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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吉祥吩咐内侍抱来了一堆画像卷轴，
那三位女官放下了东西，却不走。
秋霜是几名大宫女里年纪最长的，目送那三位女官的背影远去，低声道，“公主，不能放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三个姑姑留下来。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磋磨人。得想办法送走。”
莫名强烈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起……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前世里，她年纪轻轻伤了肺，每次呼吸深重些，从肺管深处直冲上咽喉的，都是满满的血沫子的味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驸马的事往后推脱两年倒不要紧。能够提前出宫开府，是件难得的大好事。”
“皇后娘娘什么意思。”她冲上前一步，仿佛在凶猛鹰隼面前张开翅膀护卫鸡仔的母鸡，“我们临风殿庙小，可供不起三位姑姑这么大的菩萨！”
“滚。”她咳嗽着抬手指向殿外，“连人带画像，都给朕滚出去。”
“阿鸾殿里的步廊建得弯弯绕绕的，刚才进来绕了一大圈。阿姊出去直接穿过庭院可好？”
梦里的她不吭声。
苑嬷嬷的脸色当即变了。
“那就尽早去问。京城事多，再过几天，你家督帅只怕越来越不得空闲。”
“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奴等三人今日进了临风殿，从此便在临风殿随侍公主，直到公主在玉佛香案前抄完千遍佛经为止。公主想要奴等提前回去，除非把奴等三人打死了，用门板抬出临风殿去。”
说完也不理周围人的惊愕神色，再度行礼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啊，大概是某年上元节。
夏至也忧心忡忡，“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人，只要不是直接冲撞了公主，就不好拉下去打板子处置的。”
姜鸾捧着甜汤坐在榻上，乖巧点头应下，“自然是无碍的。二姊请便。”
为首那位女官三十七八年岁，寡淡的相貌，身子板正，发髻梳得纹丝不乱。谢皇后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想必是身边心腹，宫里人都敬称‘扶辛姑姑’。
姜鸾捏着点点粉色的脚掌，喃喃道，“还真是送来三座菩萨。”
“陛下也别挑三拣四的了。” 吕吉祥撇嘴，“臣又多嘴了，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郎君，当然比画像里这些好，但也得有人愿意进宫服侍嘛。头一桩不成的就是陛下这久病的身子骨儿；第二桩，祖宗规矩，女君的子嗣需得跟皇家姓，入宫的郎君岂不是成了入赘的，好好的世家子，谁愿意――”
扶辛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完全不理睬满身防备的苑嬷嬷，只面对着姜鸾，一板一眼说：
懿和公主姜双鹭看到现在，惊讶之余，又替妹妹欢喜，拉着姜鸾的手，笑着恭贺她开府在即。
吕吉祥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满脸晦气地跑出来，重新拿了布，吭哧吭哧去擦踩脏的庭院。
姜鸾指尖抚着点点的长毛，轻笑了声，“扶辛姑姑说的什么话。又是门板又是抬出去的，我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吩咐白露把人带下去，寻房间安置。
