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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禄全僵着脖颈,抖着声音:“曦公主他......”

    *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裴岁寒声线冷然,姿态却是恭敬的,“裴岁白谋害公主,死不足惜。”

    已是不必让太医来验明,如此明显的症状,谁人看不出这是中毒后的迹象。

    身为兄长,他怎么就把妹妹们都照顾成了这样?

    蛊医将时辰算得很准,几乎在温若的车舆驶出百里外时,他睁眼起身从容地跟随方墨澄朝后院走去。

    “我......”祁芳哽着声,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酸涩地发不出声音。

    可这一两日,异常艰难。温砚不是不知,朝臣中不乏有人怀有不臣之心,可这些人却难以除尽。他轻叹一声,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个面孔——

    温砚忽然产生了一股难掩的无力感——

    上面的字不过是最普通的字,可组合在一起却将他的漆眸灼得生疼。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直到末尾的名字......

    “陛下圣明。”

    而此时,正于沉眠的谢屹辞忽然陷入梦魇,在猩红的梦境里,有个绵软的声音一直唤着他,让他拨开层层血色裂缝......

    她眷恋地微微侧首用余光看了眼屋内,虽看不见床榻上的人,但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如今谢屹辞蛊毒未解,若云琛心狠些将事情做绝,那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神嵬军,一兵一卒都动不得。

    此人出身微寒,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其手段之厉,连父皇在时都忌惮三分。只是,此人邪气太甚,难以掌控。不过如今的局面,他的心思便很重要。若是此时裴岁白愿意出力帮他平息各端势力,那么他的胜算便会更大。

    温砚的身子确实有些撑不住此处的寒气,闻言便瞥了眼长椅上的尸身然后抬腿朝盥室外走去。裴岁寒垂眸睥向兄长全无生息的脸,眼底泛起些许笑意,随即无声抬了抬手,用内力挑起白布盖住兄长的脸。

    温若二字写的有些歪歪扭扭,看得出来写的人在写这两个字时握笔的手有多颤......可不论多颤,她终是写下了。而名字上更印了个小巧的红指印。

    温砚面上的病倦更甚,想到裴岁白,他便不免想起自己的妹妹温曦。曦儿......思及此,温砚猛然想起,他已好久没见过她了。

    当温若的车舆出城时,温砚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他虽答应了妹妹,允诺她的请求,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妹妹去宁国和亲,他怎么做得到?

    柔软的声音拂过祁芳的耳膜,传至她的心尖,将她心里的那些愁苦憋闷尽数驱散。苦涩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点头,坚定地开口:“愿意。”

    温砚到裴府时,府内静谧一片,侍从婢女皆是垂着脑袋立于一旁,朝温砚嗡声行礼,生怕自己触怒了天子,受了牵连。

    此招凶险万分,若被外敌察觉皇城里没了屏障,后果便不堪设想。可温砚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是如今他能救回妹妹唯一的法子了。

    身为国朝公主,虽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身边真正可以信赖的人亦不过寥寥。祁芳自小与她一起,虽非亲姐妹,但情谊却早胜过了亲姐妹。她信任祁芳,与她的身世,与她是谁的女儿都没有关系......她因那个真相而痛苦万分,对那几个始作俑者亦恨之入骨。可这些事与祁芳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必须要去。对温曦,他承认自己没有尽到皇兄应尽的教导责任,放由母后溺宠她,以致曦儿养成那样骄纵的性子。他原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引导妹妹,可如今,竟已是来不及了么?

    自温若沉着脸出府后,祁芳便知道主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很想像从前那般跟随主子左右, 可是如今她却不敢了。她的身份令她自觉不耻, 她没脸在跟在主子身边......方才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在客房外,因此便隐隐听见了公主那些话, 加上范晞的话, 她便再忍不住了。

    狭长的狐狸眼中只剩无边黑暗,消失已久的邪气在此时悉数攀至全身。一瞬之间,置于他手上的和离书因汇

    ——公主忽然病情恶化过世,令府中众人都震颤不已。

    只要他能熬过中间短暂的时间差,待谢屹辞一醒,神嵬军便可灵活而动,一切便有了生计。

    “什么!”温砚身子一晃,垂落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你再说一遍......”

    这时, 一个急切的身影疾步而来,她的双眼通红,开口时声音亦是带着颤:“公主, 绝不可以......”

    “摆驾。”

    闻言,李禄全顿时慌了神。这要放在平时,陛下想去哪儿自然都是可以的。可这两日却不行,禁军此时已然出了皇城,陛下此时出宫若是遇到危险,后果将不堪设想。

    *

    “你,你是......”温砚讶然抬眼,这才仔细地开始打量眼前的人。有了郑胥易容的前车之鉴,温砚的目光谨慎地扫过眼前人的五官......可先不论旁的,单是那双举世无二的桃花眼,便不是易容之术能做到的。

    “你!”温砚抬眸,怒视站在榻边的人。

    “愿意吗?”温若的眼角亦有泪。

    “传朕的密令,所有禁军由楚璋带领,暗中跟随公主的车舆。”温砚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待车舆行至大宁都城百里外时,全军与护卫军里应外合,将公主带回。”

    被白布盖着的人,竟是......另一个裴岁白!

