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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王导突然大喝一声,他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兀自感叹道:“这个镜头真是完美,人和景相得益彰,这深邃的眉眼、雕刻般的五官让整个画面的美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要稍加用心,遇见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即使已经一起坐过车,一起抗击过蜥蜴,两人却依旧称不上是熟人。

    “那一周之后才能正常展开工作了。”沈时因无奈地耸了耸肩,现在所有事都在为拍摄让路,就连公路项目也处于半搁置状态。

    “嗯,”检测结果虽然不乐观,但跟沈时因预想的差不多,她说:“那路基就得多用些碎石了。”

    王导是名校导演系毕业,对美感有种天然的向往和追求。他对张士明说:“这样拍出来的画面可能不太好看,能不能再叫几个人过来,至少把会议室坐满?主要是切远景用。”

    沈时因很快在人群里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钟琂。他的穿着和平时无异,浅色衬衣和深色裤子,头发没有刻意打理,松散地耷在额前,他还抬手看了好几眼腕表。

    园区里那么多工作人员,不论职位,但凡碰过几次面,沈时因都能熟稔地闲聊几句,但她没法和钟琂这样。

    如果是后者,那钟琂会觉得沈时因有点可怜。她的专业能力和认真程度完全值得堂堂正正地坐在这里,但不论是王导还是张士明都只冲着她姣好的面容,施舍一般把她当成一个暂时的花瓶。

    钟琂来到镜头前,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正要开口……

    “没事的,你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优秀员工,没什么合不合适。”张士明无意解释,只一个劲地催促道:“快去坐下,听王导的。”

    没等沈时因问清事由,电话被匆匆挂断。

    胡定荣看着看着就乐了,他笑道:“平时一个个看着挺厉害的,怎么面对镜头都变提线木偶了。你看张工多滑稽啊。”

    胡定荣坐在电脑前敲击文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他的思绪飘远,忍不住探出头往下看。“我听说他们只在园区拍一周,剩下的时间要去建成的大楼里实拍。”

    张士明自认没那个炉火纯青的演技,于是说:“那就还是讨论这个项目吧,我们正好也要做复盘总结。”

    会议室的拍摄仍在继续,王导最后还特地要求大家全都做拧眉思考状,像是要表现会议中途的胶着,侧面反映这个项目有多难办。其中,还属钟琂的表现最合心意,因为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思考。

    就这样,以沈时因打头的几个员工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脸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王导对新来的几人重新说了一下要求,给沈时因指了一个位置,让其他                                                人也跟在她后面落座。

    有个同事问:“是真的要讨论还是做做样子?”

    不管是等待打包期间还是走出咖啡厅,沈时因都没有再往钟琂的方向看过一眼。直到今天,钟琂也没想明白沈时因为什么总是区别对待。

    某天下午,钟琂坐在咖啡厅吃三明治,他老远就通过落地窗注意到沈时因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笑眯眯的。他当时正好坐在大门对面,是个很显眼的位置,考虑到沈时因一向喜欢跟人搭话,钟琂特地放下叉子,将手边正在看的资料也推开。

    除了偶尔加入讨论,他基本一直在观察沈时因。按理说,她的年纪不算大,但说话做事都有种滴水不漏的审慎感。钟琂曾经撞见过她在打饭时夸食堂阿姨新买的花裙子好看,也听到过她在会议间隙建议张士明该如何对待青春期的女儿。

    王导的两只眼睛都粘在取景器上,像是极为满意地对着屏幕里的钟琂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帅哥,现在可以开始了。”

    *

    接下来的时间钟琂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一贯都是这个调调,没人会去纠正他的行为,当然也不敢。

    沈时因当然也不会刻意制造偶遇,她的所有心思依旧放在工作上。自从加入了修路项目,她开始把一些基础简单的工作交给胡定荣,在会议室里的位置也在不断往前挪,这代表她在团队中的地位正在不断攀升。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神色各异,张士明心想哪有什么激烈的碰撞呀,基本都是钟琂一个人在拉火车头。

    楼上,沈时因憋笑无果,正笑得前俯后仰。胡定荣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他看看钟琂,又看看沈时因,一脸困惑:“沈工,怎么连你也不正常了?”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电视台的几辆专车开进了园区。导演和摄像师们扛着长枪短炮,手法专业地对着各个角落一通猛拍。

    《直到日落》

    从钟琂的角度望过去,他能看见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着文字。他拿不准那些字是随手乱写的,还是当真在做笔记,就像他也拿不准沈时因到底是在演还是误以为自己当真成为了这个项目的一份子。

    机器正对着人脸,钟琂就是想发作也得掂量掂量。他默了一会儿,重新调整好状态,开始介绍起最初的设计理念。

    “没有那种高级玩意。”面包师傅八竿子打不着地推荐:“有新鲜出炉的苹果派,要来一个吗?”