薛夺站在殿门外，答得极谨慎，“末将会把公主的原话回禀给督帅知晓。”
被吕吉祥拒绝了。
才领兵巡视了半圈庭院，只听后殿西次间那边吱呀一声响，窗户推开，有人招手唤道，“文小将军，我家公主请你进来说话。”
苑嬷嬷坐在她身边，气愤地难以抑制，“先帝才去了多久！我们金枝玉叶的公主，先帝在时万般宠着的，谁敢挡在面前说一个不字！如今这群狗奴倒狐假虎威地过来撒泼！”
文镜眼皮子一跳，装作没听见，目不斜视地从窗下直走了过去。
黄昏时分，正是倦鸟归巢时。
传皇后口谕，京畿附近流寇众多，汉阳公主豁免去城外宗庙；但宗正寺的家法责罚不容拖延，焚香修行，抄经祈福，即刻就要做起来。
皇后娘娘椒房殿里的三位女官，送来了香案，线香，抄经用的几大箱黄纸，泥金墨，一座玉佛，摞起半尺高的佛经。
临睡前把薛夺叫过来，叮嘱下去，“公主府长史的人选定下了，圈了吏部司勋主簿，淳于闲。他如果得了消息，这两日在宫门外求见，劳烦把人带进来，毕竟是本宫未来的得力人手。”
吕吉祥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
――――――――
姜鸾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吕吉祥撅屁股干活的模样，打着呵欠去睡午觉。
【四月初二，雨急风骤。
不久后，远处隔着窗传来一声呵斥：“吕吉祥！庭院又脏了！出来擦地！”
她在临风殿里独自过节，对着烛火寂寞难忍，宫外万民百姓笑闹的过年声依稀传进了宫阙，她一时伤怀，要吕吉祥扶她登楼望远，望一望夜里京城的灯火。
但她当时缠绵病榻了整个月。病中格外难捱，情绪低落，她被挤兑得心气不平，剧烈得咳喘起来，半天难止歇。
几个小内侍还在把画轴一卷卷地往她手边递，她随手拿起一卷，直接砸在吕吉祥的脑袋上。
靠墙黄梨木长方
姜鸾翻了翻最上面那本《楞严经》，颔首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心，你们把东西搁在殿里吧。本宫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香案和玉佛。”
文镜眼角余光里瞥见，左右眼皮又是齐齐剧烈一跳。
这场午睡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大概是临睡前最后入眼的是吕吉祥撅起的屁股，梦里居然也浮现出前世吕吉祥那张傲慢的脸。
公主府之事大有进展。惟心不安，只恐夜长梦多。】
调紧了牛筋弦，把弹弓举高，眯眼盯着枝头高处的麻雀。
她睡下的时辰并不长，醒来时，窗户外吕吉祥的屁股还撅着，刚擦了大半个庭院，又有一行人抄近路穿过庭院，踩出杂乱的新脚印。
“今儿是上元节，外头确实热闹。” 吕吉祥啧啧感慨了几声，“大家都知道，京城这儿整年的宵禁，只有上元节前后三日百姓可以四处夜行庆祝。现在从太极门出去，往南去朱雀大街，哎哟那个热闹。陛下你听，看灯看杂耍的声音都传到宫里头了。”
笑了一会儿，她却又难过起来，红着眼角伤感道，“阿鸾今年刚满十五，圣人便允诺开府了。我……我今年十六了，圣人那边毫无动静，只怕是忘了我这妹妹……”
薛夺如今兼领了整顿宫禁的差事，下午过了申时，文镜过来临风殿和薛夺换了防。
姜鸾舔了舔小虎牙，满不在乎地笑了声，“就是因为先帝去了，我们没了人，手里又无权啊。空顶着个公主的身份，又能顶多久。”说罢拍了拍苑嬷嬷，“别担忧太过了，我自有办法。对了，给你收着的那匣子先帝赐下的金丸还在么？我要用，嬷嬷帮我拿出来。”
临风殿如今成了福祸难定的旋涡，人人路过门前只会躲避着走。下午又踩脏庭院的那波人，当然也是奉命前来的。
姜双鹭被哄得破涕为笑，屈指在姜鸾额头上敲了一下，起身告辞。
“这些都是早两个月就准备好的，都是家世清白、身体强健的郎君，裴相早就叮嘱拿过来挑选，偏陛下不肯看。随便选上一个两个，选进宫来，陛下逢年过节的，身边不就有人说话了么。”
话里话外当然是阴阳怪气，倒也不算伤筋动骨。
“早上擦干净了，中午懿和公主带人出去踩脏了。下午眼看要擦干净了，又来了一波人踩脏了，奴婢这活计永远干不完了，活不下去了哇~~~”
