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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想着,姜离干脆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绝对不能再向前走了。

    阮贵人还在小月子中,这几日不曾出门,除了用惯的宫女以及嬷嬷,其他人一概不准近前,因此姜离只用做些打下手的差事。

    闻言,姜离撇嘴道:“你还说呢,若不是你半夜抢了我的被子,我也不至于做噩梦。”

    缓缓睁眼,目光所及,是浓墨般的黑夜。

    与梦中不同,站在床尾处的是闵兰。

    人影正以扭曲的姿态向她缓缓靠近……

    心脏在激烈跳动,不知疲倦地冲击着胸腔,姜离呼吸急促,顾不得愣神,扭过头看向身旁的月娥。

    立在门旁的人影,在黑夜中显现出模糊的线条。

    以及布鞋磨擦砖石的“沙沙”声。

    吃了顿打,今日的覃勇德倒是乖上不少。

    是风太大的原因么?

    因而,偌大的库房内只剩下覃、陆二人。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以及月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身旁哪里还有月娥的影子?

    姜离起初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惹得阮贵人不快,可时间久了,她发现上头的是个绵软的性子,对她们算得上是十分宽容。

    经过一番快速的权衡利弊,姜离陡然清醒了过来:“你说得是,是我胡思乱想了。”

    也不知……陆生那边怎么样了?

    而此时此刻,本该摆放鞋子的位置上,一双腿直立在那儿。

    从前姜离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在她身上发生了穿书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又逼着她不得不信。

    姜离抬起头,目光艰难地上移。

    短短一句话,将姜离骇得毛骨悚然。

    目光扫过一旁熟睡的月娥,姜离放缓了动作,摸索着下了床。

    头七。

    一动不动,像座被刻意摆放在那儿的静物。

    姜离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为了恭贺皇后娘娘千秋,番邦进献珍宝数箱,尽数充了多宝阁。

    轻轻掀开罩在身上的棉被,姜离坐起身来,目光从床尾扫过,动作一顿,手指止不住颤抖起来。

    姜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有湿意滚过。

    难怪她今夜冷得厉害,原来是身旁有人抢了她的被子……

    姜离脚步如有千斤重,转身不能,前行不能。

    关乎性命,姜离很快便被月娥说服。

    听出了姜离话里的意思,月娥连连摆手:“你别想了,皇宫内不允许宫人私下里烧纸,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皇后娘娘千秋将至,你敢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上触她的眉头?”

    “不……”姜离喃喃道,无力地睁开双眼。

    嘴上虽这么说,这人却依旧不动如山,没有半点要补救的样子。

    “你说你现在睡的位置从前睡的是玉珠?嘶……你快别说了,我害怕。”

    翌日,阴雨连绵,长春宫上下一片死气沉沉。

    屋内点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月娥鼾声正浓,睡得十分安稳。

    见状,姜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水壶盖揭开。

    姜离近来睡得不是很好。

    当记到“卐字绣品”时,覃勇德挥袖的动作大了些,将陆生手旁的油灯撞得倾倒。

    “嗒嗒嗒嗒——”

    实在是太冷了。

    毕竟做噩梦事小,掉脑袋事大。

    一场骤雨过后,天气愈发寒冷,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覃勇德清点着箱中珠宝,与陆生一唱一记。

    覃勇德在旁打下手,心中虽不满,却看在干爹的面子上并未吭声。

    姜离终于看清了那抹人影的模样。

    姜离瞪大了双眼。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眼下最该关心的是如何守住自己的脑袋瓜子。

    月娥进门便看见了这一幕,连忙冲了过来,拿起桌上的抹布,握住茶壶提手,将水壶拎至一旁的地上。

    月娥觉得好笑:“问你梦见什么了也不肯说,叫我如何开解你?”

    紫禁城里寸土寸金,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www.wenmeng.me

    离开交泰殿,进了长春宫,虽不是在贵人近旁伺候的大宫女,姜离和月娥也算是走了大运,月例升了不说,差事较之从前轻松不少。

    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死去不久的玉珠。

    几位内侍将箱子放置规整,便低着头退出库房。

    取而代之的,赫然是玉珠平静的睡颜!