    沈时因认为钟琂并不适用普通人的交际法则,因为在此后的大半个月,两个人的关系再度回到了零点。

    由于地域的特殊性,拍摄团队不可能长时间驻扎在非洲跟拍,这就意味着需要补拍一些前期创作的镜头,也就是要大家有一些“演”的成分。

    检测对象是从公路路段挖出来的一截土层,胡定荣记着数据说:“含水量太高了,全是软粘土,根本压不实。”

    拍摄结束,钟琂慢悠悠地整理文件。沈时因位置靠后,因此走在人群末尾,她捧着笔记本和电脑,脑子里还在消化刚才的知识,差点没注意旁边伸过来的手。

    沈时因顺着窗外往下看,只见张士明正在摄影机面前一板一眼地介绍园区设施,说的话一径打着官腔,平时那不修边幅的胡须也剃得干干净净,还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西服。

    当天下午,整个园区都陷入了一种欣欣向荣的备战状态。只要暂时没有火烧眉毛的工作,管你是总工还是技术员,都得拿个扫把清理街道。

    王导说:“因为涉及到行业机密所以不会收音,大家随意就好。”

    钟琂垂眸看着她的笔记本,面

    某天的早会上,张士明忽然红光满面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由我们企业承建的高塔完工在即,它将作为城市新地标,同时也是非洲最高的建筑出现。国内的拍摄团队马上就要过来拍纪录片了,这在中非建交的历程中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于推进共建‘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同样具有重大意义!”

    张士明这边的拍摄还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摄影团队由室外转到了室内,设备架好,王导动作夸张地强调:“接下来主要是还原设计初期大家思想的碰撞。一定要有激烈的讨论、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这个项目的热爱!”

    沈时因拿出笔记本,听得全神贯注,每次听到重点还会拿着笔唰唰往上记笔记。

    “有芋泥蛋糕吗?”沈时因问。

    交待完,王导伸出两只手,上下嘴唇也张开。所有人都在等他一拍掌一令下就开拍。

    沈时因把饭卡递给师傅,“行,您帮我打包,我当明天的早饭。”

    钟琂的生活其实很规律,只要不出园区,他就永远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方。钟琂大概也不怎么需要睡觉,他每天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从不去那几个味道最好也最火爆的食堂,吃的不是牛排沙拉就是蟹黄拌面,钟爱面包和咖啡,而且每次都点最苦的那款。

    “等等……”王导环顾四周,突然觉得不对劲。偌大的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二十来个人,虽然都是核心员工吧,但显得不像那么回事。虽然也都精心捯饬过吧,但除了钟琂以外个个看起来还是灰头土脸。

    替她解答的人是钟琂。他言简意赅地说完,看见沈时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低下头奋笔疾书。

    沈时因好不容易笑完,楼下的采访大队也告一段落。她的电话响起,是张士明打来的,语气十分急促:“沈工,你现在快带着电脑和纸笔来顶楼大会议室一趟。”

    沈时因觉得这气氛实在诡异,她来到检验科,和胡定荣一起在实验室里躲清净。

    沈时因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被选中,她在经过的时候俯身对张士明说:“张工,这不合适吧,我都没怎么参与这个项目。”

    张工带领队伍来到中心花园,园区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他按照流程对导演说:“接下来请我们团队的各位依次介绍设计理念和施工难点,首先是建筑师钟琂。”

    随着王导的一声令下,张士明将设计初期的图纸投到大屏幕上,开始装模作样地抛出问题,其他人也很配合地七嘴八舌表达观点。

    张士明依言照办,拿出手机准备叫人,王导在旁边补充:“记得找外形条件好点的。”

    钟琂被迫停住,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难得出现了除冷淡和不耐以外的表情。

    进门以后的沈时因当然看见了钟琂,目光也有短暂的交错,但她很快别过了脸,一言不发地走到玻璃柜前,弯下腰观察里面的小蛋糕。

    园区环境焕然一新,人员培训自然也少不了。张士明紧急召开大会,三令五申让大家千万要保持微笑,要谨言慎行,面对摄像机可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事。

    身边的人忽然之间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有时摄像头扫过一片区域,那附近的人都会僵硬一瞬,最后定格在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神情。

    她像是忘了还有摄影机在拍摄,当张士明让大家畅所欲言时,她甚至提出了一个自己的疑问。即使摄像机并不会因为她的发言而转过去对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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