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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与此同时,双簧管那如夕阳般深沉又忧郁的音律将乐曲又拉入了下一个乐章。

    身患解离症的阿南在接受催眠治疗时,晕晕乎乎睡得正香,两眼一睁,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

    伯爵的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神色,声音也因激动略微颤抖。

    『请跟随您的助手,侦破《风信子庄                        ……

    阿南发现,中年人拥有一对如烈日般灼目的金色瞳孔。

    “在这么吵的马车上也能睡着,我还真是低估了侦探的环境适应力。”

    紧接着,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提琴的协奏让弦乐的魅力在这个乐章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后者则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用手里的空酒杯敲了敲软座的把手,示意身后的仆从续杯。

    他们只为享受此刻,人类最纯真而原始的梦与激情。

    在幻象与现实的交错间,阿南听见了海信斯伯爵的声音——

    「还以为是个讲述乡村平凡爱情的浪漫叙事曲,结果是《波西米亚人》么……」

    那一刻,她感到双唇不再属于自己,赞美之词已经好似行吟诗一般,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她干脆合上双眼,将全身心都投入那旋律之中。

    「一个音乐家居然会让伯爵大人敬佩到这种地步?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阿南在心里嘟囔着,随海信斯伯爵一同看向楼下舞台。

    

    中年人的胡髭下又传来浑厚的笑声,那笑声很快便被悠扬舒缓的弦乐盖了过去,消融在小提琴欢快的旋律里。

    直到她的双眼对上对方温和的视线,阿南才迟疑着开了口:“抱歉……请问,您刚刚是在叫我吗?”

    “孩子,除了你以外,这里还有哪位小淑女的名字叫伊丽莎白么?”

    

    “言归正传,接下来的第三乐章,才是故事真正的转折点。”

    阿南的眼前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花田,只是田中的花骨朵却反常地躁动着,亦如男主人公涌动不安的心。他的理智逐渐被周遭潮湿的暧昧气氛侵蚀,对爱情陷入深深的怀疑与焦虑之中。

    先前她走得匆忙,只顾得上粗略扫一眼。现在仔细观察起来,那黑檀木舞台的最前端似乎向外突出了一块,几乎快要延伸到观众席里。

    《请忘记我吧,侦探》全本免费阅读

    009.

    「明明只是一曲普通的交响乐,怎么会……」

    在早春轻薄的晨光下,在一整片含苞待放的风信子花田中,一位年轻俏皮的乡村姑娘与她的未婚夫偶然相遇。少女怀着不安与憧憬,小心翼翼地挽上未婚夫黝黑粗糙的臂膀。提琴轻快的跳音,仿佛在模拟他们胸膛中怦然跳动的心脏。

    伯爵的表情相较于方才严肃了简介:【V前隔日/随榜,V后日更】

    

    “终于睁眼了?你要再这么睡死过去,我都准备叫医生了。”

    阿南刚准备让这个男人尝尝巴顿术打在鼻梁骨上的滋味,忽然,一行字符浮现在视网膜间——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古典舞池,没有镁光灯与迪斯科灯球,更没有晚礼服与威尼斯假面。只有两人的双脚相互交错着穿梭于风信子花田,任由朝露拂上姑娘的衣角与男人的鞋尖,任由砂砾钻进他们沾满泥泞的筒靴。

    「!!!」

    男人开口就对她进行一连串冷嘲热讽,成功触发了阿南的应激反应。

    「唔嗯,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伯爵先生……」阿南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在乐章的最末,他选择同自己的爱人辞别。

    

    “我看到……一片村庄。”阿南不假思索地答道,“以及一场发生在花田中的邂逅,同他们身旁那些未开的风信子一样青涩而美好……咦?”

    替他斟酒的是刚才带阿南上楼的那位老管家,塞巴斯。这位老管家用精瘦的手臂捧起酒瓶,让阿南不禁担忧他手里的佳酿会不会洒落到杯子外面。

    单簧管、提琴与长笛交错而和谐,阿南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座芳草青葱、柳绿桃红的村落。

    他十分自然地接过手旁的侍者端来的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随后,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

    “你看到什么了,伊丽莎白?”

    于是,她只是浅浅地摇了摇头:“福波斯先生,原来喜欢这种悲剧的故事?”

