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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忽然传出了一声娇俏的笑,熟悉地令周晋安心口发疼,蜷缩在一起的手指骤然掐中手心。

    未经长辈允许,她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

    年纪大的长辈哪里知道,单单一块玉佩,系法也各式各样呢?

    电光火石间,裴惊鹊又想到了那股令她窒息的感觉,她真正地老实下来,连眼睫毛都不敢眨。

    尤其和邓郡守一般的府官县官,根本不在权力的中心,行事就更加谨慎一些。

    甚至,她的指尖隔着几层衣袍能感受到硬邦邦块垒分明的形状……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主动出声让周晋安发现她。

    他很习惯,便也就不怎么在意。

    他抬头,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个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

    历年的春祭礼都由储君太子主持,可是今年太子犯错,陛下大怒之下将他幽禁在宫中,春祭礼的主持人选也换成了一直很得圣宠的赵王殿下。

    “既然系好了,退到一边,莫要再出声。”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细白颈子上。

    裴惊鹊深觉可惜,偷偷地又瞥了一眼,小声嘀咕,“若是用了我的系法,玉佩上一次可能就不会丢失了……”

    周晋安穿着一身玄青色的官袍,恭谨地躬身行礼,与持重的顾首辅比起来,年纪尚轻的他身上的锐气几乎显化成实质。

    他眉眼中的意气风发足以说明,现在的他自信满满,未来不远的朝堂必定有他周晋安的一席之地。

    对此,裴惊鹊劫后余生般长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她就发现自己手里死死抓的正是顾世叔的衣袍,还刚好是在腰腹的位置。

    虽然不及顾首辅连中三元又一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但周晋安也不差了,出身一个不能给他任何助力的寒门,凭借真才实学考中探花,又在不到而立的年纪成为一郡之丞。

    然而不知是她跪坐的太久腿有些酸软,还是马车内光线昏暗难以辨清一切,起身的瞬间,女子没有站稳,一时不慎竟然朝着静坐的顾世叔倒去。

    她以为她的目光无人发现,实际上恰好被顾峤抓了个正着。

    裴惊鹊!她此时该在自己的府中乐此不疲地收刮着财物,笑眯眯地观看他的家人们气的脸色铁青的模样。

    带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沉重。

    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不过在回京的途中为自己找了个靠山罢了。

    裴惊鹊心头一紧,她上一刻才承诺过与世叔相处的时候敬重有加,现在就被人抓到不老实瞥世叔的腰腹,坏了,万一被世叔以为自己在敷衍他,她不会被赶下马车吧?

    他命周晋安上前来,淡淡问他追赶上来所为何事。

    顾峤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满意,既然已经和离,周晋安对她而言就只是外男,身为长辈哪怕仅仅是一个关系浅薄的世叔,他也不愿意看到女子反应异常失了体统与矜持。

    “侄女不敢忘记世叔教导。”裴惊鹊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寒冷彻骨的滋味,慌忙地俯下身认错,语气还有些委屈,“只是,我想到了一件趣事,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侄女还请世叔责罚,以后我万万不敢了。”

    “春祭礼在即,邓郡守斗胆差下官问一问顾相的意见。往年的春祭礼都是邓郡守亲自前往,可是今年,郡守大人身体不适,更有些拿不定主意。”周晋安提到了迫在眉睫的春祭礼,马车内的男子蓦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五爷,周郡丞已经带到。”

    不仔细看的话,裴氏女此时倒真像是顾家那些知礼的小娘子在五爷面前的模样。

    裴惊鹊当即喜笑颜开,为世叔的信任所感动,窸窸窣窣地靠近,手指重新勾起了那块曾经沾染了她身上香气的玉佩。

    一早就到了邓郡守府上的周晋安这两日还没有回过家,更不知道刚与他和离的妻子早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周家,甚至人都在驿站睡了一夜,还厚脸皮地赖上了一位长辈!

    “春祭礼自有规章,和往年一般无二即可,邓郡守还有什么要问的?”顾峤轻描淡写地给出了他的答案,转而一双灰眸却盯住了面前代邓郡守询问的年轻郡丞。

    至于周晋安相不相信,裴惊鹊想,好歹夫妻几年,

    她不傻,知道一个道理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呢,要想知道的越多,她的嘴巴就得闭的更紧,最好一个音节都不能发出来。

    果然还是你啊,周晋安。

    他虽然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可十只手指已经破天荒地蜷在了一起,彰显此刻他的内心一点不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平静。

    那笑声淡淡的,却成功让周晋安和……裴惊鹊的心都提了起来。

    暗暗使力,她愣是在最后倒下之前抓住了一片东西,撑住了身体。

    然而储君人选关乎朝纲,是不容一分疏忽的大                                                事,朝臣们蠢蠢欲动可又害怕自己站错了队。

    “哦,好的。”裴惊鹊很听话,当即就抿住了唇角,准备起身移到马车的一个角落里面。

    尊敬守规矩,安静地跪坐在长辈的身后,任由所有人打量都保持着细颈微垂的姿态。

    或者再往后,他还能取代顾峤成为魏家天下一个新的传奇。

    这下情况就很微妙了,底下的朝臣们纷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会不会陛下要改立赵王殿下为储君了?