那滋味不好受。
几名贴身大宫女都露出忧虑神色，低声议论着。
姜双鹭便带着亲信嬷嬷和宫人，十来人在薛夺的护送下出去了。
春蛰担忧地道，“越早送走越好。扶辛姑姑的眼神好可怕，看得奴婢心里发凉……”
片刻后，姜鸾出现在窗边，手里抓了个精铁制的弹弓，不紧不慢地调着牛筋松紧。
她掀开垂下的帷帐，问外面值守的夏至， “点点呢？把点点抱过来。”
姜鸾没理他，接着早上的记事继续往下写：
徐公公带着那两个小黄门，把两大牛皮袋的卷轴又鼓鼓囊囊地原样带走了。m.liulanwu.com
姜鸾在长案上摊开记事的宣纸卷轴，手握紫毫，慢悠悠地蘸墨，
片刻后，装点点的金笼送了过来。姜鸾把柔软的猫儿抱在怀里，捏了捏粉色的猫爪，病后削尖的下巴埋进雪白长毛里，闭上眼，四处蹭了蹭。
姜鸾特意换了身窄袖贴身上襦，露出一小截皓白的手腕。
姜鸾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听着窗外的哭诉，有滋有味地喝了口蜜水。
――――――
扶辛姑姑上前万福行礼，“奴等略懂佛家经义，奉了娘娘之命，今后便留在临风殿中，随侍公主身侧。若公主抄经时有什么需要问的释义，奴等可以解释一二。”
梦里惊醒后，姜鸾一口气喝了半杯蜜水，梦里带出来的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血腥气味才消散了。
吕吉祥缩着袖子，不冷不热，“宫里原本也奏请在后花园搭几座鳌山[1]的。年前请奏上去，裴相说国库空虚，户部拨款在朱雀大街上搭灯山，就没钱在宫里搭鳌山。灯山搭在京城大街上可以万民同乐，提振士气；鳌山搭在后花园吧，陛下说不定还起不了身看。得，一句话驳回来了。陛下也别折腾了，宫里大伙儿就冷冷清清地过呗。”
“……公主什么意思？”
姜鸾抱着二姊撒娇，“被圣人整天记挂在心里的，多半没好事等着。等阿鸾开府了，想办法接二姊出宫。二姊别哭了，笑起来多美，笑一笑。”
“点点，”她轻声问，“喜欢麻雀么？”
庭院里盛开的梨花树生长了数十年，繁密枝丫间有不少鸟巢，此刻枝头高处正停着几只鸟雀。
] 吕吉祥吩咐内侍抱来了一堆画像卷轴，
那三位女官放下了东西，却不走。
秋霜是几名大宫女里年纪最长的，目送那三位女官的背影远去，低声道，“公主，不能放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三个姑姑留下来。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磋磨人。得想办法送走。”
莫名强烈的预感从他心里升起……似乎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前世里，她年纪轻轻伤了肺，每次呼吸深重些，从肺管深处直冲上咽喉的，都是满满的血沫子的味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驸马的事往后推脱两年倒不要紧。能够提前出宫开府，是件难得的大好事。”
“皇后娘娘什么意思。”她冲上前一步，仿佛在凶猛鹰隼面前张开翅膀护卫鸡仔的母鸡，“我们临风殿庙小，可供不起三位姑姑这么大的菩萨！”
“滚。”她咳嗽着抬手指向殿外，“连人带画像，都给朕滚出去。”
“阿鸾殿里的步廊建得弯弯绕绕的，刚才进来绕了一大圈。阿姊出去直接穿过庭院可好？”
梦里的她不吭声。
苑嬷嬷的脸色当即变了。
“那就尽早去问。京城事多，再过几天，你家督帅只怕越来越不得空闲。”
“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奴等三人今日进了临风殿，从此便在临风殿随侍公主，直到公主在玉佛香案前抄完千遍佛经为止。公主想要奴等提前回去，除非把奴等三人打死了，用门板抬出临风殿去。”
说完也不理周围人的惊愕神色，再度行礼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啊，大概是某年上元节。