    “伊丽莎白,”他浑浊的金瞳紧锁着缓缓上升的液面,开口轻唤起公爵女儿的名字,“你在音乐方面,远比我预想的要有天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要留下来待在风信子庄园?庄园能为你提供最好的师资条件与练习舞台……”

    还未等伯爵说完,站在阿南身后的伊恩便冷冷地打断了他:“恕我僭越,海信斯老爷,我仅代表公爵大人拒绝您的好意。另外,您应该庆幸今日公爵大人并未来访。倘若他在场,一定不希望听到您说出这样冒犯的话。”

    好在伯爵先生的脾气远比他面相看上去的要温和得多,他并没有再同这个没礼貌的随身仆从多计较,只是低头摇晃起手中的高脚杯,将思绪回归到音乐本身上。

    仿佛听见了阿南内心的吐槽似的,中年人捻了捻唇边的胡髭,又接着补充道:“光顾着叙旧,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是福波斯·海信斯,风信子庄园的领主,以及,这场音乐会的主策划。”

    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说中,乐曲已逐渐步入第二乐章。

    阿南睁开双眼,转头看向海信斯伯爵。

    不过,养尊处优的公爵女儿可不会做出这样没礼貌的举动,刚何况这个年代可乐有没有发明出来还另说。

    阿南闻言,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双手拎起裙边,向伯爵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屈膝礼:“原来您就是海信斯伯爵,请原谅我先前的冒犯……我是内瑞雅布家的伊丽莎白·冯·内瑞雅布,今天能被邀请来贵府欣赏您编排的大作,我感到非常荣幸。”

    一位蓄着长发、西装笔挺的指挥家正站在小平台上,忘情地挥舞着手中的细棒。由于距离过远,加上那人的骨架纤瘦高挑得要命,阿南竟然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是『舞会』,一场花田中的舞会……”

    她感受到音符在她的每一个毛孔间流淌,眼前的幻象开始变化:男人与女人热情相拥,就着莺歌雀语的旋律,在田埂间跳一支朴素的华尔兹。男人像是个刚解甲归田的将士,他的舞步略显笨拙;而女人则毫不介意她舞伴的迟钝,只是温柔地去顺应他的节奏。

    中年人特有的雄厚而又温和的嗓音与楼下的长笛声几乎同时响起。两者的音色如此融洽,以至于阿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位老绅士是在向她搭话。

    “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毕竟我们上回见面时,你还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小不点,小手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握不住。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呀,你就已经长成这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流露出由衷的钦佩,其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敬畏?

    倘若换做平时在影院或是自家电脑屏幕跟前,阿南一定会猛灌一口可乐与爆米花,然后嘴里发出啧啧啧的慨叹声。

    

    圆形剧场的上空,只剩下愈渐衰弱的双簧管音在回荡,仿佛一个逆光的健硕背影在背井离乡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嚯嚯,看你的表情,好像在说「明明只是听了首交响乐,眼前怎么会出现如此天马行空的幻象?」”海信斯又押了口酒,抖了抖沾上酒渍的胡髭,“孩子,音乐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神奇。”

    “你终于来了,伊丽莎白。”

    “用不着这么拘谨,孩子,你和那些贵族们不一样,不必刻意模仿他们繁杂的礼俗。直接叫我福波斯,或者,只要你愿意,叫我『那个大叔』都行。”伯爵说着,将视线转向楼下的舞台,“还有一点我需要纠正——今晚的演出并非我亲自编排,而是全权交给总指挥托德先生,以及他手下的皇家乐团负责的。托德先生在听闻了我过往的故事后,根据我的要求创作了这支交响曲。相较于他,我只是个灵感提供者罢了。”

    

    “仅仅只需要几根钢弦、一支琴弓、灵巧的双手,便足以描绘这世间的一草一木、森罗万象。只需要将韵律以乐谱为载体传承下来,无论过上多少年,曲调中蕴藏的情感便永远不会变质,只会越酝酿越浓醇……这就是音乐。”

    此时,乐曲恰好演奏到最欢快的片段。指挥家手里的细棒一时间挥得更加卖力了。

    「出现了——!这种『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经典桥段!」

    阿南听见竖琴明快的琶音,以及小提琴——比第一乐章更加丰富的小提琴协奏。

    眼前是颠簸的马车,轻飘飘的克里诺林裙,以及身穿执事服、一脸鄙夷地瞪着她的男人。

    但不知是年龄的催化、还是病变所致,他的巩膜呈现出中老年人特有的浊黄,虹膜也映出茶水般浑浊黯淡的金棕色,亦如太阳表层那癣驳的耀斑。

    “嚯嚯,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海信斯伯爵连忙摆了摆手,打起哈哈,“伊丽莎白,你带来的这个小侍者可真没有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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