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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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声说着，单膝触地低下去，随意而又自然地，伸手握住她细脚腕，给她穿鞋。

    让严愫帮忙叫来司机，乘车回酒店。

    “帮我一下呀……”

    “不能。”

    大抵也跟她一样，没有多少真感情。

    指尖却往他心口点两下：“给我倒杯水，要凉的。”

    沈恩知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桌前面端坐，详读一本外文期刊。见她开门也不进来，反倒转身又要走，于是问：

    在一起这些年，他对她一径礼貌克制。寻常亲吻拥抱，似乎都是寡凉的，到了床上，情潮最浓时，眼睛里才能摸出一点热来。

    “不成。”

    进了卧室，轻手轻脚把她搁到床头。怕惊到她的眼睛，只开了半盏小夜灯。

    她肌肤间有微凉的香气，呼吸却是热的，甜蜜的酒味发酵在嘴里。

    她被叶恩弥抱到街边长凳上。

    叶恩弥有点无奈，低声说：“陈经理在呢，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么。”

    夜幕低垂，路灯融融温黄之下，她看着他长而分明的手指骨节，动作专注细致，为她系紧绑带。

    以盛凌薇如今地位，少有人敢硬着劝。只不过她从前长居海外，对酒桌上一些常态不太了解，自己又毫不设防。

    可实在太轻弱，

    盛凌薇背后瞬间松了，是内衣搭扣隔着衣服，在他指间脱解而开。

    叶恩弥不发一语，杯子放在旁边，低头去端详她的面容。

    这晚带她回来，恰逢陈霜起夜上厕所。撞见他半搂着浑醉的女人，眼神很快变得别有深意。

    有这样一个高挑纤长的美人立在面前，前台小妹不自觉就比平时客气许多，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你是盛凌薇吗？那个超模？”

    酒后的她是娇憨的、惹人疼怜的，比起平日突然多了温度和情感，甚至有点冒傻气，是当初那个天真纯稚的小女孩。

    好一会儿，直到齿关酸沉，力气耗光，这才松了牙。

    想来她是真的恨极了他，恨到牙根都在痒。

    于是叶恩弥笑起来，心尖融融起热，嘴里还在开玩笑：“是吧，要么你小时候那么喜欢我呢。”

    “天这么黑，又喝了酒，怎么还乱跑。”

    如果确认不了对叶恩弥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不甘心。

    最后不出所料，醉得上了脸上了头。

    他和宗笑在这里合买了两间相邻的复式跃层，许多个敞阔的大房间，当作员工宿舍。叶恩弥在杭州另有住处，但是工作日更习惯留在这边。

    可是怀中这一具身段，又是温热的，极致熟态的。

    盛凌薇皱在他怀里，拿眼梢儿环顾四周，目露嫌弃：“叶恩弥，你就住这地儿啊。”

    当日和品牌方签完合同，寒暄两句，时候恰到饭点，于是共进一席商务晚餐。

    叶恩弥心腔莫名一阵发紧，像勾了只手在里面拧，淡瞥对方一眼：“不该看的别看。”

    见叶恩弥久久不语，盛凌薇浅推他手臂，洁白的脖颈向上扬着，又在他耳边呵出一缕吐息：

    他手臂撤走，盛凌薇全身没骨头似的，就此松散开来，像件绸缎面料垂落在地上。

    盛凌薇嗤然一笑。

    叶恩弥说：“嗯……你牙挺齐的，不咬人的时候还看不见。”

    ……叶恩弥也在这里。

    前台小妹显然很兴奋，拉着她就要合照。盛凌薇还醉着，没空深想，囫囵应承下来。

    她肌肤敏感，腰上尤甚。那只手在后面一通胡闹，惹得她骨头软脆了一半。

    她和沈恩知之间，一贯如此。他会完成一切作为男友应尽的职责，只是掐着尺度，平时对她的所作所为，似乎无意干涉。

    他的服软取悦了她。盛凌薇还在嘴硬着，却没忍住笑起来。

    “支使我习惯了是吧，大小姐。”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就必须握在手里。

    来的不是陈霜，是叶恩弥。

    得到叶恩弥，然后再停下来，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盛凌薇像是陡然惊醒了，霎一霎眼，睫毛尖软翘绒密，就蹭在他掌心。

    从她表情细节当中，隐约看出些微末的稚气，属于从前那个小女孩。

    叶恩弥提起最为敏感的话题，盛凌薇心跳节奏好浓烈，似要窜出体腔。

    她是浓颜大五官，身量又高，脸不带笑的时候，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她忽然抬起手，勾着他脖子拽下来，与自己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免不了叫上几瓶好酒。

    盛凌薇红唇微张，有意没意地，开始撩拨他：“叶恩弥，是不是你抱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下一秒，叶恩弥就被她狠狠咬在下巴上。

    “薇薇？这么晚了，还干什么去。”

