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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福道好,“我也不困,夜里就不睡了,三更天就叫阿先起床。不过阿先,我们要去何处?”

    郗瑛沮丧透顶,看情形,平江城已经被宁氏占领,去官府找人送她回京的路已经行不通了。

    郗瑛一迭声说是是是,与红福一起被带进了垂花门。

    “不许乱走动。”守门汉子指着郗瑛下令,低声对同伴交待:“你去,跟赵先生回禀一句。”

    虬髯男子并不进屋,连与她话都懒得说,神色倨傲,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开口。

    郗瑛霎时被一股凝重的杀意笼罩,她腿一软跌坐进椅子里。

    郗瑛也不知道,“先出去了再说,总能找到容身之处。”

    郗瑛起身,小心翼翼从虬髯男子身边绕过,见他没有出声,赶紧加快脚步出了门。

    待仗打完后,要是朝廷胜了,她就是郗七娘。要是宁叛军赢了,世上再无郗七娘,她就永远成了阿先。

    郗瑛连忙道谢,赵先生离开之后,她如释重负,跌坐在圈椅里,对红福有气无力叮嘱道:“你什么都别说,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郗瑛下意识将手上馒头塞进嘴里,抬头看是虬髯男子,吃得急了些,又被噎得气都透不过来。

    “我得恩公搭救,想着要离开,还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以后在菩萨面前磕头求保佑恩公,菩萨都为难。”

    郗瑛道:“对我来说,只要与恩公有任何的相关,便是天大的事。”

    郗瑛说是,见赵先生转身要离开,忙喊了声:“赵恩公。”

    红福也拿了馒头吃,转瞬间,炊饼汤喝得见了底,四个馒头,只剩下了郗瑛手上的一小块。

    守门汉子端详着郗瑛,警告道:“随我来,不许乱看乱走。”

    虬髯男子冷眼看着郗瑛,头发乱蓬蓬,粗布衣裙脏污皱巴巴,脸上的青青紫紫比以前淡了些。多亏不再是大小眼,却噎得泪眼汪汪,状若女鬼。

    大隐隐于市,郗瑛准备继续留在平江城。

    鼠须汉子意外了下,不动声色打量着郗瑛,再看一脸茫然傻呆呆的红福,道:“你有何事,道来与我听便是。”

    吃饱之后,郗瑛恢复了几分精神,脑子转得飞快,起身恭敬道:“恩公来了。”

    守门汉子迟疑了下,目光在郗瑛身上来回审视。

    郗瑛肃然道:“此事至关重要,我只能当面说给那个胡子恩公听,赵先生还请见谅,”

    郗瑛感到那股压力散开,她见找对了方向,提起的心落回了一半,真真假假道:“先前在城门口听到恩公称自己是郗七娘的夫君,我那时不敢多话,怕坏了恩公的事。我在路上遇到了郗七娘,郗尚书令一行的车马仆从,当时正停在我摔下山崖处不远的官道上。我与红福没见过贵人,就在远处瞧热闹,亲身听到有仆妇称一个比仙女还要貌美的小娘子为七娘。”

    虬髯男子负手在手,抬腿进了屋,踱步朝郗瑛走了来。

    她现在与流民无异,活着都是天大的难题,哪还顾得上斯文脸面。

    两双泛着绿悠悠,跟饿狼一样的眼睛齐齐望着他。赵先生心底浮起个莫名的念头,她纯粹是为了讨吃食而来。

    郗瑛绞尽脑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了两句,她就变得理直气壮了,道:“我想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以后余生好为恩公祈福。”

    郗瑛顾不得其他,抓了个馒头,狠狠咬了下去。馒头咬得太大口,吞咽时噎得她翻白眼,赶紧低头喝炊饼汤。

    郗瑛现在脑子乱糟糟,完全集中不起精神。她只是不敢踏进夜里的陌生城池,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红福吓得赶紧来拉她:“阿先,你怎地了?”

    虬髯男子眼神冰冷,薄唇紧抿盯着郗瑛,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找死!

    没多时,一个婆子端着四个馒头,两碗炊饼汤进屋,放下后,婆子也不说话,赶紧离开。

    赵先生唔了声,“且老实等着,我让人给你们送些来。”

    郗瑛关上门,顺手插上了门栓。背靠着门,她只觉着全身无一处不痛,缓缓滑座在了地上。

    红福立刻丢下了树枝,郗瑛与

    郗瑛哀哀切切道:“赵恩公,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吃饭,饿得实在受不住了,赵恩公可能给我们一些吃食?”

