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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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无声挑眉。

    贺凌霜看都没看惠嫔，直言道：“是惠嫔娘娘的人叫我躲起来的。”

    这话小铁棍问到一半便被迫打住，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张乌鸦嘴啊。

    这下又听到惠嫔亲自来提醒，卫素瑶更是着急，心想康熙估计都到门口了，她也想停，但是真的很晕啊！

    康熙微撅了嘴点两下头，“跳的什么舞？”

    说罢余光发现身后多了个人，是秋兴，惠嫔又说：“小冬瓜，你下去歇会，秋兴陪我去。”

    卫素瑶心中庆幸，看来康熙不在意她的冲撞，有个情绪稳定的领导真好。

    此时院子里不见左右人声，只有树上蝉噪，放声乱叫，断断续续。

    她瑟瑟发抖，额上汗珠低落在地。

    惠嫔跟上前，“没有，臣妾天天盼着您来呢，只不过您是大忙人，臣妾知道盼也无用，老实说，现下倒习惯一个人了，也不敢盼了，现下您突然到访，臣妾实在没有准备，您好歹叫人先过来说一声，臣妾好为您备些小菜呐。”

    惠嫔不意皇上突然来访，因为最近他国事格外繁忙，除了例行去慈宁宫和慈仁宫请安以及看望皇后外，几乎未曾踏足后宫，不知怎么一时兴起到这了？

    因着惯性，她腿脚身体还在余晃中，仿佛置身船上，将浑身重量一齐压在桅杆上，幸好那手臂非常结实，那人站得也非常稳当，犹如一株苍松，丝毫不被她影响。

    惠嫔迎上小冬瓜，嫌弃道：“把脸上的汗擦擦，随我迎驾。”

    皇上行踪难测，如果突然到访，您是藏着素瑶呢，还是让她顺其自然面圣？

    惠嫔着实无语，恨不得翻个白眼给贺凌霜，但她此时忙着应付康熙，把准备好的措辞说出：“皇上，臣妾养花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可是每年隆冬岁月，无花可养，很是难捱，臣妾便想找点其他乐子，这不，新来了一个宫女，臣妾瞧她好模样，便叫她跟凌霜学舞，待三五个月后，学成了，便能跳给臣妾看。”

    康熙眉目清淡，仿佛全没发生任何事。

    “你倒有兴致养这么多，可顾得来？”他往廊下走去，步履沙沙。

    《良妃她也不想修罗场（清穿）》

    他身后站了个微胖的青年太监，面色红润，神情蔼善。

    惠嫔又跟着火急火燎下台阶，刚踏下去一步，后院情状顿时一览无余，她整个人一震。

    “你躲在那干嘛？”

    惠嫔心中着急，大声斥道：“皇上来了！还不退下！像什么样子！”

    “我说了，看看就走。”他已然下了台阶，步入后院。

    惠嫔正要上前拦下卫素瑶，只见她身姿婀娜，转得极快，一时不敢上前。待要给康熙解释两句，扭头发现康熙早不在身侧，已走近卫素瑶，不无好奇地打量那显眼包。

    卫素瑶像被沸水烫了似的，松手踉跄退后，隔了距离再看，这人气质不俗，傻子都知道他就是皇上。

    闻声，他转过去，面含似有若无浅笑，他肤色本就白，地面日光漫射，更显他面如冠玉，清华绝俗。

    康熙展颜，特意温和语气，问卫素瑶：“这是在做什么，跳舞么？”仿佛闲话家常。

    终究还是慢了。

    银杏树荫下，月白衫子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提拔轩举，如松似柏。日光下澈，透过层叠枝叶，筛出如星光斑，在他身上摇动，一点光落至他腰间玉佩，晶莹润泽。

    康熙右眉微挑，眼睛往旁侧一睨，看定一个白衣玲珑的背影，“朕没有取笑，你看，还有乐师。”

    惠嫔脸上笑意凝固，浑身僵滞，顺着康熙侧头方向看去，有半截白影在耳房的后墙边，不是贺凌霜又是谁。

    惠嫔跟上康熙，爽笑道：“哪有什么顾不顾得来，活都是底下人干，亏得他们个个伶俐，用着得心应手，臣妾只顾赏花便是！”

    不等惠嫔回应，他喊道：“凌霜，出来吧！”

    胡乱中，她伸手四处攀找能扶靠之物，陡然抓到一根手臂，如遇救命稻草，结果那人竟然不够义气，还想往后撤，她死死抓住，“好晕，让我靠会又不少你什么。”

    康熙移开目光，鼻子一嗅，忽然换了话题：“惠嫔，你宫里好香，种的什么花？”

    康熙瞅她一眼，径直往里面走，四目逡巡，漫不经心打趣道：“怎么，你不希望朕过来？”

    不是，他早就进来了？进来多久了？她低着头，吓得连话也说不出。

    她方才应贺凌霜要求练习转圈，转着转着总会移动到旁处，因此贺凌霜在地上画个点，要她连着转，练习两脚不离点。过程中，贺凌霜还时不时提醒她腰塌了、手掉下来了、兰花指松了等问题，因此她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好半天，乍听见小铁棍来通知说皇上要来了，想停下，竟是不能够，反失了稳当，弄得晕头转向，像酒醉的蝴蝶。

    她请了个安，“皇上，您怎么突然来了？”