    与其这样不上不下纠缠着，不如索性给自己一个痛快。

    盛凌薇哼哼了两声：“叶恩弥你真讨人厌。”

    叶恩弥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盛凌薇找了个理由含混过去，回手整理一下长发，“恩知哥，你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欲望横冲直撞，酒精成为最强劲的助燃剂。

    叶恩弥摸了摸她咬过的那块皮肤，黑夜把窗玻璃涂成一面镜子，他抬眼就看见两排齐整清晰的牙印，这回可刻在肉上了。

    肉里这一根烂神经，总要拆皮连骨地拔出来，才能清理干净。

    忽觉前台小妹的视线越到了身后：“来啦？叶总，她说要找你。”

    “恩知在杭州是吧，电话给我，叫他来接你。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她强自撑持着体面，把所剩无几的理智拨弄两下，从里面抽出最后一份礼貌来，和席间各人告过别。

    前台小妹没敢怠慢，说自己得联系一下经理陈霜，让盛凌薇稍等。

    他轻嗅着她身体的味道，琢磨了一下，手揿在细腰背面，指节滑过皮肤，背人耳目地向上一撩。

    子夜的天蓝得发磁，街景掠成色彩的线条，急速向后退去。

    紧接着，盛凌薇被他捏起手，想挣，没挣开。

    酒精麻痹意识，花了一些工夫才辨出对方讲了些什么，盛凌薇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扬了扬下巴，颌骨到颈项轮廓分明，连成流丽的线条。

    盛凌薇偏着脸，幽微的灯光拢在面上，她的声音也模糊，好像呢哝了什么。

    见她不吭气，叶恩弥只好拿过她的手包，很快就翻出手机：“我找一下。”

    凭借记忆，叫司机送到写字楼门前。

    叶恩弥哑然失笑，垂脸望着她，还没开口，盛凌薇注意到他的视线，侧目过来：“看我干嘛？”

    在这个醺然的酒夜里，她独自下了车，摇摇晃晃走进酒店，刷开房门，忽然决定把一切都了结。

    八年过去，已是二十六岁的风貌韵致，可是到他面前，却依稀还有着十八岁的眼睛。

    一路上，用手背托着腮，眼睑浓浓的酸，半闭不闭地，松松眺着窗外。

    醉眼从里面捕捉到一幢写字楼——好像就是宗笑那间公司。

    听她这样说，沈恩知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注意力倒回眼前的书页上。

    “喘不过气？”

    叶恩弥故意顶她一声，长眼斜斜地挑，转而又轻笑，“骗你的，他早回房间了。而且不是你自己让我帮忙的？薇薇，别不讲道理。”

    本打算拿她的手去按指纹，又发现手机是靠面容识别解锁。她倏地闭上眼睛，就是不让叶恩弥得逞。

    盛凌薇一手扶在门边，回头盯着他看。一身柔软的棉质格纹睡衣，轻金色眼镜，粉咖色小痣，气质斯文的沈恩知。

    “叶恩弥……”

    被他数落了，盛凌薇垂着眼，冲他头顶撇撇嘴：“你管我呢。”酒酣耳热，吹过风，倒是清醒了大半。

    眯起眼，气息丝微的颤，把罪责都往他身上推：“你都说了，陈经理在呢，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别人稍起一点哄，她就落落大方地举杯，不知不觉喝空整瓶，没空留意严愫频繁递来的眼色。

    前台小妹正打着瞌睡，盛凌薇客气地说，来找叶恩弥。www.mingyu.me

    脸上残妆败色，眼里酣醉未消，她却一下子又漂亮起来，漂亮在那完美的下颌弧度，和竖成一根直线的腰脊上。

    那么就先，得到他。

    叶恩弥忽地慌了，把视线断在眼里，移到别处去。抱着她穿过长长走廊，上了楼梯，往卧室走。

    叶恩弥腰身一下紧绷起来。喉结微动，脖颈上血管暗蓝，是隐忍的痕迹。

    说到底，她和沈恩知，也不过只是互相做对方的替身而已。

    而根据以往经验来看，最后投降的只能是他自己。

    盛凌薇迟钝回头。

    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高跟鞋勒得脚背泛痛，她索性脱下来，光着脚走进去。

    盛凌薇厌恶这个名字带来的不安定。可情绪像龋坏的牙齿，神经隐隐烂在肉里，酸了疼，冷了疼，一碰触就难以忍受。

    呼吸舒快许多，脸也马上转红。

    这一场酒，说来不算偶然。www.yunhua.me

    “临时有点事，找严愫聊聊。”

    叶恩弥也不和她拗，想了想，和陈霜简单报备，把盛凌薇带回旁边的公寓。

    话虽如此，还是顺从地起身。端杯凉水回来，她已经双眼紧阖，仿佛睡着了。

    明摆着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仿佛感觉自己拿捏住他，很是得意的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