    这两日历经生死,只与红福分了巴掌大的一块硬饼,饿得眼睛都冒绿光。

    此处院落比郗瑛先前关注的地方要宽敞,前后两进院,绕过影壁,便是一座低矮的假山,假山下流水淙淙。五开间正屋,两侧连着耳房厢房。

    郗瑛抚摸着自己的脸,再看红福脸上的肿胀已消退得七七八八,拦住了她道:“不用了,丑些无人看。”

    尚书令位同宰相,要是宁叛军知晓她是郗尚书令的女儿,肯定不会放她走。

    现在天已经黑了,她无处可去,外面肯定还乱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再留一晚,待天明后再离开。

    赵先生看着郗瑛,半晌后,道:“跟我来吧。”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着光立在了门口。

    郗瑛做了一整晚似是而非的梦,被红福唤醒时,人比没睡还要累。

    红福点头如捣蒜,“是,阿先。”

    事到如今,郗瑛能肯定虬髯男子不清楚她的身份来历,她倒是猜到了他的身份。

    虬髯男子眼神沉沉,郗瑛赶紧道:“恩公忙,就不打扰恩公了。我这就回院子去,绝不乱走打扰到恩公,天一亮,我马上就走。”

    红福将瓦罐余下的清水烧热了,郗瑛只漱了口,随便擦洗了下眼角。

    虬髯男子八九不离十,就是红福口中所称,北方宁氏叛军了。

    “我与红福看了没几眼,便被仆从赶走,郗氏的车马也准备离开,恰好那时,乱民来了,郗氏仆从众多,将乱民打走,他们的车马离开了,我与红福被追得掉下了悬崖。”

    平江城既然已经到了叛军之手,看宁叛军雷霆万钧的气势,他应当很厉害,短时日内应当不会打仗。

    红福落后一步跟着走了出来,两人一起走出垂花门,郗瑛朝她们最先住的垂花门方向走去,也无人拦着她们。

    郗瑛眨了眨眼,格外真诚地道:“恩公若要寻郗七娘,他们一行应还未走多远,若快马加鞭,应当追得上。”

    郗瑛见守门汉子没再驱赶她们,有人急匆匆离去,心头微松,立在那里等着。

    夜空中依旧星河璀璨,风吹到身上冷嗖嗖,郗瑛缓过了半口气,叫上红福进了屋。

    红福哦了声,不再多问。待郗瑛歇下之后,她熄了灯,到外间榻上守着。

    郗瑛听到守门汉子的话,立刻跟着胡乱见礼,喊道:“赵恩公。”

    吃饱之后,郗瑛听到阿先,终于有力气笑了,只是苦笑,她道:“我没事,就是暂时活了过来,想喘口气。”

    拖一拖,待她吃饱了饭,说不定就能想出“重要之事”了。

    她们的头发散在脑后,红福跑去屋外,折了两根桂花树枝当做发钗,道:“阿先,我帮你将头发挽起来。”

    郗瑛稳住神,反正事已至此,她完全豁了出去,面部红心不跳瞎编一气。

    端看四周的禁卫阵仗,要是朝廷的贵人,无需借她的名号,进出平江城,比自家后院还要容易。

    垂花门的大门半掩,郗瑛推开门,院内未曾点灯,空无一人。

    郗瑛神色坦然,覆在衣袖下的手却簌簌发抖。不仅仅因为心中没底,更因为肚皮空空。

    郗瑛赶紧说是,跟着守门汉子往虬髯汉子进去的垂花门走。红福如惊弓之鸟,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被领进了东厢的最外间屋子,赵先生道:“且在这里等一会,莫要乱走动。”

    虬髯男子面无表情听着,惜字如金一言不发。

    她就是死,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对着虬髯男子的杀气腾腾,郗瑛瑟缩了下,硬着头皮继续编:“我是有件重要的事,只不知当不当说。对我来说,说与不说,心中都会不安。”

    只不知他在宁氏的具体身份,不过看赵先生以及底下一众人的态度,他至少也是宁氏数一数二的人物。

    听到阿先,郗瑛想笑,却笑不出来,摊在椅子里等饭吃。

    赵先生停下脚步,回转身道:“等主公有空,自会见你们。”

    垂花门中比起外面的庭院,禁卫更加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凛冽的杀气,令郗瑛头都不敢抬。

    敢在“胡子恩公”面前混吃混喝,算得胆大包天了。

    虬髯男子身形微顿,居高临下俯视着郗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郗瑛对着虬髯男子明显的嫌弃,并不见半点尴尬。

    “我见着郗七娘了!”郗瑛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打断了红福的话。

    红福勤快得很,摸出火镰点亮了灯,升了小炉煮了些水。两人略微擦洗了下,喝了些热水,前去歇息。

    没一会,前去递消息人回转了回来,与守门汉子嘀咕了两句。

    郗瑛对红福叮嘱道:“不要睡过了头,明日我们天蒙蒙亮就离开。”

    到了垂花门,熟悉的中年鼠须汉子负手立在那里,守门汉子忙上前见礼:“赵先生,她们来了。”

    她身无分文,乱世路上到处都不太平,凭着她与红福两人,出去就是死。

    红福稀里糊涂跟着郗瑛,稀里糊涂吃饱了饭,还不用被夜里赶出去,对郗瑛佩服到了极点。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郗瑛望天,她也望天。

    红福也被吓得不轻,将郗瑛叮嘱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带着哭腔脱口喊:“七娘......”

    虬髯男子一瞬不瞬望着郗瑛,终于开了金口:“这就是你所言重要,定要当着我面,亲口告诉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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