    小冬瓜喘着气，闻言露出气馁之色，不甘地看一眼秋兴，一边擦汗一边默默往耳房走。

    卫素瑶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她眼前是旋转成长条形的画面。

    她依着惠嫔的话行了个礼，声如蚊蚋，“奴才请皇上安，方才惊扰皇上，请皇上赎罪。”说罢掀起一点眼皮，偷瞧康熙面色。

    卫素瑶只得清了清嗓子，大了点声答说：“奴才跳的是《金风玉露》。”

    “皇上。”惠嫔边走边招呼。

    康熙淡淡“嗯”一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是乞巧节刚过，你学得晚了点。”

    说罢，他眉头蓦地一蹙，忽然偏过脸去，眉心越皱越深，眼睛闪烁不定，似乎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必，朕来看看就走。”他步态闲雅随和，眼睛却四处扫荡，“咦，惠嫔，你宫里人呢，怎么空荡荡的？”

    他收回方才借出去的手臂，慢条斯理整理被卫素瑶扭转的袖子，听到卫素瑶请罪，眼睛斜下一睨，发现她娇瘦身板抖如筛糠，不免愣了愣，淡说道：“无妨。”

    “朕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惠嫔两手捏紧，直攥一把汗，这帮浑人刚才都聚到后院看卫素瑶学舞了，不知道卫素瑶和贺凌霜藏起来了没，万一没来得及藏，得赶紧想个说辞才是。

    小铁棍领了吩咐就奔出去。

    惠嫔噗嗤笑，“皇上是在取笑臣妾呢。”

    只恍了个神，康熙已走到廊下，一直绕到正殿侧面，惠嫔故意扯了嗓子道：“皇上，要不您还是留下和臣妾一道吃饭吧！”

    惠嫔滔滔编完，忽

    她似乎已经发现四周的人在迅速撤离，于是飞速旋转的身子想要紧急刹车，可一时停不下来，被迫摇晃乱转。

    后院杂花生树，紫薇花正开得如霞如雾，从枝头一路流淌至地下，绯红翠绿掩映中，几个宫女太监神色慌张四散而逃，隐入各处角落，一白衣女子在小铁棍带领下匆匆掩入廊下，正是贺凌霜，然而最显眼的是在院子中央翘着兰花指、舒展双臂旋转的卫素瑶。

    然而在巨大的恐惧中，也暗暗冒出一丝小庆幸，如果给康熙的初印象比较坏，惠嫔是不是能放弃她的钓鱼计划了？这么一想，卫素瑶舒一口气，逐渐镇定下来。

    她扶着逐渐定了，鼻尖嗅入陌生香气，视线恢复，抬头一瞧，绯红紫薇花雾的明媚背景里，入眼是张矜贵清华的脸，太阳光白炯炯照下来，这人凤目微眯，眼尾勾起道淡影，好整以暇打量她，唇边挂一撇笑意。

    那白色背影一抖，徐徐转身，大方走来，做了个揖，“见过皇上。”

    康熙沿回廊信步漫走，称赞道：“你宫里倒是人才济济，既有花匠，又有舞姬。”

    康熙点一点头，眼神翩然停落在她耳垂，而后唇角勾起，“朕知道了。”

    卫素瑶一愣，低声答说：“是。”

    卫素瑶把头埋得更低，心里七上八下，这叫什么事，怎么不早告知领导的到访模式呢，要是她知道康熙会冷不丁上门抽查，肯定偷偷在屋子里练了，这下唐突君王，康熙会不会一怒之下赏她二十大板？

    然这话似乎对面前小宫女并无安抚作用，对方还是肩膀抑制不住地抖着。

    卫素瑶支吾，“...是。”

    无聊间，她忍不住偷瞧眼前的历史真人，真是气度雍容，俊逸非凡。忽想起坊间传闻说康熙脸上有麻子，刚才没看仔细，再度掀起眼皮，对着他脸扫描一圈，在他下颌处发现两颗褐色小痣，整体来说，好白净。她感叹养尊处优的人就是容易保养得宜，但不知他毛孔大不大，于是她又抬眼偷看...那张玉似的脸上，一对眸子忽然犀利射向她，将她鬼鬼祟祟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惠嫔面如土色，上前拽走卫素瑶，“胡闹！还不快向皇上赔罪！”

    惠嫔觉得好一阵子没见皇上，好像又看不懂圣心了，依着康熙的话头说：“臣妾搬了几盆茉莉，飞燕草，昙花，还有一缸子水莲。”

    康熙抬头闲看延禧宫的银杏树，百年古木，从前朝静默至今，不知观看了多少红尘俗事，人在树下，即便天子，也觉分外渺小。

    卫素瑶感到奇怪，她按部就班回答，完全不可能说错话啊，但康熙怎么没声音了？这可怕的沉默。

    惠嫔领了秋兴去迎康熙，走得并不快，要给后院的人留一点时间。

    “皇上问你话。”惠嫔提醒卫素瑶。

    惠嫔和卫素瑶皆是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康熙欣赏惠嫔脸上精彩表情，微笑感叹：“朕瞧你宫里真是热闹得很啊。”

    惠嫔面色一紧，急切吩咐：“叫后院的人藏好，尤其那个贺凌霜！快去！”

    微风摇曳花木，                                                落红如羽在地上起舞，逐渐被风赶至西面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