夏至也忧心忡忡，“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人，只要不是直接冲撞了公主，就不好拉下去打板子处置的。”
姜鸾捧着甜汤坐在榻上，乖巧点头应下，“自然是无碍的。二姊请便。”
为首那位女官三十七八年岁，寡淡的相貌，身子板正，发髻梳得纹丝不乱。谢皇后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想必是身边心腹，宫里人都敬称‘扶辛姑姑’。
姜鸾捏着点点粉色的脚掌，喃喃道，“还真是送来三座菩萨。”
“陛下也别挑三拣四的了。” 吕吉祥撇嘴，“臣又多嘴了，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郎君，当然比画像里这些好，但也得有人愿意进宫服侍嘛。头一桩不成的就是陛下这久病的身子骨儿；第二桩，祖宗规矩，女君的子嗣需得跟皇家姓，入宫的郎君岂不是成了入赘的，好好的世家子，谁愿意――”
扶辛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完全不理睬满身防备的苑嬷嬷，只面对着姜鸾，一板一眼说：
懿和公主姜双鹭看到现在，惊讶之余，又替妹妹欢喜，拉着姜鸾的手，笑着恭贺她开府在即。
吕吉祥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满脸晦气地跑出来，重新拿了布，吭哧吭哧去擦踩脏的庭院。
姜鸾指尖抚着点点的长毛，轻笑了声，“扶辛姑姑说的什么话。又是门板又是抬出去的，我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吩咐白露把人带下去，寻房间安置。
薛夺站在殿门外，答得极谨慎，“末将会把公主的原话回禀给督帅知晓。”
被吕吉祥拒绝了。
才领兵巡视了半圈庭院，只听后殿西次间那边吱呀一声响，窗户推开，有人招手唤道，“文小将军，我家公主请你进来说话。”
苑嬷嬷坐在她身边，气愤地难以抑制，“先帝才去了多久！我们金枝玉叶的公主，先帝在时万般宠着的，谁敢挡在面前说一个不字！如今这群狗奴倒狐假虎威地过来撒泼！”
文镜眼皮子一跳，装作没听见，目不斜视地从窗下直走了过去。
黄昏时分，正是倦鸟归巢时。
传皇后口谕，京畿附近流寇众多，汉阳公主豁免去城外宗庙；但宗正寺的家法责罚不容拖延，焚香修行，抄经祈福，即刻就要做起来。
皇后娘娘椒房殿里的三位女官，送来了香案，线香，抄经用的几大箱黄纸，泥金墨，一座玉佛，摞起半尺高的佛经。
临睡前把薛夺叫过来，叮嘱下去，“公主府长史的人选定下了，圈了吏部司勋主簿，淳于闲。他如果得了消息，这两日在宫门外求见，劳烦把人带进来，毕竟是本宫未来的得力人手。”
吕吉祥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
――――――――
姜鸾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吕吉祥撅屁股干活的模样，打着呵欠去睡午觉。
【四月初二，雨急风骤。
不久后，远处隔着窗传来一声呵斥：“吕吉祥！庭院又脏了！出来擦地！”
她在临风殿里独自过节，对着烛火寂寞难忍，宫外万民百姓笑闹的过年声依稀传进了宫阙，她一时伤怀，要吕吉祥扶她登楼望远，望一望夜里京城的灯火。
但她当时缠绵病榻了整个月。病中格外难捱，情绪低落，她被挤兑得心气不平，剧烈得咳喘起来，半天难止歇。
几个小内侍还在把画轴一卷卷地往她手边递，她随手拿起一卷，直接砸在吕吉祥的脑袋上。
靠墙黄梨木长方
姜鸾翻了翻最上面那本《楞严经》，颔首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心，你们把东西搁在殿里吧。本宫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香案和玉佛。”
文镜眼角余光里瞥见，左右眼皮又是齐齐剧烈一跳。
