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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宁抬头,面上已然恢复平静,方才的悲伤如江河中的水花,转瞬即逝,无迹可寻。

    该说的说完了,晏宁朝宏真道人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黎潇听得整张脸皱起来,甩了根金丝搭在她手腕上,她脉象如常,不太好,但也没有继续骤然恶化,平稳的糟糕。

    晏宁又退了一步,指着地上的斑驳血迹,“这是季长清的血,赤色浮金,半神修为,做不得假。”

    临近后山,晏宁回头,连他                                                的陪伴也谢绝了,“你回去罢,我想一个人待着。”

    可晏宁现在蒙上一层朦胧的雾,看不分明,也会欲言又止,会低落,会沮丧,会有悲伤和懊恼,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旦牵扯到季长清,他就是彻底的外人。

    “我知道他是谁。”晏宁压着心中的异样,朝着众人清晰道出名字:“季长清,我的徒弟。”

    只是没想到,他躲也不躲,任凭风刃割破衣袍刺进手腕,血液滴落在玉白石阶上,触目惊心。

    神女会堕入凡尘吗?风朔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赶走了,给辰阳山的黎潇上仙传了信,请他过来找晏宁一叙。

    千秋本想沉默,但在几人眼神示意之下只能说了一句“是非不分。”

    晏宁伸手拂过栏杆上的细长剑痕:“这剑法名为惊鸿,是他悟道那年所创,只是有些华而不实,他就没再用过,所以只有我和他知晓。

    晏宁平静答道:“长清放不下的人,是白霜。”

    “对啊对啊,神女,何必为难一凡人呢。”四五个仙门少年站到了白霜身前,俨然一副保护姿态。

    白霜脸色蓦地一白,有些慌乱,“三百年前的事情,我早已不记得了,除了长安,我从未与其他男子定亲。”

    但风朔一行人痛快了,在后山附近找着晏宁,颇为热情地提出可以帮忙。

    邪修养母蛊于体内,将子蛊种于修士。

    风朔闭了嘴,闷闷跟在晏宁身后走着,想陪着她。

    但他终究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风朔一行人找过来的时候,晏宁孤身站在长廊上,白衣猎猎,像是要被吹散的一缕烟。

    还是宏真道人开口,问晏宁:“神女如此有把握,可是看见了那贼子的样貌?”

    当时她心里一片冷意,偏偏涌出一股暖和燥,撞在一起,百感交集,不复平静如初。

    掌事弟子的话没有恶意,只有困惑,毕竟,没人觉得仙风道骨的季长清会做出什么坏事,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黎潇思索了一番,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翻看,“听起来倒像是一种控制心绪的蛊虫。”

    长剑叫照影,是一把鸳鸯剑,他那把三尺四寸,另一把三尺三寸,在辰阳山,我让人取来,一见便知。”

    白霜怯怯应了一声,惊魂未定的姿态,并不信任晏宁这番说辞。

    “黑将军嗅觉灵敏,可以追踪,白龙日行千里,可以查看地形,我驭百兽,很快就找到季长清。”风朔兴致勃勃说着,却不见晏宁脸上有半点开心。

    “我并非是要为难。”晏宁出声解释:“我只是觉得,长清三百年执念不消,如今又生了心魔,抓了谢长安,大抵不会善罢甘休。”

    晏宁变了一个镜子瞧了瞧,脖颈处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花苞图案,颜色很浅,线条大小如同头发丝粗细。

    黎潇子夜时分到来,在一处寒潭找到了泡在里面的晏宁,什么话也不说,把水给加热了,往里面丢了个药囊,等晏宁自己浮上来了,再靠着石壁问:“听说你大义灭亲了?”

    《徒弟为何这样》

    白霜还穿着喜服,脸上涂抹着脂粉,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远山眉,秋水眸,苍白柔弱,我见犹怜。

    白霜摇了摇头,手指攥着衣袖,轻声回答:“我从各位师兄弟口中经常听到这个名字,但从未有过交集。”

    她弯腰朝五人拜了一拜,颇为恼恨自责,“先前你们向我预警,我置之不理,反而责怪你们,是我有眼无珠,实在抱歉。”

    明明是在看他,风朔却觉得,神女的眼神空落落的,像是透过他在看向远方。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玉清道君生了心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一定是在做梦!”

    白龙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说了句“忘恩负义。”

    宏真道人不解:“这和长安有什么关系?”

    “他做错事,理应承担后果,我本就不该徇私。”一颗水珠从晏宁眼睫滚下,划过脸颊,落入水中。

    她想起了那个一分为二的金色光团,以及停在她喉咙前的雪白剑尖。

    不一会儿,宏真道人带着洛清山的弟子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神女!你为何放走贼人?!”

