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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这是我大舅哥写给我的。你瞧瞧,我这大舅哥这一手字啊,写得是真不错。”刘麻子将糯米纸细细摊在桌上,抓了一只南瓜团子,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李解的脸上一会哭,一会笑,活脱脱一副爱妻如命的模样。

    苏齐月似乎是不够解气,上去对着李解又打又踹,惊得顾清风连连阻止。

    “这小花妹妹啊,就是人美心善。”刘麻子嘬了一口茶水,“这阿牛哥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我的大舅哥,嘿嘿。”

    “要我说这李解娶了尤桑落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么好的妻子,他家的银钱,大多都是尤桑落卖刺绣赚来的。”刘麻子用手捡了一个荸荠,荸荠很烫,刘麻子一边被烫到哇呜乱叫,一边还是剥去荸荠的外衣。

    “可以可以。”顾清风伸手招了招韩成柏,“请问韩公子,贵处可有糯米纸?”

    “我知道,桑落是愿意的。那天,我说服了母亲,用我攒了许久的银钱买了好多聘礼,去桑落家提亲。我将嘴皮子都说破了,终于得到了桑落父母的同意。我用桃源县最好的丝线给桑落做了嫁衣,我终于娶到了桑落。”

    “也许根本没有第二个李解。”苏齐月转过身来望向顾清风,她的眸中淡淡的,似有一丝涟漪。

    刘麻子还是滔滔不绝的讲着,二人却已经陷入了沉思。www.hailan.me

    “有的,我去给你拿。”韩成柏虽然不知道顾清风要糯米纸做什么,但还是去厨房拿了一叠来给顾清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清风望着苏齐月,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好。”顾清风紧握住苏齐月的手,她的手心很暖,随她一起去往远方。

    “这么管用啊。”刘麻子将糯米纸细心地收好,“感谢阿牛哥了。”

    “你不敢去想,你不愿意去想。尤桑落是位多开朗的姑娘。作为你的妻子,她对你尽心尽责,日夜磋磨,你家现在的一切,你考童生的银钱,不都是靠着尤桑落的刺绣!作为儿媳,是她做的不够好?你李解本人难道还不懂你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地上的李解用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抬头,起身掐住了苏齐月的脖子。与刚刚的李解不同,他狭长的眼中尽是阴郁,“你他娘的踹够了没有!”

    雨后的天不再阴沉沉,而是变得蓝湛湛,远远望去,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她总爱穿着一身白衣,挎着一只竹篮。她好像永远乐观,她会带着我去桑树地摘桑葚,去河沟里抓泥鳅。她就像我生命中的光,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一直照亮着我。终于等到弱冠,我问桑落,愿不愿意嫁给我。她并没有回答,而是羞着脸跑开了。”

    “对不住。”李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苏秀才,你就告诉我,我的娘子为什么会死吧,求求你了,求求你......”李解似是丢了魂,一下子躺坐在地。

    李解看着苏齐月,继续说道,“这时候桑落就会出现,给我擦药,安慰我,开导我。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找到了。”苏齐月蹲下身来,坐在一边的地上。

    “那是自然。”刘麻子几乎将陶土炉上的吃食一扫而空,他转头望向顾清风,“阿牛哥,你看我都说完了,这糯米纸能不能给我再来几张?”

    “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李解发疯似的冲上来拉住苏齐月的衣角。

    “她不该嫁给我,不该的......”李解神情十分恍惚,惨白的脸上浮上一丝自嘲,“若她没有嫁给我,她依旧是桃枝巷最快乐的姑娘。”

    “李解。”苏齐月走到李解的跟前。

    韩成柏给刘麻子拿来糕点,见刘麻子正拿着几张写着字的糯米纸细细欣赏,一张麻子点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嘴里还哼着曲子。

    李解身形怔了怔,没有说话,他抬头接触到了苏齐月的目光,他望着苏齐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哀。

    “尤桑落为什么会嫁给你?”苏齐月不去回答李解问题。

    苏齐月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一种指责。

    苏齐月突然上前狠狠地抽了李解一耳光,李解被他狠狠地抽倒在地,“什么生命里的光,我看你们一家就是吸血的水蛭,趴在尤桑落身上吸干了她的血。一个被吸干血的女性,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说着她的好,说着你多爱她。尤桑落才是最可怜的人,她就不应该在那天为你撑起那把油纸伞!”