    “世叔您看好了,这个系法是这样的,先穿过去……再绕一圈……换个方向再穿进去缝隙……”女子跪坐在他的腿前,玉白的细指在他的腰间动来动去,轻盈小心,可见她的心思真的十分纯洁,仅仅不愿玉佩再次遗失罢了。

    “……不必。”不出裴惊鹊的意料,他对怎么系玉佩更好看一点都不关心,直截了当地拒绝。

    匡梁开口提到周晋安,顾峤身侧的女子依旧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亦没有任何改变。

    马车恢复了平静,一场本有些暧昧的试探也悄悄地消失在无形之中。

    “回禀顾相,下官求见是有要事请您定夺。”周晋安第一眼并未注意到跪坐在马车角落的女子,当然,即便是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细看,因为在他看来,那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别……不……”裴惊鹊瞪大了眼睛,对自己手脚的不受控制很是惊慌,她可不能被世叔误会!

    身为本朝年纪最轻权势最盛的一位首辅,不必多说,顾峤口中说出的话某些时候比天子还要可信。

    裴惊鹊僵住了,耳尖红的能滴血,愣愣地保持着半摔倒的姿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最后再打一个圈,这样就好了……颇似竹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世叔喜欢不喜欢?”女子还在邀功,小嘴絮絮叨叨个不停。

    她一片好心还望世叔明鉴,才不是那股子任意妄为的念头变得强烈起来,驱使她冒险去做危险的举动。

    这一瞬间,裴惊鹊扯了扯嘴角忽然想笑,可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你在看什么?”男人的语气平淡,问她。

    顾峤看也不看她,只沉声说了一句,“毛毛躁躁,静心。”

    她左顾右盼,忽然灵机一动,手指乖巧地点了点一个地方,表情颇为不好意思,“世叔,我是看到了您的那块麒麟玉佩,它果然与世叔最配,只是我知道一种更具风姿的系法,一时忍不住想帮一帮世叔。”

    他将裴惊鹊大胆越界的行为归于性子毛躁,还要她静下心来,做一个得体的大家女君。

    ……

    顾峤觉得她的话有些多,谨言少语是世家大族都知的道理,显然她并未学到或者根本未放在心上。

    因为改立太子不只是天子一个人的决定,必须要经过内阁的同意,而内阁的意思某种程度上就是顾相的意思。

    她面上无措,心里却在偷笑,想着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原来顾世叔的腰腹果真不逊于武官,怪不得很有力气呢。

    “上前来,不可耗费时间。”他看着她,将普普通通的结打开,意思不言而喻。

    昏暗中,还是那只大手,扣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腕,轻而易举扯着她放到了马车的另外一边。

    于是,他们思来想去,将希望寄托在了顾相的身上。

    顾峤平静地阖上了灰眸,没有看她,一个意欲讨好的小辈而已,她无论再做什么都是为了能保有一条性命回到京城,而在顾家,他的侄儿侄女们争先恐后地争取他的好感,做出的事情也不遑多让。

    她一口一个世叔,侄女,明明白白地把现在自己和顾首辅的关系告诉心绪波动极大的周晋安。

    匡梁引着河东郡丞过来又恭敬打开马车车门的时候,随意瞥到角落那个端庄的纤细身影,他心中还有些纳罕。

    虽然这股锐气被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可是在场的人精谁又看不出来呢。

    《二嫁古板老男人》

    这一幕,裴惊鹊不经意间看到了。

    如此不卑不亢保持着距离,仿若两人根本不相识,刚刚好。

    “方才同你说过什么?谨言慎行,你都忘了?”去掉了审视,顾首辅眼中的寒意还在,他冷冷地睨了一眼不老实的世侄女,对她蓦然发出声音的举动十分不悦。

    “说。”顾峤没有询问面前的年轻官员他们从何知晓他的行踪,事实上他从雍州返回的途中大大小小的郡县都有所行动。

    唯一躁动大声的竟然是她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跳的可激烈了。

    他的目光不再是平静无波的,而是含着冰冷的审视,这一瞬间,周晋安仿若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惊鹊知道了。”面对长辈的教导,世侄女乖顺地应下,开始学着他的仪态静坐。

    闻言,顾峤的长眉微动,似是也想到了玉佩遗失带给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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