    温砚既然敢在此时来裴府,便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到盥室而已,他冷着脸抬腿随裴岁白走去。

    只是,温砚心有顾忌,这步棋该不该走?

    他又重复一遍,模样苍白又凌厉。

    ——颇为嫌恶地不愿再触碰任何沾染过裴岁白气息的东西。

    “神嵬军必须留在皇城。”

    在这个指印边上,还有一个略大些的指印。

    裴岁寒并未回答温砚的话,只说:“此地湿寒,请陛下移步。”

    温若点点头, “好。”

    谢府。

    温砚一步步朝后院走去,待走到寝屋外,他将李禄全推开,走了进去。寝屋里苦药味浓重,温砚的视线落在榻上没了气息的人身上,眼底的猩红愈深......而立在榻边身量颀长的男人神情淡淡,一双桃花眼里无悲无喜,平静地望着这一切。

    另一边范晞的脚步也快, 未过多久便带着蛊医来到谢府。m.yyun.net方墨澄早已将各种药材和工具备好,在前厅等候着。

    谢屹辞抬起手,果然看到食指指腹上还未完全淡去的红色。

    “可是......”范晞面色愈渐凝重,“二皇子交代了,需等您出城百里后才能让蛊医为将军解蛊。”

    可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温砚忽然说:“住口!摆驾,朕要去裴府。”

    温若眼尾泛红,望着祁芳的泪眼, 轻轻开口:“皇兄拨了两支护卫军给我,我同他说了,由你担任此次护卫军首领。”

    裴岁白不慌不忙,反倒像是直接承认了一般。他的眼眸中印出温砚苍白的脸,顿了顿,他躬身行礼:“龙体为重,还望陛下莫动怒,请陛下随臣到盥室一看。”

    “你究竟是谁?”

    裴岁白。

    “若若!”

    “陛下英明。”

    他堪堪起身,正欲唤人摆驾出宫,却见李禄全急色匆匆地入殿来,额间不断地渗出汗。他踉跄着跪地禀话:“陛、陛下,三公主她、她病重不治......”

    直到完全走近,温砚看清了妹妹惨白的脸,褪去血色的唇上隐隐泛着暗紫色。胸腔里燃起愤懑之火——

    她不会放弃,因为她知道,只要谢屹辞一醒,便会赶来救她......

    她从未怪过她,只是觉得心疼而已。

    可是,此人确实不是裴岁白。这双桃花眼虽与裴岁白的一模一样,可裴岁白的眼神中一向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而眼前的人,眸光寒沉却无半分阴邪,只隐隐泛着些寒郁之色。

    近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只知曦儿病了好久,连母后的丧礼都没来。而他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已是许久不曾关心这个妹妹了......

    谢屹辞睁开眼,侧身吐出一口鲜血。倏然苏醒,思绪还未回拢,余光瞥见放在床头的信,他漠然抬手将信拿过,展开。

    祁芳的眼中浮现不可置信,她懵怔在地,脑中有些眩晕。然后,她看着主子抬手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唤了她的名字,再同她说:“我只信任你。”

    一旁的范晞亲见这一幕,也深受感染,堂堂神嵬军右前锋此时眼中亦泛起泪光。他心知此时此刻无法再改变当下的局面,可他心中难受极了,他无法想象大哥醒来后知晓了这一切会如何......

    原本应是高兴的事,可范晞的脸色却沉郁得紧。他将蛊医带到前厅, 自己疾步朝后院走去, 还未走到客房便见温若从房中出来。范晞小跑几步,拱手行礼:“公主,蛊医已到。”

    温若毫不意外, 她早知云琛心思缜密, 绝不会做没把握之事。因此, 她才这样着急地将事情都安排好。

    “公主,两支护卫军怎么够?末将这就调派神嵬军......”

    盥室中阴寒万分,温砚不住地轻咳几声,往里走几步后便瞧见一张盖着白布的长椅......看着白布的形状,底下似乎是个人?温砚疑惑不已,直到裴岁白上前将白布揭开,温砚凝眸一看,顿时惊愕地怔在原地——

    “终于肯出来见我啦?”温若扯了个笑, 纤长的鸦睫极力隐藏着眸中的情绪。

    闻言,温若沉沉摇头,“不可。”

    裴岁白......能在裴府做出毒杀公主之事,若非是他授意,谁人能胆大妄为至此,谁人又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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