐灿师妹死了，杜若师兄也死了，都是被她杀的！”路雪青崩溃大喊道。

    树影在黑夜中森森作响，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指令。

    他在人群中搜索着燕青云的身影，看到他和邓子羽站在一起，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黑山不料她还有这股胆气，竟然险些着了道，它反应极快，伸出一只手格挡绞缠，惊险避开这一下后，轻声道：“本来看你功力不济，想把你放在最后一个吃的，谁知道你会上赶着来送死。”

    明十七和燕青云一前一后跃进原本是卧房的废墟中，然而明十七的手刚碰到何十九的身体，路雪青突然有了激烈的反应。

    乐灿哭喊:“师姐，周师兄是它杀的！他是为了救我们……”

    “何十九”冷笑一声，竟然直接拽过了旁边的乐灿，将她挡在最前面做人肉护盾，乐灿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背朝着路雪青，发出一声惊叫。

    四周弟子逐渐逼近，战斗一触即发，蔚禾还需要那具身体，不能让身体损毁在战斗中。

    “你死了！”她泪流满面：“你为什么不早点被妖怪杀死！他们都死了你才死！”

    正在吸食乐灿魂魄的黑山，猛然间后背一凉，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逼近，当即将吸了一半的乐灿随手一扔，看到灰尘中以手捂鼻，咳嗽不止，却仍不死心要来杀它的路雪青，突然诡秘一笑。

    燕青云心里一沉，和邓子羽对视一眼。

    她的口中念出一串急促的咒诀，天机罗盘应声飞旋而起，无数细亮如雨丝的细线从罗盘中迸发而出，千丝万缕，向“何十九”奔袭而去。

    “是原来你的房间。”明十七道：“十有八九是黑山。”

    然而路雪青的反应极其不对，她木然坐在地上，对黑山姥姥的攻击毫无反应，看着地上何十九无知觉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周翱是那次比试的第一名，他一共比了九场，每一场路雪青都在现场观摩，他每一场都赢，赢了以后，丝毫不关心台下或是欢呼、或是愤愤的人，也不看那些被他打败的人，他一直看着的是剑台上的诛邪，目光灼灼，势在必得。浑身意气，比诛邪的锋芒更甚。

    意识随着视线恢复而回笼，路雪青看到了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所有这些浓烈到不堪承受的情绪中，杀意冲天而起。

    还有两个人是谁？

    他依稀记得路雪青有一个关系要好的师妹，看路雪青的反应，地上倒着的三个人里，有一个应当是她的师妹了。

    “它离开你的身体了。”明十七侧过头，低声对立在自己肩上的蔚禾道。

    他一边操纵符咒逼退身边的藤蔓，一边咬牙向后急退几步，抹开最近一人脸上厚厚的灰，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看。

    脚步声嘈杂，越来越多的人在朝着此处赶来。

    来不及多说什么，蔚禾拍着翅膀，明十七迈开双腿，迅速向出事的地方赶去。

    最先到达的是玉石小箭，一点碧光从灰蒙蒙的灰尘中骤然刺来，黑山被土地反弹，来不及躲避，被正中后背，汩汩流出绿色的妖血。

    她冲上来推开明十七，恶狠狠道：“你要做什么？你想救她？”

    黑山发动攻击时，隐隐将路雪青罩在它的攻击范围内，却又并不对她动手，燕青云怀疑它是有意将路雪青作为筹码，万一最后无法脱身，就以她的性命为要挟，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他毫不知情，就那样顶着花瓣，背着宝剑，大步昂扬，意气风发从路雪青身边笑着走过。

    周翱双目涣散，胸前洇出一大团红到刺眼的血，他整个人泡在血水里，那血还在流，一直流，好像永远也流不完。

    无数黑藤骤然从黑山身后生发，率先向道门弟子发动了攻击，战斗就此打响。

    她们两个推开门，只看到了被绑着的杜若，紧接着脑后一阵剧痛，就失去了意识。

    明十七道：“抓好我的袖子！我要进去了。”

    在乐灿的背后，路雪青见到师妹突然被擒，一惊之下，迅速强行召回了那些进攻的丝线，然而她刚刚那一下是抱着万分杀意出的手，去势迅猛如雷霆，此刻要陡然止住攻势，对她来说也吃力得很，有两股丝线收回不及，仍旧直直朝着乐灿后背而去。

    灰尘散去，一切模糊的轮廓再度显现。

    燕青云点头答应。

    刚刚会合的明十七和蔚禾两人同时听到了这声巨响。

    空中突然飘下无数落叶，叶子脱离树枝时还是轻飘飘的，与被风吹落时没什么区别，然而当一遇到人的皮肤时，所有树叶突然开始快速旋转飞舞，原本脆弱的叶片在快速移动中变得薄而锋利，与飞镖无异。

    正值无患子开花时节，剑光如雪中，无患子细小的淡黄色花瓣簌簌飘落，周翱高高束起的头发和发带上也沾上了细碎的花瓣。

    这一方倒塌了的卧房已经被三大道门的弟子团团围住，明十七眼尖地看到何十九的身体躺在一地灰土中，人事不知，黑山姥姥受了重伤，显出了原型，冷冷注视着眼前的这群弟子们，虽受了伤，周身传递出的气压仍然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无法小觑。。

    燕青云来不及多想，他与明十七对了个眼神，两人同时动了手。

    明十七绕到黑山姥姥的侧边，瞄准时机弯弓射箭，一簇箭雨朝着它砸去，黑山为躲避箭的攻势，往更远的地方撤去，燕青云催动符咒，符光所笼罩的范围一点点缩小，将黑山姥姥困在了一个越缩越小的包围圈中。

    然而还没看到脸时，他就意识到，这具尸体是周翱的，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

    一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熟悉的人，不用看到脸，就能确认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