    “我是个混账。少年时,我打伤了人,被退了学,家里也因为我欠了很多银钱。”李解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那时候感觉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充满了黑暗。那些跟我打架的少年并没有因我退学而放过我,只要是瞧见了我,就要嘲讽几声,或者是踹上几下。因此,我总是脸上挂彩。”

    郊外的坟地上,洒满了纸钱。不远处多了一处新坟,坟边跪坐着一位穿着白色丧服的男子。

    “我想我知道尤桑落为什么要自缢了。”苏齐月走在雨后的青石板上,语气淡淡的。

    二人走上前,李解正拿着一壶酒,靠着新坟,喝得烂醉。坟前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尤桑落之墓。

    “刘麻子,你这是什么东西。”韩成柏将百果蜜糕和南瓜团子放到刘麻子面前的茶几上,探过身子去瞧刘麻子手里的糯米纸。

    晴天到来了。

    李解抬头,满脸的泪痕,眼泪依旧从他的双眸中不断地涌出,“苏秀才、顾大人,你们找到草民娘子的死因了吗?”

    韩成柏定睛一瞧,那七张糯米纸赫然组成了一句话——何不以溺自照面。

    “哪能啊。”刘麻子将剥好的荸荠吞到嘴里,“他都把那少年打昏死过去了,还掰断了人家一根手指。那家人知道后,要将李解告到官府去。那李解的老娘秦氏得知此事,直接上人家门口磕头请罪,想着私了。最后私了是私了了,李解被学堂除名,再也不能去学堂。那家人要了十两银子的医药费,那可是十两啊!将手指接好,后续恢复最多花上四五两。可那家人张口就要十两,说是不给就将李解告上官府。秦氏一咬牙答应了,最后借来借去,用了好几年才还上。”

    窗外的春雨已经停了,远处的一棵桃花树,被这场春雨冲刷地只剩残瓣几片,桃花瓣被风卷进青石板的泥水里。茶几的陶土炉上,荸荠已经被煮熟,散发出甜香。茶水罐里的茶水已经被添了一轮,被煮得“滋滋”冒着热气,奶香扑鼻。

    “阿牛哥,你看奴家还有事,这顿算我请。”苏齐月转身朝着韩成柏说道,“韩公子,再给刘大哥上一叠百果蜜糕、四只南瓜团子。www.tianran.me”

    “今天是尤桑落出殡吧,我们去看看她。”苏齐月拉起顾清风的手,飞快地奔跑在青石板上,“再告诉李解,究竟尤桑落为什么要自缢。”

    “又要走了啊。”刘麻子听着又白得一顿茶歇,顿时喜上眉梢。

    “李解把那少年打成那样,没有受到惩罚吗?”顾清风也挑了个荸荠,细细地剥好,放在苏齐月面前的小碟子上,问道。

    顾清风三下五除二就给刘麻子写了七张糯米纸,“一日吃一张,吃上七张,保管药到病除。”

    顾清风见不得李解的疯样,见着他抓住苏齐月的衣襟不放,立马上前将他推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冷静点!”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说道这里,李解痛苦的神情中终于浮上了一丝笑容,“桑落是最好的最漂亮的新娘。”

    “你有头绪了?”顾清风疑惑道,“听着刘麻子刚刚一番话,我们还是没有找出和李解一模一样的人,更边说龙凤胎了。”

    “是啊,家中还有急事,奴家与阿牛哥先行告退了。”说完苏齐月就拉着顾清风下楼了。

    “依你所说,尤桑落在嫁给你之前是一个阳光的姑娘。”苏齐月望着李解,“可我见过尤桑落,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沧桑的神情,她的手上布满了裂痕,那曾是一双执笔的手。那首《氓》,是她所写,你瞧瞧她的字,她的字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写得多么好。她没有其他的话留给你,只留下一首《氓》。李解,你是位童生,难道你不理解《氓》这首诗的意思?尤桑落嫁给了你,真的幸福了吗?所谓挂灯描眉,真的是她想要的?难道你的内心深处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苏齐月拿过李解的酒壶,往尤桑落的坟前洒了一拳,虔诚地拜了几下。

    “原来是这样。”小碟子里的荸荠已经放凉,苏齐月用木签插了咬了一口,“刘大哥知道的可真多啊。”

    “李解,你懦弱,你身为丈夫,没有尽到保护妻子的责任。你为她写诗,她要那些诗做什么?你愚孝,你身为儿子,你明知道你母亲自私刻薄,平日里对尤桑落非打即骂,你却以孝顺为借口,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桑落真的是你生命中的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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