这场午睡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大概是临睡前最后入眼的是吕吉祥撅起的屁股，梦里居然也浮现出前世吕吉祥那张傲慢的脸。
公主府之事大有进展。惟心不安，只恐夜长梦多。】
调紧了牛筋弦，把弹弓举高，眯眼盯着枝头高处的麻雀。
她睡下的时辰并不长，醒来时，窗户外吕吉祥的屁股还撅着，刚擦了大半个庭院，又有一行人抄近路穿过庭院，踩出杂乱的新脚印。
“今儿是上元节，外头确实热闹。” 吕吉祥啧啧感慨了几声，“大家都知道，京城这儿整年的宵禁，只有上元节前后三日百姓可以四处夜行庆祝。现在从太极门出去，往南去朱雀大街，哎哟那个热闹。陛下你听，看灯看杂耍的声音都传到宫里头了。”
笑了一会儿，她却又难过起来，红着眼角伤感道，“阿鸾今年刚满十五，圣人便允诺开府了。我……我今年十六了，圣人那边毫无动静，只怕是忘了我这妹妹……”
薛夺如今兼领了整顿宫禁的差事，下午过了申时，文镜过来临风殿和薛夺换了防。
姜鸾舔了舔小虎牙，满不在乎地笑了声，“就是因为先帝去了，我们没了人，手里又无权啊。空顶着个公主的身份，又能顶多久。”说罢拍了拍苑嬷嬷，“别担忧太过了，我自有办法。对了，给你收着的那匣子先帝赐下的金丸还在么？我要用，嬷嬷帮我拿出来。”
临风殿如今成了福祸难定的旋涡，人人路过门前只会躲避着走。下午又踩脏庭院的那波人，当然也是奉命前来的。
姜双鹭被哄得破涕为笑，屈指在姜鸾额头上敲了一下，起身告辞。
“这些都是早两个月就准备好的，都是家世清白、身体强健的郎君，裴相早就叮嘱拿过来挑选，偏陛下不肯看。随便选上一个两个，选进宫来，陛下逢年过节的，身边不就有人说话了么。”
话里话外当然是阴阳怪气，倒也不算伤筋动骨。
“早上擦干净了，中午懿和公主带人出去踩脏了。下午眼看要擦干净了，又来了一波人踩脏了，奴婢这活计永远干不完了，活不下去了哇~~~”
那滋味不好受。
几名贴身大宫女都露出忧虑神色，低声议论着。
姜双鹭便带着亲信嬷嬷和宫人，十来人在薛夺的护送下出去了。
春蛰担忧地道，“越早送走越好。扶辛姑姑的眼神好可怕，看得奴婢心里发凉……”
片刻后，姜鸾出现在窗边，手里抓了个精铁制的弹弓，不紧不慢地调着牛筋松紧。
她掀开垂下的帷帐，问外面值守的夏至， “点点呢？把点点抱过来。”
姜鸾没理他，接着早上的记事继续往下写：
徐公公带着那两个小黄门，把两大牛皮袋的卷轴又鼓鼓囊囊地原样带走了。m.liulanwu.com
姜鸾在长案上摊开记事的宣纸卷轴，手握紫毫，慢悠悠地蘸墨，
片刻后，装点点的金笼送了过来。姜鸾把柔软的猫儿抱在怀里，捏了捏粉色的猫爪，病后削尖的下巴埋进雪白长毛里，闭上眼，四处蹭了蹭。
姜鸾特意换了身窄袖贴身上襦，露出一小截皓白的手腕。
姜鸾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听着窗外的哭诉，有滋有味地喝了口蜜水。
――――――
扶辛姑姑上前万福行礼，“奴等略懂佛家经义，奉了娘娘之命，今后便留在临风殿中，随侍公主身侧。若公主抄经时有什么需要问的释义，奴等可以解释一二。”
梦里惊醒后，姜鸾一口气喝了半杯蜜水，梦里带出来的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血腥气味才消散了。
吕吉祥缩着袖子，不冷不热，“宫里原本也奏请在后花园搭几座鳌山[1]的。年前请奏上去，裴相说国库空虚，户部拨款在朱雀大街上搭灯山，就没钱在宫里搭鳌山。灯山搭在京城大街上可以万民同乐，提振士气；鳌山搭在后花园吧，陛下说不定还起不了身看。得，一句话驳回来了。陛下也别折腾了，宫里大伙儿就冷冷清清地过呗。”
“……公主什么意思？”
姜鸾抱着二姊撒娇，“被圣人整天记挂在心里的，多半没好事等着。等阿鸾开府了，想办法接二姊出宫。二姊别哭了，笑起来多美，笑一笑。”
“点点，”她轻声问，“喜欢麻雀么？”
庭院里盛开的梨花树生长了数十年，繁密枝丫间有不少鸟巢，此刻枝头高处正停着几只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