    覃勇德:“……”

    炉子上烧着一壶水,此时正翻腾着,“咕嘟咕嘟”往上顶着壶盖。

    后者的实用程度还要取决于运气。

    人在晚上面对危险的时候总会展现出惊人的敏锐。www.roucui.me

    除此以外,便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凄厉风声不绝于耳。

    陆生眉头微皱,将手帕叠好,又塞回了怀中。

    陆生眼疾手快地扶住灯盏,温热的灯油顺着盏边流下,淌了他一手背。

    一尺见方的素帕,隐隐透着股皂香,想来姜离回去后有将它好好浆洗过。

    二人目光交汇,闵兰缓缓启唇:“今日是玉珠的头七,你睡在她的位置上,心里安稳么?”

    北风裹挟着丝丝雨水,穿过门窗,将姜离冻得打了个激灵。

    虽已是优待,可大冬天的,宫女们的御寒手段总归那几样——增衣、加炭、人挤人。

    陆生写得一手好字,登记造册的活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不是,这人有毛病吧?

    姜离抬起手,轻抚胸口,忽然发觉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不翼而飞。

    盯着房梁缓了一会儿,姜离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柳叶眉,一双杏眼,面色惨白。而她脚下的也不是什么水滴,而是衣摆上浸满的血水。

    “啊!”

    原来是噩梦。

    仅剩下竹制的门帘在风中摆动。

    姜离眉头微皱,搓了搓手臂,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见你浑浑噩噩一整日了。”月娥放下抹布,转身看向姜离,“瞧你眼底的青黑,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入目所及,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除了同住一房的闵兰不好相与,其他人都各守其职,很是规矩。

    结果被烫得龇牙咧嘴。

    “嘀嗒——”

    姜离看着茶壶口缓缓上升的水汽,不禁有些头疼。

    风中有潮湿的甜味。

    屋里没灯。

    姜离苦笑:“算算日子,今日可不就是玉珠的头七么,昨夜又我做了那种梦,怕是她在底下心有不甘,怨气未散。”

    姜离的喉骨上下缓缓滑动,艰难地咽下口水。

    是水滴拍打地面的声音。

    她在心底警告自己。

    月娥闷哼一声,在通铺上翻了个身。

    先是白色的裤子,再是垂在腿侧的双手,往上,便是同样白色的中衣,纤细的脖颈,秀丽的面孔。

    贵人夜里需要人伺候,她们四人轮转着休息,总会出现身旁没人的情况,每每这时,姜离总会叫苦不迭。

    耳畔呼吸绵长,月娥习惯了如此,倒头就睡的功夫练得十分扎实。

    陆生放下手中的笔,从怀中掏出那方手帕,正欲擦手背,堪堪碰到一角,倏忽停下来。

    月娥起初还兴奋,后来越听越觉得邪乎,看向姜离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门口,姜离只觉得骨头都快被冻僵了。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看向自己身侧熟睡的月娥,双手止不住地打起了摆子。

    说起此事,姜离眉头微皱,环视四周,见屋里只有她与月娥两人,这才敞开心扉,低声说起昨夜的噩梦来。

    她睡在通铺外侧,离床尾极近,稍稍抬起头就能看见地上摆着一排鞋子。

    屋外赫然炸起一声闷雷,片刻后,极亮的白光照亮室内。

    心脏在飞速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更甚的寒意从脚底一寸寸往上盘旋,很快掠过她的后脊梁。

    太冷了。

    玉珠的位置。

    身后匀长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停了,屋内唯有不间断的水滴落地声。

    是夜,姜离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俄尔转醒。

    趿着鞋子走了几步,房门陡然发出尖锐的“嘎吱”声,似乎被风掀翻至一旁。

    姜离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姜离松了一口气,发觉中衣已被冷汗浸湿,整个黏在背上,被风一吹,愈发寒冷。

    “诶哟,对不住了。”覃勇德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

    灯油将衣摆染得斑驳不堪

    “五瑞图一幅、和田白玉一对。”

    陆生将册子摊开放至矮桌之上,以手掌抚平,取笔蘸墨。

    木色房梁悬在头顶,静静地俯视着她。

    细密不间断的水声自那道人影脚下响起。

    灌进来的冷风更加肆无忌惮了。

    短促的惊呼声过后,姜离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怔愣片刻,姜离目光偏移,再次落在月娥身上。

    值房留灯是规矩,既方便主子随时叫醒,又省去了火石取火这一步骤。

    勇德瞥了眼举止怪异的陆生,正欲阴阳两句,忽见对方扯过他的衣服下摆,在自个儿手背上荡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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