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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种轻蔑、鄙夷的,对她,对柳仲宜。

    苏之瑾倒愿意说句公道话,起了话茬,“这事也赖不着茹姐儿,倒是她父母的做派倒人胃口。”

    陆时宴看不起这种作态,这让他有种拳打在棉花的挫败感,柳仲宜根本构不成他的对手,不反抗,不挣扎,连句硬话都不敢有。

    箫姨是从哪听闻的?坊间还是仲宜哥哥口中......

    待下朝时,周遭庆贺陆时宴要做新郎官,他看柳仲宜站得老远,似有跼蹐,待官员渐散,方上前作揖道喜。

    她才不信,仲宜哥哥会庆贺她和陆时宴的结亲,这定是那贼人编排的瞎话诓她。

    他没看他作何神态,也不甚在意,只知他背后连怒视的目光都无,他猜他又低下了头。

    陆时宴只觉自己可笑又可悲,他才是窝囊废,才是一条可怜巴巴的狗,为了那点不值当的爱,像疯狗一样硬生生去夺抢。

    今晨上朝前,他在紫金河上遇到柳仲宜,想是特意等在那儿的,冲他打拱,“昨日之事,多谢小公爷解围。”

    这王家是赤脚不怕穿鞋的,但苏府刚得天恩,临婚在即,若惹上官司,倒将浑水扯大,叫人在背后好论是非。且苏老爷从前又得王家帮扶,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事,只得应承,半年内定为王家寻门好亲,王家这才了事。

    他不给她留情面,她又何苦守体面?

    苏骧止了手,眸光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下月初十,搭着下晌客船走。”

    又过来一瞅绣棚,稍有讶色,“话说回来,姑娘倒真学了本事,瞧瞧这蝴蝶,不像以前那般胖如蛾了。”

    柳仲宜顿了顿,微微局促,腰弯得更低,“自是邻里之情,小公爷莫误解。”

    陆时宴未伸手去接,只从他身边走过时,丢下一句,“她是我未来正妻,帮她是理应的。”

    她和二哥同相识的人也就这许多。

    他的眼里岑寂如夜,自嘲轻哂,“这世上老实的人太多,府中来个不守规矩的,倒有趣。”

    “嘻嘻,是真的嚜,姑娘这是要安心嫁入国公府当少夫人了?”

    苏之瑾揉揉眼,搁下绣棚子,“何况我这有功课......也不知母亲哪找的教习婆婆,盯得这般紧,每日早间拟好线稿,晚间就要来检查绣得如何,想躲懒都不成。”

    “倒不是他,不过也差不离了。”苏骧瞅小妹魂不守舍状,呵笑两声,“是箫姨。”

    至于为何在这老老实实刺绣,只因她有更大的不老实,她势必要逃出去的。

    她哪会安心?她只会不老实,原本只是上头的自嘲,可听到那人的反讽,她又下定决心将话坐实了。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哪有对手?人家早已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打倒了。

    他拿帕子攃着她的手,被桃汁润得尽是糊汤汤,“箫姨听闻你要嫁入国公府了,还让我代她同你道喜。”

    苏之瑾在定亲后,再同母亲商议想去外祖家,可却被父亲无意听到,横眉扫她,“你想逃到外祖家将婚事躲过去?嫑想!你给我安分守己在家中待嫁,进了国公府,你想上哪就上哪去,做了别家媳,我也管不着你!”

    莲杏儿笑嗔,“她素来就替姑娘打算得多,在各世家府邸走动又勤,定选最好的婆子伴在姑娘身边。”

    “不说她家杂事了,既不是碰着茹姐儿......”苏之瑾怔了怔,水灵眼睛眨巴,“难不成是仲宜哥哥?”

    她的眼睛如窗外半润雨雾,却透着不屈服的恼怒,陆时宴真想将她抓到眼前,狠狠揪她鼓起的两片腮,怎能将自己贬得这样低贱。

    这样的窝囊废,她竟像宝贝阗在心上。

    苏之瑾不语,仰头抬起绣棚,几缕晴丝折进密密缝缝的绣线里,漏下的光,白得刺眼,却是有几分生机。

    “阿瑾,你猜我上晌在法清寺碰着了谁?”