    风朔啧了一声,满脸不赞同,觉得面前这群人太过无赖,自己门派上上下下没一个能打的,反过来怪别人不行。

    风朔冷眼瞧着众人环绕的白霜,落下一句,“既然诸位仙长这么不放心,不如自己保护这位白霜姑娘,去把谢长安救回来,就别指望神女了。费心费力还落人口舌,这种事情也就神女愿意做。”

    “你可认识季长清?”宏真道人问她。

    说着,眼里已经蓄上泪,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翻了没几页,黎潇的手停在半空,平时半眯着的眼睛也瞪大了。

    宏真道人也不信,甩了甩袖子,皱着眉不耐烦道:“此事关乎我徒弟谢长安性命,神女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四人面面相觑,风朔满眼心疼,扶着晏宁胳膊让她起身,“不能怪你,本来就是我们玩闹,我那时不服季长清,所以他们胡编乱造替我出气,你也没有看错。”

    那可是季长清,三百年仙道魁首,光风霁月,堪称完美典范,洛清仙门也有不少弟子受过他的恩惠,暗中挂着他的小像祈求保佑。

    黎潇怔愣一瞬,勉强扯出一个笑,“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了。”

    可这也太过离奇了些,“玉清道君,为何如此?”

    晏宁听不进去,垂着眼帘自顾自说了下去,“倘若我那时便已察觉,或许洛清仙门不必遭此一难。是我疏忽,也是我教徒无方。”

    满腔怒火被柔柔接住,洛清仙门的人都愣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不占理,摸着鼻子倍感心虚。

    风朔只能闷闷应了,站在原地,看着晏宁孤身一人朝着荒凉僻静的山林走去,身影萧条,白衣翩飞,像是从枝头坠落的一抹雪。

    此蛊虫寄生于灵台,不可拔除,凭空造情痴爱欲,让子蛊寄生者时刻惦念,爱之深,欲之重。

    众人茫然听着,低头去看地上血迹,果然隐有金色,此等高深修为,非季长清莫属。

    他怎么可能是贼人。

    风朔下意识想反驳,但又不得不承认,晏宁好像就是在为季长清而难过。

    神秘人动作一顿,拎着谢长安的衣领,带着白秋水走了。

    晏宁走过去,伸手把书页拿起来看。

    从前晏宁提到季长清,也会有赞扬和担忧,但坦坦荡荡,心如明镜,不染凡尘,博爱而悲悯,俯视众生悲喜。

    子蛊寄生者需得按时与母蛊寄生者阴阳交合,否则燥热难耐爆体而亡。交合一次则花开

    明知是徒劳,晏宁还是追着他,发出了一道攻击法术。

    “也不能这么说。”风朔想说是季长清自己做错了事,但听到晏宁的“教徒无方”四个字,又把所有话吞了下去。

    千音接上一句“不知好歹。”

    一时间天地寂静,时间的流淌仿佛也慢了下来,风朔五人和洛清山弟子皆呆立在原地,缓慢转着头,看着同伴木然张开嘴,求证自己不是在做梦。

    黎潇追问:“落在你身上时是什么感觉?”

    此话无异于一道天雷,炸得所有人脑袋一片空白,宏真道人也只甩着袖子,喃喃自语:“荒唐!简直荒唐!”

    晏宁提醒她,“你们三百年前曾经差点定亲,那个时候,你还是左相千金,他是上将军,名唤占扬。”

    晏宁垂着头,手放在胸膛上摁了摁,“我好像喘不过气,像块石头压着一样,又好像有些空,偶尔又像这翻腾的池水,难以平息。”

    直到黎潇看见了晏宁脖颈上的红色印记,“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他正要顶撞回去,晏宁答了一声:“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晏宁细细回想当时,回答:“寒冰消融,春水横流。”

    说完风朔仰着头甩着手大摇大摆走了,打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贪得无厌。”

    晏宁轻轻叹了口气,“他困于情障,生了心魔。”

    “去请白霜!”宏真道人发了话,不一会儿,一个弟子带着白霜来了。

    羞得洛清仙门一众弟子面红耳赤。

    【淫蛊:情人魇。】

    晏宁诚恳向着白霜表示:“你放心,既是长清的情障,断然不会连累你,倘若他再来冒犯,我必保你安然无恙。”

    晏宁心里的闷意更重了,像是真气逆行,血液倒流,“我没有看清,当时白秋水想偷袭谢长安,但是意外落在了我和长清身上。”

    黑将军想了想,“寡廉鲜耻。”

    “神女。”风朔压低了声音叫她,唯恐真把她吹散了,小心翼翼站到她身边。

    “我怎么觉得,神女好像很伤心。”千音嘀咕了一声。

    洛清仙门的弟子有些不忍心,阻止晏宁继续问下去,“神女,你别为难她了,白霜姑娘就是一凡人,又能做什么,何况玉清道君不是带了一个白秋水来吗?说不定他早就变了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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