    又拿出一团棉布裹的散碎银子塞给他,道,“要不是小公爷,我和阿瑾还不知要被羞辱到何时,此碎银来不及去熔,还望小公爷勿嫌。”

    不过倒是巧,她心心念念的消息竟是被在外奔窜的二哥带回来的。

    陆时宴把视线转到她的娇靥上,冷目翛然,“天真,你的情意在他那儿怕也值不得多少分量。”

    真是懦夫。

    瞧瞧,多荒谬,一场婚,连她去外祖家都成了奢望!

    自从苏之瑾的亲事定下后,苏骧也得到敕令,被召回了京,他身上解了王家婚笼,倒是三天两头往外欢腾。

    “呸呸,莫提她家!好不容易摆脱,别沾霉头。”

    “她说是为她儿祈平安福的,那呆鹅要外放去定州任官了......”

    “他那没良心的,一大早就陪秋怡姐姐去法清寺上香了。”

    那团碎花棉布在他衣襟前漏了个角,在风中摇晃,似卑躬屈膝的狗。

    不待陆时宴开口,她自顾冷笑一声,“我虽不知你娶了我到底有何裨益,但也无非是为权势、为钱财,终逃不出这两者,你三番两次的靠近,抑或是满足你世家公子的恶趣。可仲宜却从未想要在我身上索取这些,他要娶我,全因有情,你根本不会懂。”

    但也无妨,她终是要从这里逃出去的,靠自己博出条生路来。

    可她不知,她深闺宅中,每日光景如旧,保留着那份年少天真,她所念的心上人,日日在朝堂拼杀,早已把天真一寸寸抹杀了。

    呛得苏之瑾没法接话,兀自捧着碗,吃闷饭去了。

    可那挫败感愈发浓烈,原来只要她还欢喜那人,他便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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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之瑾怒火蹭的窜起,在肺腑间碰撞成岩浆,“你既知我有意中人,为何还要讨嫌横插一脚?”

    她的“有情”在他那里只是寻常的“邻里之情。”

    苏之瑾用指尖触绣蝶,暗暗决心,这等针黹家计她定要学会,到时夜迷昏灯,仲宜哥哥把书翻,她偎在旁把春衣绣,榻上躺着个胖娃娃,照样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原来自陆府和苏府结亲的消息走露后,王家便领数十位家仆登门来闹了,他们不敢扰国公府,专逮着苏老爷使劲,“这分明是你们苏府下的局,这厢退了娃娃亲,那头又老早巴结上小公爷,害得我们茹姐儿蛋打鸡飞两头空,你若不赔给我们王家一桩婚,这就去告官,看谁更丢人!”

    “这定是姑奶奶安置的。”

    许是身上的官袍让他认清云泥天渊,他变得比昨日捡铜板时更谦卑,连半分争辩都无,只笑道,“阿瑾顽劣,小公爷婚后还多担待。”

    这话里的嫌弃,与二哥平常嬉她的调侃是孑然不同的。

    风窗展卷,吹翻几上细口花瓶,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碎成了半月晴光。

    莲杏儿拿笤帚来扫,“这两日天气倒好,风却是大,不过放风筝应当合宜,姑娘怎不同二少爷出门放放风?”

    她还未见过世间真正险恶,因而梦做的有些发了痴,仿若只要柳仲宜外放任职的公文下发,梦就能和眼前的阳光这般,灿烂的真实。

    陆时宴剪手笑笑,眼底却不达笑意,嗓音沉沉,“你是以何身份来嘱托的?”

    “就会打趣我。”

    看吧,这人惯会气人,让她猜,又不让她瞎猜。

    苏之瑾不知他和柳仲宜私下交集,当下被激得口不择言,“不过你也瞧着了,我不是什么守规矩的闺阁千金,方才在国公爷面前都是装的乖巧,我这人不守妇道,会同男人在外私会,你难道就不怕我嫁进国公府后也不老实?”

    苏骧捧着一盘洗好的蜜桃进来,切成四瓣,递给她一小瓯,自取一片,在口中绵绵嚼,“你应当想不到。”

    “自然,在你们权贵眼里,什么都经不起算计。”

    苏之瑾把腰往前搦,心怦怦在腔子里直跳,“二哥,这不年不节的,箫姨去寺庙作甚?你可问她?”

    苏之瑾最烦他故作玄虚,但见他眸中透精光,不想拂他意,咬了口嫩桃,“不会是茹姐儿吧?”

    一句“有情”刺痛了他,陆时宴懒靠在椅上,扯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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